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得近了一点以外,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咦?那你不早说!」兰罄表情很讶异。
「你根本没给人机会说吧!」小七有些咬牙切齿地。
「对喔!」兰罄应了声,可也没多大悔意,他只是一派轻松自然地看看小七的红屁股、看看小七的后脑杓,而后再对小七笑了一下。
小七早习惯兰罄这个样子了,同一个走火入魔又心智丧失的人认真的是笨蛋,兰罄现下能这样平静地和他讲话,而不是把腰间的佩剑抽起来往他脑袋砍来,已经是他祖上有灵,先祖庇佑了。
这两人又乱七八糟地聊了些事,兰罄偶尔精明、偶尔胡涂,说话常常是颠三例四的,可小七也的确有能耐,再怎么都能对答如流,小半个时辰讲下来,兰罄被哄得很开心,开心得之前究竟是为了什么在生气都给忘光光了。
夜色深沉,可耳房里的兰罄还叽哩呱啦地讲着小七还没来归义县之前的事情。
「你都不知道我们刚来的时候归义县多乱,市场上土匪恶霸可多着,而且那些人规费收得可重,连老婆婆也要收,还打伤了很多人。我讲了几次他们不听,最后爹就叫我把他们全都抓回衙门打板子,然后他们家里人拿了银子要来赎的,南先生也不让赎,一直叫了好几倍才让赎。那时候大家都以为归义县又来了个贪官哪,而且贪官还有很多的!」兰罄一边说一边笑。
小七听着便明白了。「是不是后来赎的那些钱先还给了被欺压的百姓,在拨了些让被土匪恶霸打伤的人看大夫,接着剩下的拿来救济贫困县民。」
「是啊是啊,」兰罄连连点头,然后疑惑地看着小七。「为什么你会知道?」
「哼哼,大爷我在江湖上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也不对,你那时候在江湖上可比我更风生水起……算了算了!」小七说:「总之我知道就是。」
兰罄点头说道:「你挺聪明的。」
小七笑了一笑,哼哼两声。
就在两人聊得正欢的时候,房间角落阴暗处突然慢慢涌起了雾,那阵雾缓缓聚起,而后无力地散开,直试了两三次,才慢慢地凝成了形体。
谭桦的五官在雾中逐渐清晰,垂着头的她抬起脸来,将空洞而虚无的实现投往小七与兰罄那方。
「大人……」他幽幽地说。
小七和兰罄没听见他的声音,从土匪恶报讲到验尸之上,兰罄说得兴起,竟比手脚起来。
「你都不知道,有一回我验一具尸,那尸体已经烂得不能再烂,尸体上的虫子足足有手指那么肥那么大,然后我自己一个人拖回衙门,叫爹和南先生来看。结果因为太臭了,之后的午膳他们竟然一起连失踪三天。」兰罄说。
「大人……」声音又靠近了些。
「那他们去了哪里?」小七问。
「呵呵!」兰罄笑。「因为衙门里全都是尸臭的味道,他们用不下饭,便跑到酒楼去吃了,而且啊南先生一张脸被臭得好白好白,我爹则是被臭得好黑好黑――」
冤魂谭桦心想可能是自己离得太远,声音又太小,才让这两位衙门大人没听见他的声音,于是他忍着对兰罄身上煞气的恐惧,一点一点地飘,直至飘到距离兰罄只有一臂之远的距离时,便又幽长地唤了一声:「大――人――」
小七一个转头,蓦地见着靠得那么近的谭桦,一下子吓得从床上弹了起来,惊恐地道:「娘、娘、娘啊――又出现了――」
兰罄则是深吸了一口气,往后缩了一下。
因为符反放的关系,兰罄第一次见到这么清楚、脸色还青青惨惨的死鬼,加上猛一下子出现眼前,饶是天不怕地不怕、连他爹也不怕的他都被惊得一下子神色骤变,差点跳了起来。
「可恶!你吓到我了!」兰罄怒道。
小七一听兰罄也被吓到这还得了,他连忙伸手把坐在床边的兰罄领子提了,两个人一起躲到最远但其实也没多远的床角兰罄挡在他身前,他躲在兰罄身后,两个人四颗眼睛,向谭桦看去。
谭桦轻轻往后飘去,微微垂首,幽幽说道:「冤魂失礼了,请两位大人见谅。」
「别用冤魂两字自称,听起来很恐怖!」小七叫喊。
「小鸡不怕,师兄在这里!」原来看得很清楚真的会有点恐怖,兰罄看着眼前脸色青青的人,心里头也怦通怦通跳乱了两下。
不过被吓着也只有最初那一刻,没两下子,他又故态复萌,伸出手指想朝谭桦戳去,看有了老道士给他的符,他戳不戳得中鬼了。
小七连忙把兰罄的手抓住拉回来,紧紧攥在手中,紧张地问道:「你干什么又跑出来吓人,你不知道要是把人吓破胆,咱这些衙门官爷就也不用办案,直接下去底下陪你了吗?」
「什么底下?底下是哪里?」兰罄侧首问小七。
「阴曹地府啦!」小七小声地说。
「噢!」兰罄点头,明白了。
「小民对不住大人了!」谭桦缓缓作了个揖,改了自称说道:「小民想起了一些事……于是便来向两位大人禀告……」
「你想起了什么?」兰罄眼睛一亮,立即问。碰上与衙门或案情有关之事,他总是一下子便积极起来。
谭桦幽幽到:「小民想起了青州……小民自幼长在青州……」
[青州?」兰罄皱眉道:[这个南先生已经推算出来了,你是在青州遇害。还有没有别的?」
「还有……很多人……」谭桦轻轻地哭了起来。「和小民关在一起的……有很多人……」
「很多人!」听到这个,小七可就惊了,他连忙问道:「你记不记得大概有多少人,还有,那些人是男是女,都长得什么模样?」
谭桦低低地说:「有男的声音,远方似乎还有女的……很年轻的声音……不知道有多少人……其它的……不记得了……」
兰罄皱起了眉头。
「这可糟了。」小七说:「要赶紧告诉施大人才行。」
第七章
施问和南乡睡觉睡到一半,突然被小七和兰罄挖起来。但这两人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困倦的神色一会儿便迅速褪去,南乡还将施问院子里的小书斋整了整,当成临时商议的场所,四人一起进了去。
「谭桦当真这么说?」施问一张脸黑得不能再黑,隐约看得见暴怒的青筋在跳动。
兰罄本想去按按他爹那条突起的青筋,没想到才走过去便叫他爹给捉住手,按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了。
兰罄偏着头看了一下施问,便把头往后仰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闪闪发亮的星星。
小七说道:「嗯。只可惜其余的他什么也记不得,忘了那杀他的人是谁,也想不起来那人的模样。」
「如此说来,那青州极可能不只谭桦一人受害,还有其它无辜少男少女被囚,不见天日,孤苦无助!」施问动怒,一掌朝茶几重重拍去。
那老是在他生气时挨打的茶几有些摇摇欲坠,南乡心里掂量着再过没多久,施问书房和外头花厅的几个茶几恐怕都得一齐换了。
小七顿了顿,说:「对了,我之前向一个人家介绍的老道上问了关于谭桦的事,那老道士说因为谭桦临死前受惊过度,差点魂魄都散了,所以后来虽成了鬼,但却是个魂魄不全的鬼,这才记不起来之前的事。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能找回谭桦散去的魂魄,也许就能让他恢复记忆,想起一切。」
南乡看了小七一眼,说道:「先生认识的奇人异士真多。」
小七瞥了南乡一眼。「我还和飘香院里那个名妓秦晚晚熟得很,那人也是个异士,要不我帮你引见引见,一晚不用多少钱,我介绍的,十两金子就够了。」
全衙门就属南乡这个人最黑心了,明里说一句话,暗里藏着两三句意思,还亏他脸最白哩!小七想着自己要不小心点,绝对全部身家都被这人查得一清二楚、掏得一干二净。
南乡笑了笑。「据说鬼魂若魂魄不全,根本无法成形。尸体晒足太阳七日后,就当魂飞魄散去了。就算是有机缘成形,那也是维持不了多久,不知先生……」
小七知道南乡想得缜密,谭桦若完蛋,那他们的线索八成也查不下去,于是说道:「那道士住在小苍山上的元畅宫内,我上回已经跟他订了一张『冤魂平安符』,银子呢小黑已经给了,你过几日派人去拿回来,然后唤唤谭桦叫他自己出来拿走,便能再保他几日。」
南乡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笑容。「你想得周到。」
「彼此彼此啦,一样周到。」小七抽空看了眼兰罄,发觉他仍无聊地数着星星,见他也不闹腾,心下着实安稳许多。
施问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谭桦这案是个大案子,行凶之人一日不揪出来,青州百姓实在难以安居,我之前本想等丁金李忠回来,再让你二人前往青州查案,但这事看来刻不容缓,你俩晚上稍歇,明日一早,便立即启程。」
兰罄一听见施问要派他出外公干,眼睛一亮,立即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说道:「那我能不能带赵小猪一起去?」
「……」小七看着兰罄,心想,这人还当去青州是去玩哩!
「自然不行。」施问道。
但兰罄不依,和施问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哼了一声,把头别了过去。
隔日小七醒来时,兰罄早已在房里等着。
兰罄慢条斯理地喝着仆役刚送来的热茶,桌上还有几个热腾腾的馒头,他见小七醒了,也没说话,只是把馒头盘子推了过去。
小七动了动酸疼的骨头,一跛一跛地走到兰罄身边拿了个馒头吃,咬了一口,喃喃念道:「昨晚被打了三十大板现下肿得不得了,一个屁股都变两个大了……」
「嗯?还痛?」兰罄说道:「那等等你把裤子脱了,我再帮你上药。」
兰罄这一说,小七立刻回道:「不用不用,只是肿而已,痛倒是没那么痛了,而且师弟我也不敢劳您动手,待会儿自己来便成了!」
兰罄睨了他一眼,也不接话,等小七吃完一个馒头再拿第二颗时才道:「已经很晚了,要吃就带到路上吃。行李准备好了没?要出发往青州去了。」
「嗯嗯!」小七连忙点头,馒头咬着便走进房里把细软随便整理了,自己那些易容家当也全塞到里头去,然而走出来时,却让兰罄不知何时放在桌上的那包行李给吓了一跳。
「师兄……」小七问:「你是打算去青州长住吗?」小七瞧兰罄那个包袱装的换洗衣衫起码十件以上,不然怎么大得几乎占去小半张桌子。
兰罄也不说话,见着小七好了,便拿起自己的行李往肩上一背,走出门去。
小七跟在他身后,瞧那一包沉得很,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又瞧兰罄没带随身兵器,踏出门口的步子急急收了回来,往房里去将兰罄的佩剑拿了,接着快步跟了上去,随兰罄出了衙门。
兰罄走得颇快,连和施问告别也没有,但对有轻功的小七来说还是追得卜的,于是他便踩着轻功跟在兰声后头小跑步,直至到了外郊那条清澈的青溪旁,兰罄才慢了下来。
一路上那包袱晃动的模样有些奇怪,小七虽然好奇兰罄到底装了什么东西在里面,但也没问。
只是,突然间包袱动了好几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努力挣脱、破茧窜出一般,小七当下一股寒气从脚底板涌了上来。
奶奶个熊,该不会是谭桦跟着他们出来了吧!
当他意识到可能会是如此,那脚步当场就硬生生停了,再也不敢跟上前去。
只是看看顶上的天,如今阳光正炙,谭桦这只鬼要是晒着太阳,那还不立刻就散掉小七心里一惊,急忙喊道:「谭桦,不要!」
便也在这时,兰罄肩上的那个包袱被挣开了一个洞,而后突然一颗猪头冒了出来。赵小猪张着一对小小的眼睛看着前方的小七。
「j――」它叫。
「……」奶奶个熊……原来是猪不是鬼……师兄干什么把猪放在包袱里面,要吓死人了真是……
兰罄转头见着小七停在遥远的地方,偏着头疑惑问道:「小鸡你干什么?」
「没什么。」小七快步跟上。
小山猪朝着小七叫,只剩一颗头可以动的它看起来十分可怜。
小七问道,.「师兄啊,你怎么把它带出来了?」
兰罄看了小七一眼,突然露出了一个得逞的微笑。「爹不让我带小猪出来,所以我
就偷偷把小猪放在包袱里,带出来了――]
「背在肩上挺重的吧,要不,先把它放下来?」小七说。
「不用,一点也不重。」兰声将包袱往肩上又提了提,步伐不停地继续朝青州方向走。
「你把它放你包袱里,那,」小七说道:「那它如果要撒尿怎么办,不怕把你的衣服都弄脏吗?」
兰罄说:「猪是你的还是我的,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要撒尿的时候,它会同我说的,你不要吵!」
「……」小七翻了翻白眼,碎念道:「最好它会同你说……」
兰罄打定主意的事情很少有人能改变,小七也没办法,只好看着赵小猪继续吊在兰罄的包袱里,探出那颗小小的头,用它小小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
「jj――」
走着走着,小七从怀里拿出了一包糖,这本来是打算在路上无聊时吃的,但瞧这只猪的模样,便问:「松子糖,要不要来一颗?」
等小猪又张开嘴叫时,小七便打开纸包,拿出一颗糖丢进小猪嘴里。
小猪嚼了两下,咬得喀嘣喀嘣地。接着可能是觉得好吃,又叫了几声,小七自己吃了一颗,再丢一颗给它。
走了小一段路后,前头的兰罄终于察觉这一人一猪的不对劲,他停下步伐转过身来,刚好看见小七举起手要将糖扔出去的举动。
「你又干什么?好好的不赶路,还和猪玩?」兰罄脸色有些阴。
「呃……那个……」小七整个人就这么定住,手举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那是什么?」兰罄眼神朝小七手里琥珀色的小圆球瞟了瞟。
「是松子糖。」小七连忙说:「师兄你要吃?」
兰罄怒道:「又不是小孩子,吃糖做什么!」
「是是是!」小七缩了缩脖子,急忙将糖收了起来。
「那你拿着松子糖干什么?」兰罄问。
「啊,不就是丢给小猪吃!它啊,明明就吊在你背上,却无论我怎么丢糖它都接得到,这小子挺厉害的,不愧是师兄你养的猪啊!」小七狗腿地说。
兰罄看了看小七,突然张开了嘴,朝着小七:「啊――」
「啊?」小七愣。这人这又是干什么了?
兰罄合起嘴怒道:「你怎么不丢?你丢给小猪吃不丢给我吃,我可是你师兄,你信不信我把你打瘸了丢进溪里给鱼吃去!」
兰罄这一声棒喝当下打得小七回过神来,他立即掏出收起来的松子糖,紧张地道:「我丢我丢,师兄你嘴巴张开!」
「啊――」兰罄那两片红嫩嫩的唇再度张开。
然后小七就丢了一颗松子糖,到这发起怒来着实很可怕的大魔头嘴里头去。
兰罄咬着糖,嘴里头也同小猪一般发出「喀崩喀崩」的声音,然后才满意地回过身去,继续赶路。
小七松了一口气,举步跟向前。一会儿嫌糖是小孩子吃的玩意儿,一会儿又说要吃,这人真是标准的小孩儿性格,干什么都凭自己喜欢,而且想了就要做。
兰罄瞧小七落在后头,又道:「走那么慢做什么,还不快点!」
小七认命地走快两步,和兰罄齐肩而行。
这时,兰罄又「啊――」地张开嘴巴,小七赶快再投了一颗糖到他嘴里。
而且只投他的还不行,偶尔还要扔给小猪吃,于是这往青州的一路上,小七便喂着这一人一猪,一直丢一直丢,直到松子糖丢完了,兰大魔头又发了一会儿小怒,而后被迫着跑了一阵子,直到大魔头跑累了不玩了,小七这才得以休息。
因为兰罄脸上覆着小七精心做成的人皮面具,将他的容貌掩去几分,虽然那几分也引来一些人的觊觎,但两天后终于还是平平安安到了青州,并没有发生太大的事情来。
晚上城门关起前,两人一猪刚巧入了青州城。
青州是西南边陲十分重要的一处地方,因为地处国境边界,为防西南蛮族滋扰,此地驻兵约有七万,为当今天子胞兄肃王东方旃的封地。
青州与归义县相邻,两地风俗民情差异不大,百姓一样都是单纯俭朴,差别只在于肃王治下较为严厉,而施问爱民如子罢了。
找了闲客栈投宿,小二一靠近,小七便说:「两间上房,再送上些酒菜。」
兰罄一听,却道:「一间,要一起睡。」
小七一愣,连忙摇头。这怎么成呢,自然是要一人一间,不然我打呼吵着你怎么办?小二,还是要两间。」小七眼神坚定语气坚决。两个人睡一间,那他根本不用睡!」
「好哩!」店小二麻利地带着他们往楼上走去。
这时,兰罄却是边走边左右张望,惹得小七疑惑问道:「你在找什么?」
兰罄说:「找谭桦。」
小七脸色一青,跟着左右张望,紧张说道:「谭桦来了?在哪在哪?我怎么不知道他跟我们出来了?」
「你说他晚上会不会出来找你,跟你说他又想起什么事情来?」兰罄忽而阴森森地对小七说,还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来。
小二停在客房前,说道:「客官到哩,这一间跟旁边一间。」
小七深吸了两口气,转头对小二说:「谢谢,一间成了,另一间不要了。」
兰罄笑了笑,对小二说:「一壶竹叶青。」他今儿个心情好。
小二应了声是,便立即退下了。
「那个、师兄、嘿嘿……」小七搓着手,笑咪咪地看着兰罄。「今晚我睡地上,你睡床上好不?」
兰罄瞟了这人一眼,说道:「既然有床,睡地上干嘛?」他拎着小七的衣领,把人往厢房里头揪了进去。
「不要一起睡行不?两个人挤啊――」小七脸苦得不得了。
「不行。」兰磬淡淡地说:「还有,你今晚要是再敢打呼噜吵着我,我就拿杯子把你嘴塞了。」
「呜……」那你也别再把大腿跨到我身上好不好,师弟我气虚体弱,受不住啊
睡了香甜的一觉,兰罄隔日天亮时便醒了,他动了一下身体,觉得浑身舒畅。
但当他眨了眨眼,清醒一些时,却给睡在身边的人吓了一跳。
「……」兰罄伸出手指头,戳了戳脸色白白、鼻子下方还垂着两条鼻血的小七,说:「你怎么睡觉也会撞到鼻子?还流血了。」
小七幽怨地看了这人一眼,说道:「把你的手和脚,通通缩回去……」
「什么手和脚?」兰罄下懂小七什么意思。
兰罄随后发觉他人正侧躺着,手好像搭在一个自然凹下的地方,那个地方睡觉的时候用来搁手刚刚好,手感也不错。
伸手捏了捏,小七皱皱眉头,兰罄这才发现,那是小七的腰。
「没半两肉。」兰罄哼了声。赵小猪都比他肥。
而他的腿,则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夹着,那夹着他的东西不敢施力,几乎只有些微靠着而已。
脚也动了动,往上抬一抬,接着却见小七闷哼一声,脸都绿了。
「什么东西硬硬的?」兰罄问。
兰罄声音无邪,表情天真,小七神色变换了几次,最后简直要哭出来似地从床上窜了起来,猫着身子用力取了外衣,急匆匆地往外跑出去。
「你要去哪?」床上的兰大美人佣懒地伸了一下腰,妖魅惑人地问。
「茅厕啦!」小七喊。
兰罄见小七走得那么急,便说:「床底下有夜壶,你要很急的话就先尿啊!」
「会出来的才不是那种东西!」小七的吼声遥遥传来。
「不是那种东西,那是哪种东西?」兰罄问。
「j……」小猪也醒了,在床前缓缓踱着步,这里闻闻,那里嗅嗅的,偶尔头还举得高高的,鼻子动啊动地,不知道闻到了些什么。
「啊,对了!」兰罄的注意力立即让小山猪给吸引了过去。
他在包袱中翻翻找找,找到一块特意撕下的碎布,递到了小猪面前。
「小猪,闻这个!」兰罄开心说。
早上用完膳,小七正想着什么线索也没有该从何处下手的时候,兰罄却牵着猪,走出客栈去了。
「等等!」小七扔下银子给店小二后急忙跟上。
赵小猪鼻子闻闻嗅嗅,在街上钻来钻去十分开心,兰罄就捉着绳子任由猪带着他到处跑。
「师兄想到要从哪里先查起了吗?」小七说:「要不要先去青江江边看看,再找两边居民问问?」
「你别吵,小猪已经在找了!」兰罄说着,又低头对他的爱猪道:「你赶快把杀谭桦的人找出来,找出来我就赏你很多很多鸡腿,让你吃到明年都吃不完。」
小猪欢快地jj叫着,踏着它的小猪蹄,勇猛往前冲去。
小七见况,也只能先随兰罄去了,心想等这人溜够了猪,才能开始办正事。
二人一猪在街上晃了将近两个时辰,小猪最后却在市集一个卖菜的摊子前停了下来。
小猪抬起前脚趴到人家摊子上头,张开嘴咬咬清甜的白菜,还拖了一颗到地上啃。
摊子上一个老婆婆听见动静,摸着上前来说道:「客人买菜吗?这菜是今天早上菜园里新采的,又大又甜,一文钱一颗,买颗同去吧!」
那老婆婆年约六、七十岁,满头白发,浑浊的双眼并没有将视线对准小七与兰罄二人,而是用耳朵听着声音,在菜摊上摸索着递上了一颗白菜来。
小七从怀里掏出了一两银子放到老婆婆手中,说道:「不好意思啊老人家,我家的猪咬了你摊上的一颗白菜,还把你摆放的东西弄得都是猪口水,这银子是买菜钱,你收下吧!」
老婆婆掂了掂银子,发觉足足有一两重,便急忙说:「怎么这么多,那猪怎么吃也吃不了整个摊子的菜吧,更何况老太婆的摊子上面也没这么多菜,您这真是给太多了!」
兰罄开口,语带威胁地道:「我的猪吃掉一颗,然后还把你摊子上面的菜全都舔遍了。既然舔遍了就是要赔钱,快收下。」
啃白菜啃得正欢的小猪抬起头来jj两声。
兰罄说:「看,它也说它全舔遍了。」
「原来是这样啊!」老婆婆再怎么傻也知道今天遇上贵人了,她急急点头道:「谢谢两位公子了,这么帮老婆子的忙。」
小七应了声「吃了东西就应该付钱的」,接着便带着兰罄、小猪和吃剩的那半颗白菜,一起走了。
晚些时候,小七和兰罄沿着青江河堤察看,这青江江水清澈,两岸风光明媚,又有绿柳迎风摇曳,翠茵满地,景色美不胜收。
小七走累了便在堤岸其中一处上坐了下来,兰罄则把小猪的牵绳解了,让它随意在草坪上蹦蹦跳跳。
小猪跑动时肥美的肚腩便跟着摇晃,兰罄一边看一边笑,神色轻松得彷佛是出来郊游踏青,而非来侦办命案的。
一路走了下来,小七观察了下地形。
这青江两岸多是富贵人家,亭台楼阁有的都建到了江上,要是府里出了什么事,死了什么人,选个雨后江水暴涨的日子将尸体给扔了,那绝对是漂到百八十里远去,说不准最后是连尸体也找不着便给江里的鱼吃光了。
兰罄和小猪玩的时候,小七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然后因为徐风吹来太过舒服,躺在草地上的他便不小心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满天彩霞,夕阳西下时分,小七抹了抹脸,看着同样在他身旁睡着的兰罄和小猪,摇了摇他们两个,把他们叫了起来。
跟着,他们走了一趟青州衙门。
到了衙门门口,小七亮出捕快腰牌,门口衙役立即将他们带了进去,请到三班班房里。
一名身形健壮面色黝黑的捕快走了进来,拱手说道:「在下郭义,是青州衙门捕头,先前归义县已经送过公文来了,两位如果有任何需要的话,请直接向在下说便成。」
小七说道:「在下归义县捕快陈七,旁边这位是仵作施小黑,我们两人是奉归义县县令施问大人之命,前来青州调查一起命案。详细情形前头两位捕快定有向郭捕头说过,在下也不再赘述,便直接请问了。敢问郭捕头,不知这青州境内最近是否有人报官,家中有亲人失踪未回,或是有殴打致死甚者强奸命案的?」
郭义眼神飘移了一下,几乎在小七话语停下的同时便立即说道:「青州境内在肃王治下一向太平,命案偶尔会有,但多是邻里斗争误杀致死,这大半年来也无人报官亲人失踪,而强奸之类的重案更是没有。」
「……」小七摸了摸下巴。
「既然没有,那回去吧!小猪肚子饿了,要回去吃东西。」抱着猪的小黑大人一听青州捕头如是说,便转身朝外走去。
小七难得的也没有制止兰罄,只是临行前望了郭义一眼,朝郭义笑了笑,说道:「我们衙门里这仵作大人脾气有些大,想到要做什么就会立即去做,郭捕头不好意思,我俩先行一步,日后若有问题,再来向郭捕头请教。」
「请教不敢。」郭义朝小七拱了拱手。
两人又谈了些不大要紧的事情,做足门面上的客套后,小七这才与郭义相辞,往前头追兰罄去。
出了青州衙门,小七一路都不说话。
兰罄则是抱着在打盹的赵小猪,一边走一边晃往街边的摊贩,这边看一看、那边再瞧一瞧。
「那郭义占占怪怪的。」小七想了好一阵子后,说道。
「还用你说。」兰罄从这摊跳到另一摊,眼睛闪亮亮地瞧着别人摊子上面的东西,遇见有趣的就多看两眼,不过很可惜,无论多精巧的东西,顶多部只得到兰大教主一眼青睐而已。
「那个人说话不老实,眼睛飘来飘去。」兰声接着这么说道。
小七顿了一下,顺手拿起一支看得还挺顺眼的檀木发簪,摊子主人见小七拿了发簪,便立刻倾上前来说道:「客人真有眼光,这簪子是用上等檀木雕成的,您瞧这漂亮的手工,闻闻这清新宜人的檀香味,多好的一支簪子啊!而且最值的便是,这样的做工、这么好的木头,只需要一两银子,多便宜的价钱啊,客人买一支戴了吧!」
小七笑了笑,说:「老板你别骗我不识货,这样的手工,顶多也就七百文铜钱,七百文还是贵了的,要是我来卖,最多就卖六百五十文。」
老板一张脸陪笑着:「小本生意小本生意,客人您是行家,要不,就算您七百五十文了,您看看如何?这是最低的价钱了,我也得养家蝴口的嘛!」
小七嫌弃似地看了老半天,噘了噘嘴,最后才道:「簪子我有很多,这支看来还不错,买来也可以送人。只是我本来是来青州探亲的,哪知我要找的那表弟却失了踪影,怎么找也找不着,要是找着了,这簪子也可以买来途他当见面裆的。」
摊子老板一听,便说道:「客人你是外地来的啊,难怪脸这么生。」
「嗯!」小七又噘了噘嘴,最后在那老板殷殷期盼之下,才掏出钱,将簪子买了。
买了簪子后,小七不经意地问道:「对了老板,顺便跟你打探一个人吧!」
「客人请问。」老板将钱找给小七,一整张脸都笑咪咪地。
「我那表弟住青州的,叫作谭桦,不知道你听过这名字没有?」小七说。
「谭桦?」老板想了一下,突然眼皮子一跳,却又摇了摇头,说道:「没印象。」
小七将老板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接着又皱了皱眉,装作苦恼的模样说道:「我那表弟就叫作谭桦,听说已经失踪好一段时间了,你说人好好的待在家里,怎么会失踪呢?而且去报官,官爷们见我们两个是外地来的,也爱理不理地。难道是因为我表弟生得太美了,所以被谁看上,给掳走了?」
小七打趣地说,说完还哈哈大笑两声,然后皱眉。「诶,你别瞧我这样,其实我也是挺担心的!」
那老板听得小七如此说后,脸色又是微微一变,接着转头看了看正抱着猪乖乖等在一旁的兰罄,然后苦恼了一下,最后凑上前来,小声地对小七说道:「客人,如果没事的话,你们还是尽快离开青州吧!」
「为什么?」有谱了―小七立刻将脑袋凑向前去听话。
「您就别问了,这是不能说的事。我也是觉得您心地好,赏了我们一家老小饭吃,才冒着性命危险同你说这话。」老板言只到此也不多说,立刻便收起摊子来。
「别欺负我们是外地来的,您好歹也得说清楚一点。」小七追问。
摊子老板又看了兰罄一眼,脸色有些白地摇头,之后便闭紧了嘴再也不肯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