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皇帝陛下召武媚娘过去,六宫妃嫔们又过了四个暗无天日的日子。
直到今日上午,皇帝陛下派来的宦官又到了六宫。
上午来召见,想必不会是翻了牌子叫人过去侍寝的。
但嫔妃们也不会忘了,当时长孙无垢被传去在陛下那待了那么久,就是上午召见的。
武媚娘被传去现在还没回来,也是上午召见的。
如今陛下上午又来传人, 难不成也又要专宠一阵子?
妃嫔们仍然无比期待,同时心情也很灰暗。
若是这次赶不上,是不是又要等一阵子?
不一会儿,传旨的宦官们抬着肩舆,带着一个身着绿色衣衫,背影袅袅娜娜的妃子向南而去。
妃子们不甘地望着他们一行人,又纷纷打听被带走的究竟是谁。
过了一会儿,消息才传遍六宫,原来是才人吕雉。
六宫中传出一阵一阵的叹息声,妃子们在哀叹,又是一阵暗无天日的时光。
景仁殿,赵飞燕望着床上那件被磨出了毛边的镂空绸裙,一双美眸泪眼汪汪。
侍女小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要不要给家里写封信,让他们再做一条送来?”
赵飞燕含泪点了点头:“好,让他们尽快送来。”
“是,娘娘。”小莲应声退了出去。
钟粹殿,西施遥望着远去的行驾,幽幽叹了口气。
刚来到宫里时,她是很害怕的。
但一想到自己身上的使命是拯救越国的父老乡亲们,西施就不得不鼓起勇气,期待着皇帝陛下的临幸。
从小到大、身边人的称赞渐渐让西施知道,她很美。
虽然西施也不知道自己美在哪里。
但既然身边的人都这么说,吴王夫差为了得到她, 还许诺了饶过王上的性命, 那应该就是很美了吧?
西施觉得,要是大乾的皇帝陛下得到了自己,那是不是就能求他出兵救下越国了呢?
她本以为凭她的姿容和名声,皇帝定然会见她的。
可谁料到入了宫之后,皇帝就没再理会过她,就仿佛忘了有她这么个人一般。
西施本该心急如焚,因为每耽搁一天,越国的父老乡亲们便要多承受一天吴国的兵锋。
可好消息却一天接一天地从宫外传进来,让她欣喜莫名。
朝廷已经下旨申饬吴国了,勒令他们退兵……吴国抗旨,朝廷已经决定要出兵了……朝廷要增派兵力……
直到昨天,南郊十卫禁军誓师出征的消息传回宫中,西施才彻彻底底地放下心来。
朝廷出兵了,越国有救了!
只是一个巨大的目标达成,放松之后,心中难免又空落落的,总像是缺了什么东西。
这些日子以来,每日都和六宫其他嫔妃一起相处,受她们的耳濡目染, 西施也渐渐地接受了自己的身份。
她是六宫嫔妃的一员,而妃嫔的追求为何?
自然是要与皇帝陛下更亲近。
若再更进一步, 那就是要生下陛下的孩子……
当然,谈这些还太远,可除了这些,西施发现自己真没什么可做的了。
一想到这里,她便幽幽叹了口气。
西施的侍女是随她自越国一同来的,此刻见状不由万分不解。
“娘娘,昨日不是说朝廷的大军已经誓师出征了吗?咱们越国有救了,您怎么还闷闷不乐的?”
西施却望着几乎成一个小点的行驾,忧愁地摇了摇头。
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小侍女这才恍然大悟。
“按理说,娘娘您才是秀女里最漂亮的一个。”
她有些不满地鼓了鼓腮帮子,颇替西施打抱不平:“可陛下后来一次都没见您一面,反倒是一直召见那些姿色平平的人……”
西施转过身,肌肤如无暇白玉,琼鼻挺翘,唇瓣粉润,眸子黑亮,玉面上每一寸都精致的恰到好处,是上天完美的杰作。
但此刻,如此完美的面容却带着愁闷,轻轻摇了摇头:“不要这么说陛下。”
“皮囊是好是坏,或许陛下根本不在乎,可能女色对他根本没有意义。”
西施紧捏着衣裙,猜测道:“陛下可能只喜欢性情有趣的女子。”
来之前,越王就曾经派人专门教导过她跳舞、唱歌,还有……勾引男人的技巧。
至今西施还记得,那个嬷嬷对她说,很多时候男人图的就是新鲜感,即便你再漂亮,也不能让男人对你失了新鲜感。
可如今进了大乾皇宫,前面有长孙无垢,后有武媚娘,都是被皇帝陛下专宠了那么久。
相比于那个嬷嬷口中的新鲜感,西施倒更觉得陛下像是个重视感情的人。
“啊?”
西施的小侍女惊呼着掩住嘴,随即就想反驳。
不近女色还一天让两个后妃陪着?难道是陪他批奏折去不成??
但话到了嘴边,又突然止住。
是啊,陛下要真是喜好女色之人,那为何一直不召见自家娘娘呢?六宫里可没有比她更漂亮的人了!
难道,陛下真的不近女色??
……
与此同时,前朝,紫微殿。
不近女色的李乾左手揽着武媚娘,右手环着刚到来的吕雉,坐在椅子上,正在和她们谈笑风生。
“陛下。”
吕雉白皙的面庞粉红,忍不住轻声提醒,按住了皇帝陛下仿佛无处安放的大手。
这里可是有三个人呢!
李乾的右手边,武媚娘的俏面也有些粉红,但她的目光却一直在隐隐约约地打量着吕雉。
与完全无知吕雉不同,她从开始批奏折的第一天,就猜到日后陛下应该不会只让她一个人做这种事。
朝中批奏折的宰相还有两个呢,帮皇帝看奏折的妃子又怎么可能只有他一个呢?
而且,批了这三天奏章,武媚娘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不足。
有很多东西她都不知道,每次皇帝陛下问起来的时候,她都有些羞愧和担心、不安,害怕陛下把她换了。
只是,今日吕雉被召过来后,武媚娘才松了口气。
既然陛下把两人同时召过来,那不管吕雉如何,她大概是能留下了。
但让武媚娘好奇的是,陛下找来的这个人又竟然不是长孙无垢?
难道这个叫吕雉的人,有什么过人之处?
武媚娘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眼吕雉,唯一的过人之处就是那里比较大……
除此之外,也没感觉到她多么聪明啊。
难道那里越大越聪明?
武媚娘把头往李乾怀里轻轻拱了拱,抬眉望着他,目光中带着几分探寻。
李乾笑着低下头对她耳语一番,武媚娘最初有些愕然,但随后也点了点头。
随后,李乾将怀中两人扶正,然后笑眯眯地对吕雉道:“这几天有没有想朕?”
吕雉脸上一红,另一边的武媚娘让她很不自在。
但她还是鼓起勇气回道:“回陛下,妾身每天都在想陛下。”
李乾笑着点点头,示意她不用紧张:“吕爱妃,朕今日寻你,是想让你帮朕出出主意。”
“出主意?”吕雉有些不解。
李乾知道,这对她来说很突兀。
毕竟,吕雉只和自己有过一晚深入交流,她不是一直受宠的长孙无垢和武媚娘。
“爱妃,这几日朕一直在和媚娘一起看奏章,朕知道你天资聪颖,所以也让你来出出主意。”
“啊??”
吕雉秀口张着,美眸瞪圆望着李乾,一时间似乎都懵了,语无伦次着道:“陛下……妾身……妾身……”
这可是批奏章啊!
吕雉不知道,自己一个平民出身的女子,怎么就能参与如此国家大事了呢?
所以当李乾同她说:‘朕已经决定了,让你来出出主意’的时候,她就说陛下还是另请高明吧。吕雉也确实不是谦虚,毕竟她家里并不是诗书传家,她也只是会粗读经义而已,但李乾又说‘朕已经研究决定了’。吕雉不得已,只能念了两句诗……
李乾笑眯眯地望着惴惴不安,答应下来的吕雉,轻轻点了点头。
吕雉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
除了李乾,所有人、包括吕雉自己,都不会知道李乾为何要找她来批奏折。
但李乾却知道,吕雉的性格或许以后会黑化,但她的执政能力却没的说。
前世《史记·吕太后本纪》中曾记载,她执政期间“政不出房户,天下晏然;刑罚罕用,罪人是希;民务稼穑,衣食滋殖”,这已经是极大的肯定了。
两个秘书在侧,李乾翻开了今天的第一份奏折。
这是刑部陇西清吏司郎中,上奏的自这个月以来,陇西郡发生的恶劣案件数量和已经侦破的数量。
嗯,很好。
李乾笔走龙蛇,在上面批了一个“阅”字。
现在他已经不会轻视这种看似无用之论的奏章了。
前两天,李乾看到一册奏章,上面是江夏郡郡守詹大方奏报的事情,言称近些日子长江也有水患,停在岸边的漕船被吞没了十艘,报了损耗。
李乾本来也没当回事,但即将翻过去的时候,他又突然想起了之前见过的几封看似废话的奏章。
分别是巴陵郡和蕲春郡奏报的,漕船一直停在码头渡口,还没启程。
这两地一个在江夏上游,一个在江夏下游,人家一点事儿都没有,怎么长江就专门挑你这闹腾呢?
不查你查谁?
于是,李乾大笔一挥。
严查!
也正是从这件事中,李乾才得出了一个教训。
有时候奏章不知道怎么批,不仅是因为经验不足,还有知道的信息不够的原因。
所以,后来遇到的每一份看似废话的奏章,李乾总是会仔细地看一遍。
不求完全记住,最起码要做到心中有印象,日后遇到相关奏章的时候,也能想起来。
批完这个“阅”字,李乾把奏章放到一旁,又翻开下一份。
这是襄阳郡郡守奏报的,说当地有个寡妇为夫守节,为当地人赞颂。
李乾无言,继续在上面批了个“阅”字,然后又放到了一边,继续翻看下一份。
不过,每次他放过去一份奏章,一旁的武媚娘就打开仔细看一遍,然后继续放回去。
一开始吕雉还迷迷糊糊的,直到武媚娘连着看了两三份,她才意识到问题,急忙也跟着翻看起来,仔细地记住其中的内容。
就这么连着看了几份,李乾终于遇到一份让他不知改怎么批的奏章。
正当他要和吕雉、武媚娘商量的时候,政事堂外把风的老太监突然进来了。
“陛下,右相秦桧求见。”
他还补充了句:“右相还让手下带了许多奏章。”
李乾闻言,精神一振。
他早就知道前几天批的那些奏章有问题。
毕竟,李乾和武媚娘两人都是半吊子,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批出很合理的奏章?
那里面有很多朱批,李乾都知道有问题,但他却不知道正确的该怎么批。
他等了秦桧、严嵩两人三天,今天终于来了一个!
有了他们的订正,李乾就能知道,什么是合适的,什么是不对的……
李乾刚想直接让秦桧进来,又突然意识到自己身边还有两个秘书。
这可不能让秦桧知道。
“媚娘,吕雉,你们先去门后听着。”
“是,陛下。”两人起身向门后走去。
“大伴,宣他进来吧!”
“是,陛下。”老太监这才出去,不一会儿就领着秦桧踏入政事堂。
他们之后,还跟着两名各抱着一大箱文书的舍人。
“臣秦桧,参加陛下。”
秦桧进来后,一丝不苟的行礼,他身后的两名舍人也急忙放下奏章行礼。
“都免礼吧。”
李乾虽然早就盼着秦桧来了,但此刻还是提着笔,装作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秦相怎么来了?有什么事要奏?”
秦桧抬头望了一眼好像在认真批奏章的皇帝陛下,斟酌了一下语言,缓缓开口道:
“回陛下,只是前几日的奏章,经过陛下朱批的那部分里,其中一些还有些争议。”
“争议?”李乾皱了皱眉。
秦桧见他如此反应,更谨慎地想了一下,才开口回道:“陛下,就目前看来,纵览古今全局,考虑到各郡县和诸侯国的现状,综合预断,虽然一些朱批有可能在局部郡县取得暂时的有益局面,但放到全国通盘考虑,却有可能令朝廷前景变的更加微妙。其中一部分朱批更是有可能会引起部分京中和地方官员的争议,并在执行过程中引发难以判断的后果,进而有可能造成某些官员群体产生对朝廷的错误判断和怀疑,以至于对大乾整体局势施加不是很明确的、极大概率向下的趋势影响,并且令朝廷和地方如今尚算稳定的局面在某些方向出现微不可查的动摇……”
李乾努力要跟上秦桧的思路,可听着听着就两眼呆滞,神飞天外了。
“停!!”
李乾拍了拍桌子,急忙制止了秦桧念的咒。
“秦相,你是不是想说,朕的朱批有些批的不对??”李乾皱眉盯着他。
秦桧迟疑片刻,揣摩了一下李乾这句话的语气,才回道:“是,陛下。”
呼~
李乾轻出了一口气,心说怪不得下面人这么喜欢写废话奏折,原来上边有个带头的。
“秦相,哪些朱批有问题,拿上来给朕瞧瞧!”
经了他这一顿话,李乾也不想来那些弯弯绕绕了,直接进入了正题。
两个舍人把箱子放到李乾桌前的地上,秦桧拿起左边箱子中的第一本,交给李乾。
“陛下,就如这本。”
秦桧展开这本黄绫奏章,指给李乾:“陛下请看这封奏章,此为荥阳郡中牟知县马济远上的奏折,说当地常平仓在水患中遭受损失,请求朝廷从别处调拨粮食给他们。”
“而陛下您同意了。”
“嗯?难道这也有问题?”
李乾不解地望着秦桧:“荥阳不是受灾区吗?难道不应该拨粮食给他们赈济灾民?”
李乾说话期间,秦桧一直认真地望着他,此时又揣摩了片刻,才回复道:“陛下,根据部分目前已知的,可靠性较高且不相互矛盾的消息……”
“停!”李乾急忙制止了秦桧的发言:“秦相,把你的话控制在二十个字以内!”
“是,陛下。”
秦桧简短地回道:“中牟常平仓建的高,水冲不到。”
“什么?”
李乾一怔,望向桌上那奏章:“也就是说,这中牟知县在骗朕?”
他眉头皱起:“此乃欺君,难道他不怕被朕砍头吗?”
望着李乾的表情,秦桧似乎略有所得,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接着道:“陛下,恐怕他还真不怕。”
“为何?”李乾眉头一锁:“难不成这厮的脖子比铡刀还硬?”
“那朕倒是想试试了。”
秦桧拱手回道:“陛下,这马济远的奸猾之处,就在奏章里面。他只说常平仓遭受损失,却并未上报究竟损失了多少存粮。”
“损失一仓也算损失,损失一斗也算损失,所以他并未有欺君之罪名。”
“而需要调拨粮食更是合理,一县遭受灾,哪里不需要调拨粮食?但调拨也得有个缓急先后,中牟常平仓依然保全,顺序本应在其他郡县之后。”
“但陛下给马济远批了这奏章,就算是承认了中牟没有存粮,下面就得先给中牟调拨粮食赈灾。”
“如此一来,原本在常平仓里的那些粮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马济远的囊中之物。”
“大灾之年,粮食最贵,借着那些粮食,他就可以大发其财……”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听砰地一声。
李乾面色阴沉,猛地一拳捶在桌上:“如此用心险恶的贪官,朕定要严惩此贼!”
秦桧观察着李乾的样子,但随即又到:“按大乾法度,陛下最多只能罚其一个月俸禄。”
“毕竟若较真起来,马济远只能算是奏章写的不够详细,并不算无法饶恕的大错。”
李乾懂了,手中权力不够,只能论大乾律了。
要是他能在朝廷里一言九鼎,秦桧是定然不会和他提大乾律的。
不过一想到不能把这马济远办了,李乾就觉得浑身不得劲儿!
这踏马也太滑溜了!
真正的有枣没枣打一杆子?
要是能糊弄过去,那就得了一仓粮食,要是糊弄不过去,顶多也就扣一个月俸禄而已!
看这马济远的恶劣行径就知道了,这种贪官,他靠那点俸禄吃饭吗?
这还只是马济远一个中牟知县,其他人呢?
官位更高的人呢??
当然,李乾也知道,秦桧的说法也不见得尽数真实,但他的话却给李乾提了个醒。
以后定要仔细再仔细,否则一个疏忽,就要被人蒙混过去了。
“秦相先把奏章放在这里吧,朕过后再改一改。”
李乾叹了口气:“想不到这些人的龌龊居然藏得这么深,若非秦相提醒,朕就要被他们骗了。”
不能只听秦桧一个人的,最好也问问别人,这中牟县的常平仓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看这马济远是不是有前科,平日里品行如何……
秦桧闻言则眉头一动,急忙躬身道:“陛下亲德仁厚,心系灾民生计,才会被心思诡谲的小人钻了空子。”
李乾感慨着道:“朕躬才疏,比之皇考与列位皇祖更是远远不如。直至今日方知,秦相这等辅国重臣对于朕实在是太重要了。”
“臣也不过是做些微不足道的辅助工作。”
秦桧目中闪过一丝意动,接着道:“如今大乾能有如此之盛世局面,尽数仰赖陛下之恩德。”
李乾刚要接着说,就好像又注意到了什么,一拍大腿:“和秦相说了这么久,都忘了给秦相赐座了!”
“来啊!快给秦相赐座。”
老太监急忙给秦桧搬了一把椅子,让他在李乾桌前坐下。
“谢陛下。”
秦桧回道,随后他又拿起左边箱子里的第二份奏章,放到桌上。
只有右相大人自己知道,这些奏章的摆放顺序都是有讲究的。
如果皇帝陛下方才是另一种反应,比如受到挫折,很闷闷不乐,他就会拿出右面箱子里的第一封奏折。
而现在陛下不仅没有被打击到,反而想和那些人好好掰扯掰扯,他秦桧就得拿左边的这第二份奏章了。
“陛下请看,此乃西城郡郡丞的奏章,陛下的朱批当真令臣耳目一新,臣从未见过如此天马行空的想法。只是,这里还有一处字眼可能会引起误会……”
秦桧一封接一封地帮李乾取出奏章,帮他解释其中的问题。
而李乾则是拿着笔一样一样地记在纸上,但就算秦桧磨破了嘴皮子,并且眼神一直往那边看,他也没有当场就把自己的朱批改回来。
两人讲了一上午,到了中午,右边箱子里还剩下一小半奏章,李乾就留秦桧在政事堂赐了午饭。
同时,李乾也借着解决三急问题的机会,找到了一直等在侧间门后的武媚娘和吕雉。
来到这个房间之后,望着坐在桌后的武媚娘和吕雉,李乾就莫名觉得这里的气氛有些诡异,也不知道他不在的期间,这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见李乾进来,武媚娘急忙起身,奉上几张宣纸轻声道:“陛下,陛下同秦相商讨奏章的话,妾身和吕姐姐已经帮陛下记下来了。”
吕雉玉面上也带着甜美的笑容:“陛下,这是妾身记的秦相的话,武妹妹记的则是陛下说的话。”
李乾无言,就这么一上午的时间,两个从没见过的女人居然就以姐妹相称了。
不过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不是很正常……
李乾分别接过两人手中记得东西,大体翻看了一遍,顿觉有些惊喜。
虽然自己记了一部分,但这两人记得却比他自己记得详细得多。
“二位爱妃果然能体朕心意。”
两个秘书这么能干,李乾自然要给点奖励了。
他分别在两人脸蛋上亲了一口,又察觉出问题,皱了皱眉:“两位爱妃还饿着肚子吧?下面那些宫人居然不给你们送膳食?”
武媚娘急忙出声解释道:“陛下,不怪那些人,妾身和吕姐姐一直帮陛下记着今日的话,就没让她们送。”
李乾点点头:“朕让大伴去安排,赶紧给你们送饭来,可不要饿着肚子。”
“妾身谢陛下。”
武媚娘俏脸上突然浮现一抹红霞,似乎像是鼓起了极大勇气,踮起脚尖在李乾左边脸上轻轻啄了一下。
李乾一怔,随后有些愣愣地望着武媚娘。
好家伙,自从昨晚之后,媚娘的胆子大了好多啊!
可没想到,就在他望着武媚娘的时候,右边脸上也突然被轻轻吻了一下。
有人偷袭……不对,是偷吸。
李乾急忙转头看过去,发现吕雉的俏脸红的如熟透的虾子,一双黑亮亮的眸子直直地望着房中摆着的一只净瓷瓶,就好像方才做出那等举动的人不是她一般。
不知为何,李乾感觉这副场景香艳无比的同时,又觉得房间里的气氛又多了几分凝重。
“两位爱妃好好吃饭,朕出去和秦相多聊一会儿没用的,等一会儿再开始说奏章。”
李乾说完就直接走了,把空间留给了她们两人。
来到正堂,秦桧已经吃完了,正在恭恭敬敬地坐着。
李乾笑着来到了正座,秦桧正要给他拿奏章,就被李乾伸手制止了。
他面上带着几分无奈,躺倒在椅子上:“秦相,今日上午也看了这么多奏章,朕觉得,国朝吏治实在是太腐败了。”
“贪官蠹虫到处都是,百姓们更是深受其害。”
李乾感慨着问道:“以秦相看法,有没有什么办法杜绝这些贪官呢?”
除了奏章,他实在不知道该和秦桧说什么了,李乾也懒得和他唠什么家常,不如就扯一会儿淡吧。
秦桧闻言却一怔,果然还是很难琢磨皇帝陛下的想法啊,他实在没想到皇帝陛下会问出这种问题来。
不过仔细一想,却也觉得很正常。
皇帝陛下刚登基没多久,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此时贸然见到这么多深埋在官场中的腌臜事,有所感慨也不奇怪。
想明白了皇帝陛下的动机,秦桧思索了片刻,还是回道:“陛下,臣以为应当多用能臣干吏整治此乱象,并辅以教化之功。如以一来,天长日久之下,臣子们便会明白陛下的仁爱之心,自当忠君报国……”
对于这种不痛不痒的废话,李乾就当放屁听了,不过他还是从其中接到了话头。
“原来如此……”
李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望向秦桧:“那秦相觉得,朝中哪位大臣可称得上是能臣干吏,可以整治如今败坏的吏治呢?”
秦桧精神一振,刚要说出几个人,又突然滞住。
因为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秦桧望了一眼皇帝陛下的表情,难道这是他挖的坑?
“怎么了?秦相?”
李乾一副认真脸,他发誓,自己真没有要钓鱼的想法。
顶多就是把秦桧说的人记在小本本上罢了。
而且,李乾其实也知道秦桧几个的党羽的名字,比如说什么王次翁,什么秦禧……
这次问一问,其实也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
万一问出来点有意思的呢?
只不过,如今一见秦桧这反应,李乾就意识到自己的算盘可能被猜到了。
只见秦桧思索了片刻,开口道:“陛下,臣以为左谏议大夫欧阳必进,才思灵敏,天性正直,可堪大任,户部右侍郎韩木吕老成持重,办事妥帖,此外还有……”
秦桧一连推荐了好几个人,李乾将这些人的名字一一记在了纸上,吹干墨迹,面上带着舒心的微笑:“朕记住了,改天就同严相,和卿家商量商量,重用这几人!”
他推荐的这几个人都很有意思,左谏议大夫欧阳必进,这是门下省的谏议大夫,是严嵩的手下。
更巧的是,严嵩唯一的结发之妻好像就姓欧阳,这欧阳必进就是严嵩的小舅子。
此外,如果李乾没记错的话,户部右侍郎韩木吕则是蔡京的大舅哥……
个个都是人才啊,李乾超喜欢。
见皇帝陛下满意地收起了这张名单,秦相大人忽然又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难道陛下真想重用这些人??
“继续看奏章吧!”
李乾没给他继续想的时间,秦桧急忙拿出下面的奏章,继续摆到了李乾面前。
过午的阳光炽热,但在这政事堂里又分外凉爽舒适。
李乾最近已经渐渐养成了睡午觉的习惯,一到这种时候,他的精神就开始昏昏沉沉起来,跟着秦桧看奏章的时候,都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陛下不如休息片刻?”
秦桧试探着问道:“臣在此等候便可。”
昏昏欲睡的李乾回过神来,用手撑住下巴:“不用!”
“朝廷奏章大事重要,朕不能懈怠!”
“陛下如此勤政律己,臣五体投地。”
秦桧拍了个不咸不淡的马屁,又继续拿出箱子里的奏章,一份份地指给李乾,哪里有问题。
而李乾则是机械地在纸上写着,不过笔迹已经很缭乱了,乱到他自己都快认不清的地步。
秦桧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奏章也翻到了最后几份。
他拿起一份,正儿八经地说道:“陛下,这是江夏郡守詹大方的奏章,言漕船倾覆一事。”
“此事其实是个误会,当时漕船倾覆后,风猛浪大,落入水中的漕粮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但过了几天,粮食就已经在另一处岸边被发现了,原来江水又把一箱箱漕粮冲回到了岸上。”
阳光自窗外照进政事堂,秦桧面上带着笑意道:“江夏郡守已经遣人来京,又递上了另一封奏章,解释清楚了这个误会。”
“那些落水的漕粮损失不多,但沾了水不能久存,不能再等着漕河通了。江夏郡守已经将这些漕粮晒干,发放给当地百姓,换取百姓的新粮,重新作为漕粮装船了。”
“如此一来,仰仗陛下之圣德与上天相互感召,江水冲回了漕粮,漕运没耽搁,百姓也没吃亏。此次危机尽被化解于无形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