当归没有拒绝这个提议,但在这之前他先起身为解雁行添了第三碗蛇汤。过了一会,当归忽然严肃了神情,怀疑地问:你和这只叫却戎的雌虫,是什么关系?
解雁行吐出蛇骨,并未纠结于他和却戎之间因缘际会的奇妙关系,直接回答道:他是我雌君。
你在骗虫,当归忽然非常生气地抬高了嗓音,几乎是在怒吼,你没有标记他,他后颈没有虫纹!
解雁行不明白当归为什么突然雷霆震怒,但他的反应非常快:我就是在准备娶他的途中跃迁舰失事的。这也竟然不算是完全的假话。
但当归没有立刻相信解雁行的解释,他的神情重新变得戒备与警惕,冷声道:把你的雄虫素收回去,我不想和我的弟弟嫁给同一名雄虫。
我收不回去,我目前处于轻度的雄虫素紊乱期,这已经是我竭尽全力收敛下的状态了。解雁行的声音依旧温柔和缓,这样坦然而镇定的态度反而很好地稳定了当归的情绪,沉默一会,他咬牙道:不要让我知道你玩弄一只雌虫的感情,不管这只雌虫究竟是不是我的弟弟,我都不会対你客气明天雨停之后我会带你去村里,你可以告诉他们我恶意威胁一名雄虫,想找我麻烦,随意,但我的态度永远不会变。
解雁行定定看了一会满脸怒容的当归,或者说,却征,忽地笑了:你一定是他的哥哥,有些地方他和你真是一模一样。他怎么好意思说你是个固执的黑皮虫子,分明他本虫也是一个德行
却征十分看不懂眼前的雄虫,和他以往接触的十一名雄虫都不一样,甚至和隔壁村里那名最为好相处的小雄虫也不一样。就像现在,仅仅一个笑,两句不知所云的话,他满腔怒火竟然就这么奇迹般地烟消云散了。分明雄虫口中半点解释也没有,他却已经在思索是不是自己误会了什么。
餐后,却征将唯一的床铺收拾出来,在快被他睡成砖块的枕头上盖了一层洁白的狐狸毛皮,又在床单上多添了一张厚实的虎皮毯,然后在这丛林泰山风格的床上四件套前冷着脸说:没有全新的衣服和被子,你将就睡吧。
这显然已经是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掏出来了,解雁行连忙郑重道谢,如果不是天气太冷,雄虫的身子骨受不了,他一定会主动要求自己睡藤椅,让却征睡床。
不一会,在解雁行换睡衣的时间里,却征又端了一盆热水出来,再从一只装满各种小刀的皮革包中挑出一根长针,在炭火上燎了燎,脚伸出来,我帮你把水泡挑了。
谢谢哥哥。
谁是你哥哥?却征神色冷凝,但解雁行还是发现了対方対这声哥哥十分受用,下手又准又狠,很快解雁行就抬着两只上过药的脚躺进了被窝里。
等却戎见到你,一定会特别开心的。解雁行望着木屋房顶,想象却戎说不定又要哭,乐得合不拢嘴。
只是长得像而已,又没说一定是,你不也说了从没见过他的哥哥长什么样,只是猜测而已。却征全身裹在厚厚的毛毯里,缩在藤椅上,阖上了眼睛,快睡吧雄子。
我叫解雁行。
快睡吧,解雁行。
隔日清晨,解雁行在一阵喧哗声中悠悠转醒。
窗外碧绿的嫩叶抖落着露珠,解雁行反应了一会自己身在何处,这才慢悠悠地走下了床。
木屋内已经没了却征的身影,虫应当是在门口,因为喧哗就是从木屋门口传来,是好几道非常陌生的声音,在质问却征为什么爽约。
你分明答应了那条白狐狸皮留给我家雄主,我们也付了定金了,货呢?
我没有收你的定金。这是却征的声音。
你说没有收就没有收?我们大伙亲眼看到你接了我家的米,答应了用白狐狸皮交换。
你给的都是坏米,只有上面一层是好的,底下都是霉米,我又还回去了。
胡说八道,我给的都是好米,你亲手接的,吃完了现在不认了?我不管,把白狐狸皮交出来!
却征百口莫辩,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后退一步。
那来闹事的雌虫显然带了不少的帮手,叫嚷道:走!进他屋里去搜!今儿死活不让我们进门肯定有问题,指不定我家上次丢的那只鸡就是被他给偷了呢!本来是养给雄主补身体的,我家雄主身子弱
可恶!当归你别不识好歹!我怎么感觉有股雄虫的味儿?你是不是想雄虫想疯了,他这里怎么可能有雄虫?
被却征死死挡在身后的房门忽然打开了,一只黑发黑眸的雄虫就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眼前的闹剧银灰发雌虫背対着他,听到声音忽地转过头来,金眸中满是厉色:你出来做什么?回去!
而却征的身前则站着六只雌虫,为首的那只嘴脸极其嚣张,一双嘴皮子恨不得翻出火星来,但此刻也像只震惊到极点的青蛙,鼓着两只眼睛,半张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解雁行。
雌兄,解雁行亲昵地唤着却征,像一只懵懂天真的雄虫,疑惑道,他们是谁啊?
第93章
这声雌兄让包括却征在内的所有雌虫都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虽然却征和却戎兄弟俩有着相似的性格,但在耍心眼方面却征就明显要迟钝一些,他竟然还在想解雁行是不是吃错药了, 分明昨晚还多沉稳温柔的一只雄虫,怎么今天一开口就一股说不出来的味儿?
你, 不, 您,您是哪位雄子?上一秒还朝却征恶语相向的雌虫顿时换了一副谄媚讨好的嘴脸, 丝毫不觉得这种前后截然相反的行径会使他们变得十分可笑, 好像这一切就是天经地义的。
我是当归的弟弟。解雁行一步一步走上前, 多年前他乘坐的舰船失事,虫也因此下落不明,时隔多年终于有了消息, 所以我立刻就寻过来了。
是来自星球外的雄虫!还是那个离群独居的失忆雌虫的弟弟。
这无疑是一个颠覆整颗卫星的大消息,雌虫们都兴奋得红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解雁行狂看, 好像要用视线在他身上灼出若干个洞来。
您是哪天来的?为首的雌虫有些怀疑,我们近些日子都没有见到有跃迁舰降落啊?这颗星球总共就这么大, 跃迁舰又那么明显, 按理说您到来的第一天就该全球都知道了才对。
所以你想说什么?解雁行微笑反问,但笑意不达眼底, 声色也带着丝嘲弄,是想说我不是乘跃迁舰来的?那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没错,他就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雌虫立刻怂了,怯怯道, 那您是准备带当归离开吗?他还欠我家雄主一条白狐狸皮
却征回头看了解雁行一眼,沉默着没有说话。若是却戎在这里, 一定仗着解雁行给他撑腰大肆告状,不但要把冤情诉说清楚还要添油加醋,不肯吃一点亏。但却征也不知是碍着面子还是天生性格如此,解雁行站出来之后竟然闷着头一言不发,只留给雄虫一个委屈的银灰色后脑勺。
是这样吗?解雁行只能主动去问,却征抬眸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我不欠他们任何。
为首的雌虫正习惯性地要追着骂,下一秒解雁行黑黢黢的眼眸就斜望过来,明明是不带锋芒的眼神,也只是轻飘飘地觑来了一眼,却能吓得他即刻噤声,心虚得都无法站定,好似一切心思都被黑发雄虫看透了。
周围赶来给他镇场的雌虫们也没一个说得上话的,甚至若不是大多都看解雁行看傻了,他们很可能反过来帮却征说话。毕竟他身后可站着一名年轻的雄虫,还来自五大主星,若是能得到他的青睐
为首雌虫已经有了雄主,就没那么多花花心思。平素他占惯了便宜,没遇见过什么专克他的硬茬,此刻虽然害怕,但仍旧惦念着他那点便宜还没占着,又壮起胆子重申道:当归收了我家的米,这所有虫都看到了的,他就是欠我雄主一张白狐狸皮。
解雁行思索几秒,倏然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即便穿着一身缝缝补补洗到发白的睡衣,他这一笑,就感觉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和周围的虫子们格格不入。
我知道了。他尾音含笑,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既然雌兄收了你的米,还你毛皮的确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那张白狐狸皮昨晚在烤火时被我不小心燎着了,上面黑了一大片
停顿数秒,见为首雌虫一副着急的模样,他又接着缓缓道:这样吧,我可以将与白狐狸皮毛价值等额的虫币折现给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还有这种好事?
雌虫立即喜不自禁地点头道:好的啊好的啊。
解雁行却征着急了,但又无计可施,只能咬牙道:你不用给他钱,大不了我把皮子给他就是了。
解雁行依旧保持着微笑,一把攥住却征的衣服阻止他回屋,皮毛都焦黑了,还怎么好给虫呢?这块狐狸皮价值多少虫币?
差不多雌虫开始思考报个什么狮子大开口的数字比较合适七百?会不会太多了点?
五千,怎么样?解雁行一如一只养尊处优的娇矜雄虫,报出了一个天文数字。
雌虫们都是一愣,接着全都究极兴奋起来。为首的那只兴奋于即将获得一笔巨款,而那些未被标记的雌虫则恨不得当场把解雁行给生吞活剥了,就差大吼:雄子你带我走吧!
那狐狸皮在这里最多值三百。却征看向解雁行,想知道对方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稻草吗?而解雁行对于却征的劝告充耳不闻,仅仅好整以暇地道了个转折:不过我身上没带这么多现金,你们接受转账吗?
转账是什么?雌虫疑惑,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摆手道,不行,什么转账的没听说过,我只要现金!
那我得给我雄长致电,让他送现金来解雁行苦恼道,可是我终端坏了,没办法给雄长通讯要不我先带当归离开,等下次有空了再派虫送钱过来?
这也不行。雌虫急了,生怕解雁行赖账,但又不敢直说,眼珠子转了两圈,突然想起什么,终端是吧?我知道隔壁村有户虫有,好的能用,我带您去借,然后您给雄长打个通讯不就行了吗?
这样啊那也行解雁行点了点头,可是我昨天脚受了点伤,去隔壁村的路肯定很远吧?
不远不远我家有马车!可以载着您去。雌虫高兴道,我这就去把车赶过来,您只要顺着溪流出林子就能看到了,当归知道路的。
好吧解雁行看了眼却征,我还没吃饭,家里也没东西吃,要不等当归去摘点蘑菇、笋什么的
我家有吃的,我给您带,我们路上吃。为了五千虫币,雌虫简直殷切到了极点,事不宜迟,我先回家准备,您慢慢走,我们等会见。
好的,谢谢。解雁行十分满意地挥了挥手,当归也没吃呢,麻烦你多准备些。
担心嘴边的五千币溜走,为首的雌虫眨眼间就跑没了影,剩下的雌虫则都扭扭捏捏地不愿意离开,试图和这只英隽貌美的黑发雄虫搭上话,不过解雁行半点理睬他们的意思都没有,转身就回了木屋。
却征茫然地在门口站了一会,总感觉方才解雁行好像三言两语把某个很难搞的雌虫折腾得团团转。直到这些雌虫大着胆子上前打探解雁行的消息,他这才攥紧腰间的骨刀,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也匆忙进屋去了。
此时解雁行已经换回了昨天的衣服,白天天气炎热,他只穿了简单的短袖长裤剩下的冬衣还搁在原位。终端依旧无法激活,手机也没了电,显然却征早起之后又忍不住看了一会却戎的照片。
联系上却戎之后你要跟我们走吗?解雁行忽然想起这个问题,别他兴致勃勃地要带却征走,结果却征厌倦了主星的尔虞我诈,执意归隐田园。
却征顿了一下,下意识摸起眼角的疤痕,点点头道:如果我真的是却征的话
但如果不是那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失忆之后独自生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自称认识他过去的虫,最后却和他说是一场误会
解雁行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不是的话却戎估计也愿意和你拜把子,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值得结成干兄弟。
其实三个水泡的事情,又涂了药,一觉醒来解雁行的脚已经大好了,不过能有马车坐,又何乐而不为呢?就是雌虫带来的午饭滋味普通,远不如却征昨晚熬的蛇肉汤。
马车内解雁行、却征、有贪图五千元的雌虫,以及一个陌生的年轻雌虫,解雁行一上车就含羞带臊地瞥着他,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为了给他制造相处空间,马车走的速度跟乌龟爬一样,却征催了两次都无果,只能皱着眉坐到角落里。
年轻雌虫长相还算有点姿色,是这颗小卫星上远近闻名的美雌,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却征的警惕,生怕威胁到了他便宜弟弟的地位,虽然这虫在解雁行看来就是有两只眼睛、一只鼻子和一张嘴,毕竟他至今还是分不清雄雌
贪财雌虫满脸谄媚地介绍说是他的雌弟,对隔壁村的路比较熟,特意让他来为解雁行指路的,又各种吹雌弟有多么多么贤惠,多么多么能干。
隔壁村的路还需要指吗?却征板着张脸,耿直地戳穿他们的小心思,解雁行我的雄弟已经有雌君了。
没关系,能给雄子做个雌侍,我也甘愿的。机会难得,雄虫又好像很快就会离开,年轻雌虫干脆地打起了直球,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解雁行。
你抗揍吗?
解雁行发誓,他没有任何坏心思,他下意识就是这么一句。
年轻雌虫疑惑地问:什么意思?雄子您难道有那方面的爱好吗?他心理活动极多地自顾自纠结了一会,接着下定决心:没关系的,为了您高兴,我可以尝试着去接受。
眼见着却征这耿直的傻缺也把谴责目光投了过来,解雁行摇摇头道:我要听我雌君的意思,他家大业大、有权有势,我娶不娶雌侍都要经过他同意,不然的话他会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