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漆黑。
楚朝朝眨了眨眼,仍是什么都看不到。温热的汤药被喂进了嘴里,她稍微好受了点儿,感觉没有之前那么热了。喝着药,她休息了一阵子,再睁眼的时候,那片黑色总算消失不见。
小枝正在给她喂药。
见她醒了,小枝取了块布巾,过了水以后,给她擦着额头,手还有些抖:“小姐……你怎么回事儿,一下子这么严重……”
屋里只留了一盏灯,楚朝朝看向窗外,夜色里掺着些许嘈杂。她好不容易喝完了这一碗药,小枝马上又端上来了另一碗。
趁着换药的当儿,楚朝朝赶紧问起小枝:“小枝,那位带我回来的人呢?”
“小姐带回来的人?”小枝顿了顿,但什么都没说,低下头,继续搅着药。瞧着小枝的表情,又想到昏迷前自己听到的楚知安的声音,楚朝朝越想越不对劲:“小枝,请告诉我——他在哪里!”
小枝瘪着嘴,看着她欲言又止。等她喝完了药,小枝凑过来,低声比划着:“叁、少、爷……里院……”
“小姐——小姐!”
“等等!”
为什么在这一世,这么早就会碰到你呢?
因为她插手了西蛮的事情?
楚朝朝扶住门檐,呼了两口气,继续朝着里院赶去。所见到的侍卫越来越多,他们面上带着慌乱,但都不敢拦住她。
“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因为这样,我才会救你的。”
“你想活下去。”
她想……活下去?
是啊。
在轮回中纷乱繁杂的一件件事里,她还是记住了他的那双眼睛。对着她,他的眼中浸满过厌恶,也染上过暖意。若是透过晨光……
雾气散去,他站在窗外,看着手脚被丝带所捆的她,话里似有不甘:“我……很久以来,都想见一见你。”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第二世?她被囚在王五爷的房里,丝带缠满全身,双腿大开,两个小口里都咬着玉势。情欲滚滚,只有看向窗外的时候,她才能留有一丝清明。他就站在那儿,透过窗花,却是给她说——他一直都想见她。
为什么?
楚朝朝一个踉跄,好在被赶来的小枝扶住了。小枝拗不过她,只得陪着她继续往前。
为什么想要见到她?可见到她的时候,不还是不想正眼瞧她,给她说着什么“楚家,真是烂了”。
不对……
他转过身,弯腰接住了她。但他垂着眼,她也看不清他在想什么,声音里更是完全听不出温度:“不过顺手而已,小姐不必介怀。你要真是过意不去,不如多吃些药,调理好自己的身体,别……总教人担心。”
“小姐,这些小食里的甜……吃再多,是进不去心里的,还对药性不好。你……少吃一点儿,好不好?”
这些——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姐,小姐!”小枝抱住她,眼中满是担忧。刚想说什么,小枝又咽了下去,只是搀住了她。楚朝朝靠在小枝肩头上歇息了一小会儿,便站起了身。
“小枝,谢谢你,马上就到了。”
已经模糊瞧得见里院。侍卫似乎比她在廊中见到的还要多,都屏息凝神,在紧张着些什么。
楚朝朝,你以前也见过这个阵仗的。
楚知安为了惩治不服管教的西蛮侍卫,用链条捆了人,架在院内。然后被他所有属下的侍卫们瞧着,打量着他是如何行使鞭刑。若是反抗的厉害了,掌心被穿了骨不说,怕是肩胛上都得钉上几根。
你会见到他垂着头,正被楚知安压着胳膊,肩上开了口,往下滴着血。你曾经漠然的走过这里,你也曾担忧过,不敢上前,所以只敢晚上偷偷的给他送药。
你还会看到楚知安盘问他,可不论问什么,他只是沉默。接着,楚知安踩住他的腿,往腰侧踹了几脚后,拧住他的胳膊,接着逼问。
“来——好好讲一讲,一位西蛮人,怎么会跑到楚家门上?说啊!”
“哈,不说!倔是吧?”
越来越近。
楚知安提着他的头发,把他拽了起来:“成王败寇,弱肉强食,你不该很懂么?之前你跟着的高位者难道没有教你?喝,我可是听过的——你们西蛮人啊,总是对生物崇敬不已,忌讳死物,最是忌讳乱了因果的人造物。你们总觉得万事万物皆有定数,唯有人力,乱因果,破运势……”
终于见到了他的反应,楚知安笑出了声,把他踹到了地上:“喏,瞧见了么!小院里修的木篱笆。木篱,不如你就叫这个吧?”
一切都重合了。
楚朝朝怔在了原地。
侍卫一身黑衣,低着头,对她恭敬得行了个礼:
“我叫木篱。”
“今天起,我就是小姐的侍卫了。”
楚之衍、楚知安、小枝……王五爷。轮回里每走一遭,她都会见到他们。
还有……他。
木篱。
第一世的时候,她去了王府,从那群侍卫里选中了他。他们还没有相处多久,他在那次围猎时救了她以后,就消失了。在第二世,她被圈在王五爷屋中,也只在窗外见到过他一次。
唯有在后几世,她更早的见到他,他们相处的时日稍微多了点儿。一开始,他总是见到她如何睡在楚之衍、楚知安的床榻上,与他们沉溺情色。也许他给过她冷眼……又也许与她讲过很多话。
都无所谓了。
这一世,他救过她。
这就够了。
可是……
——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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