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太子从身边走过去了,色狼都没缓过神来,然后他又若有所思的看着吴远,直到对方无可奈何的点点头。
“我只说他是我的表弟,从我母亲与皇后的关系来说,这也不能算是谎话吧?”
原来环儿就是太子,太子就是环儿,这个太子一直都在江南那边的成长,去年新朝刚立,很多事情还没有步入正轨,所以这个本来是元帅府大公子的孩子,就直接在南京升格成为了太子。后来年初的时候皇后先来到京城打理后@宫,也没有随身带来这唯一的一个儿子。听很多人都在盛传,当初朱媺娖因为难产而母女双亡之后,当今皇帝就已经生出了反意,只是外虏不靖一直没能腾出手来,后来念在自己与朱家还有几分情谊的份上也没有过分的逼迫朱慈烺,只可惜明朝最后一位皇帝被那些自诩忠义的书呆子们给害了,京城朝堂上这两年的血雨腥风普通百姓当然不知道,加上很多读书人有意歪曲以讹传讹的居多。可刘宝铠因为身份特殊则看得一清二楚,与其说当今皇上是早有不臣之心,还不如说是他爹这种有功之臣终于忍不了死忠明朝的那些官员,半怂恿半强迫的让大元帅做这个曹操。
至于皇帝本身是否扭捏的想学那赵匡胤?这点他爹看得很清楚,身为一直待在身边的侍卫,他明白这个大元帅完全不在乎这身龙袍,他的所思所虑都是在为这个国家的未来着想,只是你要推行自己的执政理念,必然会触动原先那些人的利益,同时那些已经形成气候的文官体系不能容忍武人集团和他们分庭抗礼,各种利益的交织之下就形成了现如今这个局面,被自己人裹挟着只能挥起屠刀将所有挡路的绊脚石一劈两半。只有掌握了这个国家至高的权柄之后才能按照自己的理想治国。若是他早想造反,这些年有着大把的机会,怎么也不会等到今天。
刘宝铠不是傻子,略微思索一下就明白了来龙去脉,这个假太子吴远一直都是权贵们中间的风云人物,他也是御教院里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他会主动地参加姜田的补习,以及能第一时间接触刚到京不久的太子,那么说姜田早就引起了皇帝的注意!宋大人也提到过,那个净水器最早就是皇上发明的,只是一直没有什么用处才鲜为人知,那么如果市面上出现了一样的东西,自然会有人第一时间告诉陛下。通常来说圣上无非就是一笑了之,身为皇帝难道还能与小民争利?但是明明渴求科学人才的皇上竟然听任姜田在民间瞎折腾,就算在那大骂朱熹都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派了一真一假两个太子去旁听,则说明了皇帝其实在考察姜田,想看看他是否真的名符其实。那么自己和宋懿以及田虚海这些天来的行动也看在皇上的眼中!老爹呀老爹,亏你小心谨慎了一辈子,没想到所有的小九九都瞒不过皇上。
其实大殿之中只有皇后这一个主角,毕竟是她今天过生日,一群贵妇人在一旁聊天,你就是皇上也该回避一下,所以他们那几个大男人就躲在偏殿之中谈笑风生,这位张皇帝先是回顾了一下大家的战友情谊,又过问了几句生活的近况,众人无不对皇帝陛下这种平易近人的风度所折服。接着皇太子闪亮登场,有些老家伙还时不时的套套近乎,说您小的时候我还有幸给您站过岗呢,当然今后也会紧密的团结在你们张家周围,做一个万世流传的忠孝之臣……
这个套路实在有点恶心人,但是大家都要表表忠心好让皇帝放心。明知虚伪做作,却也要硬着头皮演下去。别看他们当初为了和文官对抗而怂恿元帅造反,但是他们心中对这位领导人已经本能的生出了一种敬畏之心,那是战场上一刀一枪的搏杀中慢慢培养出来的威严,那是一种对民族英雄五体投地的敬仰之情,他们敢造明朝的反却绝对不敢造这位皇帝的反,为了今后还能获得皇家的恩宠,此刻能不卖力的拍马屁吗?
只要不出意外,环儿就一定会成为下一任的皇帝,这对于一直忙于战事没什么子嗣的皇帝来说是别无选择的。而且那位皇后是出了名的善妒,能在朝局还不明朗的时候就主动跑到北京,其实就是怕自己老公在外边花心了抛弃他们母子,有时候这班武将惧怕这个女人超过了惧怕自己的上司,因为枕头风的威力实在是无穷的。
“父皇,这次孩儿来京的路上路过凤阳,便特意拜会了一下舅舅。”
今天这个场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所有的人都竖起了耳朵。所谓的舅舅而且还住在凤阳,那么就只能是一个人,明顺帝朱慈烺!问题是当着这些从龙有功的家伙们谈起这个话题,那么就证明皇帝必然大有深意,或者是太子年幼还不懂得政治的险恶。
皇上点了点头:“你皇舅近况可好?”
“不大好,听闻凤阳官府供给的用度经常缺少。”
皇上摇摇头:“唉……虽说凤阳天灾不断,可明室的用度皆有南京拨付,这帮人怎么能如此令人齿冷?”
在座的众人心中咯噔一下,其实这件事大伙都知道,前明几个还在的藩王都已经被罢为庶人,留下部分的土地让他们在凤阳附近做个富家翁,至于这个顺帝,则封了一个闲散的王爷守着祖坟不再露面。每年他的俸禄显然是不能从凤阳当地获取的,所以就着南京供给,只是东西或是粮食运到凤阳之后,难免被一些人眼红,节流一些也算是收取了过路费,只要没饿死朱慈烺这家人不就行了嘛。
只听太子继续说道:“孩儿常闻民间有云:人走茶凉,想是地方官府早已不再敬畏前朝帝王,所以孩儿斗胆斥责了他们,并将随身物品赠予舅舅一家。”
皇帝颌首微笑:“好好好,我儿果然是慈孝之人,你舅舅虽说是前朝顺帝,但好歹也和咱们有着姻亲,说不准今后还会成为亲家,是要让那些小人们收敛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在座的诸人谁也不是傻子,军中一直有人鼓吹要彻底的斩草除根,这也和那些讲究体面的文官们格格不入,皇上让自己儿子出来表演一番,除了能多多正面宣传这个未来的皇帝,还能警告某些不安分的家伙,别看朱媺娖已经死了,但好歹曾经是自己的正妻,他朱家到现在也还是皇家的亲戚,你们谁要是再废话就得罪了现在和未来的两代皇帝!看来这张皇帝和朱皇帝之间的恩恩怨怨不是外人能随便插手的,谁说皇上对不起朱家,要不是那些只知道党同伐异的蠢货们瞎闹腾,明朝能这么就灭亡吗。不得不说的是,别看张皇帝已经是九五之尊,可是在作风上完全看不出这是个皇帝,他的这些老部下们也大多是围坐在周围,别看一个个都只坐了半个屁股,但是你要不坐下皇上还不高兴呢,相较之下还是太子已经显露出了一定的威仪,这就是开国之君与继任者的区别。
正在说话间,一个穿着常服的男子翩然入殿,完全就当这里是自己家一样朝着皇上走来,别说侍卫们不敢阻拦,就是那些坐着的有功之臣们,也都赶紧站起身拱手相迎:“标下、老臣……”
这帮人一个个的打着招呼,称呼都不太统一,可是对来人的尊称就绝对的一致,因为这个人正是皇上仅存的一个弟弟,现在封为冀王的张乾,就是这个人当年率领远征军自大沽登陆解放的北京城,在军中也是赫赫有名的一员战将。虽然已经封王,可是皇上舍不得这个弟弟远离自己便没有就藩,为此不少人猜测可能是不知道该封他去哪,毕竟整个北直隶包围着京城,把这么一个有威望有战功的弟弟放在身边更保险。
“侄儿见过叔叔!”皇太子也连忙起身施礼。
“不可不可!”张乾名义上是张环的叔叔,但是论起君臣之礼绝对不能让太子请安:“环儿现如今已是太子,将来还会是天子,岂能给臣下施礼。”
“好了好了。”皇上笑着挥挥手:“他是你侄子,就算将来做了皇帝也还是你侄子,咱们家没那么多的讲究。”
既然皇上都发话了,大伙也就别深究了,好在屋里的都是拼杀多年的老战友,没有不通人情世故的道学先生,不搞虚情假意的那一套也说得过去。
张乾这才走到皇上身边小声说到:“陛下,那个人已经出城了!”
对方嘴角含笑的点点头,然后转头对着自己儿子说到:“咱们中华朝虽然年号叫做天眷,可是你那便宜老师却不给面子啊。”
太子想了想然后回答:“姜先生确实不愿做官,近几日在民间多有狂悖之言想是绝了天家的念想,如今更是不告而别,既然如此何不让其归隐?”
天眷帝摇摇头:“你呀,就是太善良,他疯言疯语的不是自毁名声想让我弃之不用,而是看出了今后天下大势,惹了祸头让我去背黑锅!”
“咳咳……”冀王在一边假装的咳嗽了几声,然后小声提醒:“该说朕!”
他一直都不太习惯这个自称,所以时不时的就说走嘴:“好吧,就说朕,这小子明明有经世济民之才,却偏偏的不上路,他想撂挑子朕还偏不让他跑,中华能否君临天下,这个人不可或缺!”
旁边那些陪坐的人心中又是咯噔一下,连着两次了,皇上总能让他们小小的吓一跳。在座的人中都受过皇帝的指点,知道这天下之大中原不过就是其中一隅,这些人中没有原先书呆子那种妄自尊大的毛病,也知道皇帝的目标就是扫平六合至少也要恢复汉唐荣光,可是这么大的宏愿显然不是一两代人能够胜任的,怎么这个太子的老师却不可或缺呢?再说谁那么大的胆子敢不给皇上面子?
这些人中只有刘均定苦笑不已,他清楚这个人是谁,没想到的是冀王竟然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而且太子也认识他,就算当年的宋院长都没这么高的待遇吧?现在不由得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打着支持研制望远镜的旗号和对方拉拢关系,看样子今后的朝廷必然要和以前的中原朝廷迥然不同。
只听皇帝继续问道:“他走的是旱路还是水路?”
冀王回答:“飞鸽传书中说,他已在通州登船。”
“既然他想走水路,那这回就来个瓮中捉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