敝帚崮峰下。
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车顶立着个白衫老者,清风道骨,他一手置前,一手负后,白须飘飘。
于他身侧一人御剑飞行,一人滞空飞行,两人身着北榭雨阁统一的十席衫,此衫通体为白,双肩各有一条红色缎带垂下,腰间悬佩,佩镌双色夜半血梅,身后苍劲有力的书写着“贰”和“陆”。
御剑飞行之人为“陆”,神色慵懒,哈气连天,半眯着眼儿,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老头子,这么急唤我等来所为何事?”六席杨钊岳打着哈气道。
“杨师弟这消息未免太过滞后了吧。”滞空而行的是北榭雨阁次席符尘,在他身形周遭隐约可见一条虚无缥缈的蛇形,他立于蛇头之上,稳若泰山。
“滞后?符尘你在说甚?”
白须老者朱羡之咳嗽两声道:“敝帚崮横生变数,城中数人无故化兽……”
化兽二字一出,杨钊岳半眯着的眼顿时瞪大,化兽意味着什么北鸣人深有体会,杀戮、嗜血、暴戾,这是他们唯一能想到的场面。
“化兽之人均为北鸣人,然化兽无救,切莫心生怜悯,遇彻底失智化兽者,杀无赦。”
冰冷的话从这个老者嘴里说出满是悲凉,朱羡之神色不喜,声沉则重,那双深眸之下隐隐透着一丝凉意。
“阁主大人,何事如此匆忙?可否留下与在下手谈一局?”
成熟且厚重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声音之后一道凌厉的弯形灵力波迎面而来,劈开缰绳与车厢,奔朱羡之而去。
那弯形灵力波击中朱羡之那一瞬,化为乌有,凭空消失,随后同样角度又是两发,这两发的目标分别是符尘与杨钊岳。
符尘不躲不闪,滞空而立,灵力波正中符尘,轰隆声起,冲散开来的灵力化作尘雾笼罩着符尘,天空溢出茫茫白雾。
杨钊岳脚尖微压,御剑轻松闪过,此事他已是双目紧闭,鼻息间呼吸匀称,偶尔伴着几声呼噜。
那灵力波击空后,破石劈树,锋利无比,在转了一圈后再次击向杨钊岳,在临近之际,灵力波一分为二,前后互夹,杨钊岳以同样的方式再次躲过,结果那灵力波几经辗转后,化作四股弯刃,二化四,四化八,八化一十六,短短须臾,以成了十六道灵力飞刃,小了不少。
十六飞刃暴风骤雨般袭向杨钊岳,杨钊岳始终双目紧闭,任其速度不断加快,直至肉眼难以捕捉之际,他仍毫发无损,游刃有余睡得更香了。
灵力白雾逐渐散去,三道人影隐约可见,掌声亦随之而来。
“精彩,精彩,不愧为北榭雨阁十席,这么密集的攻击也能轻松躲过。”
说话之人身披花衫,脚踏木屐,胡渣浓郁,面相与这身打扮格格不入。
“韩石珉!”
韩家家主韩石邺的三弟,冬倌儿化兽被杀之人韩石羿的亲弟弟。
韩石珉一左一右跟着两个随从,两人面具遮面,左为龟甲,右为鳞片,双眼位置露出小孔,只是那小孔过小,瞧不见眼眸。
“手谈改日再议,老夫有要事在身。”
韩石珉左右随从拦阻身前,身手极为敏捷。
“韩家何时变得如此不懂礼数,北榭雨阁境内,还容不得你等撒野。”
符尘怒斥,蛇头咋现,那是一只青色巨蟒,头长犄角,身披龙纹,蛇信吐出有丈长,嘴角沁出黑汁,落地则融,近处土地花草瞬间枯萎。
“龙纹吞天蟒有剧毒,尘儿虽不及父亲那般霸道,不过此毒亦可做到沾身必死,韩伯伯可愿一试?”
龙纹吞天蟒张开血盆大口,吐着信子向那三人怒吼一声,韩石珉惊吓之余连连后退,脸色苍白,那两位随从倒是稳若泰山,一步不退。
“钊岳,你带阁主先行,我随后便到。”
杨钊岳仍在灵力波刃中来回闪躲,双目紧闭,呼呼大睡。
“玩够了没有。”
随着符尘带有灵力外放的话语,自口而出,形成道道透明状的波纹,波纹所及之处,那一道道灵力波刃触之则土崩瓦解,自爆散成白雾,顷刻间,白雾四散,空中陷入混沌朦胧之中。
韩石珉左右随从纵身跳入白雾之中,一时间刀光剑影,轰隆声起,随着那一声声爆破,鲜血四溅飞出白雾团,一滴溅到韩石珉的手上,他望着那团漆黑粘稠的黑血哈哈大笑,盯着那团白雾面目狰狞。“你的徒弟符锐命人杀了兄长韩石羿,以兽血令他化成兽蛮,若不是韩家在城防营还有些话语权,想必今日整个北鸣都会知晓我韩家出了兽蛮,此举既可将韩家驱逐出北鸣,消去符家现任势力,又可激起前城主余部的奉主之心,得以增强自身势力,一举两得,只是你算错了韩、沈两家的关系,沈家得钟家庇佑,韩、钟两家早已结为姻亲,三家人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贤侄儿,韩伯伯说的可对?”
白雾逐渐散去,白雾之中一道佝偻身影虚弱的半跪在地,周遭围了两人,就在此时,又一道身影飞射而出,重重砸在不远处的山上,陷进山石之中,满身是血,右臂与左腿尽断。
那是六席杨钊岳。
“钊岳,为兄早就言,让你平日里多注意修炼,少睡懒觉,今儿你可是吃了大亏了。”
白雾彻底散去,符尘立在山前,俯视着已经奄奄一息的杨钊岳。
朱羡之捂着切口平整的手臂,鲜血直流,他虚弱的喘着粗气,身体更显瘦弱,那白色儒衫透红了半边。
“还真是讽刺,老夫教学一生,学子无数,遍及天下,没曾想这弟子之中竟然出了一位弑师的孽徒。”
朱羡之抬头望着天空,左右环视一圈儿继续道:“看来这孽徒还不止一位,圆字诀用的如此娴熟,范围之大,且完全隔绝了灵力的流动,老夫还真是教了个好学生呢。”
龙纹吞天蟒喷出一口热息彻底堵住了那深陷的洞口,看着融化的石块,他笑着离开,转身便站在了朱羡之身前。
符尘居高临下问道:“阁主大人可知尘儿为何要行此举?”
朱羡之的脑海一时闪过无数画面。
“尘儿,可知为师为何要行此举?”
“尘儿,修炼之事切莫求快,稳中求进方为正道。”
“尘儿,与师兄弟切磋万不可以死相搏。”
“尘儿,你可知为师为何要罚你面壁思过?”
“尘儿,你可知错?”
……
朱羡之哈哈大笑,那颗头颅瞬间飞出,手起刀落,符尘以手作刀,干净利落。
“老头子,落后就要挨打,这还是你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