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口接到陈哲的,是工业学院的一个老师李志强。
之所以给社会实践小组配上带队老师,倒不是为了去主导考察的过程,而是单纯的为了保障后勤和服务上的周全。
李志强不会参与整个考察活动,却会以工业学院的名义,去协调乡镇以及村委之间的相关事宜。
包括住宿、行程、一日三餐什么的,既解决了小组的后顾之忧,又可以为他们的考察工作提供方便,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这样以来,也可以确保整个实践过程的顺畅与效率。
看到陈哲的那辆蓝鸟差不多成了土鸟,李志强就觉得有些好笑。
拉开车门上车后,一边指着怎么走,一边还不忘调侃,“你把许教授的宝贝折腾成这副样子,就不怕回去之后他找你算账?”
陈哲不以为然的笑着,“你不说我不说,就不会出问题,回去后随便找个地儿冲一下,也就应付过去了,老人家的眼神,还是没那么好的。”
李志强哈哈一笑,就不再说什么了。
这也是陈哲自己来之前有些想当然了,毕竟平时在中平市里跑习惯了,倒是忘了下面乡镇的路况,可不能和市里面相提并论的。
还好,十里堡虽然就在大山脚下,却毕竟还算不上山区,要不然,他和杨若都得在半路上直接哭晕喽。
而即使是这样,这一路跑过来,也是把他俩给累得够呛。
尘土飞扬还算不上什么,蓝鸟也不怕这个。
但是那种颠簸与七拐八绕的,就足够让陈哲心里泛酸水的了……
车子没有直接开进学校里,而是停在了校门口。
李志强当先下车,“陆娟他们一大早就下去了,中午都不一定回得来,倒是刘家屯的刘书记,正好就在学校里帮忙,不需要单独去找人了。”
陆娟就是这次负责社会实践小组的带头人,还在读大三,但组织能力没得说,很得老师的看重。
陈哲就笑了笑,“没关系,我这次过来和他们关系也不大,主要还是为了和刘书记聊一聊。”
李志强就点了下头,“那还真是巧了,我直接带你去见他就行。”
这会儿的电话,可不是想打就打的。
就拿刘家屯来说,全村就一部电话,还锁在一个盒子里,就算陈哲打过来,都不一定能找的上本人。
但是李志强不一样,他都已经配上手机了,算是领先一步实现了现代化。
虽然十里堡这边信号不是很好,但正常的通话,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所以,和他直接联系,反而比给刘富贵打电话要方便得多。
正在货车上帮着往下递书桌的刘富贵,听到有人喊自己,才留意到引着陈哲和杨若走过来的李志强。
连忙高声应了一下,一边抬胳膊擦了下脑门上的汗,一边招呼别人上来接替自己。
然后很轻巧的就翻身直接跳了下来。
对于李志强,他可不敢怠慢。
也知道他们这个实践小组这次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针对当地的情况,做实地考察,然后才会给出相对合理的规划和发展建议。
这也是他心心念所一直渴望的。
所以,对于李志强他们一行,肯定是举双手欢迎的。
只是李志强这边还没主动做出介绍呢,陈哲就抢先伸出了手,“刘哥,我就是陈哲,咱们终于也见面了哈。”
刘富贵眼里一亮,脸上的表情瞬间透出了几分惊喜,“哦,哦,你好,你好,怎么没有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出去接一下啊。”
陈哲哈哈一笑,“自家兄弟,没必要客气,就不要那么见外了。”
刘富贵也是个爽快人,“那我就从宋元那儿论,直接喊你一声兄弟了。”
陈哲继续笑,“这样挺好的,不说别的了,我这次过来,主要还是想让你带我四处看看的,顺便也聊一下相关的一些细节上的东西……你这边合适吧?”
刘富贵连犹豫都没有,“当然合适,想着盼着你的到来呢,那咱们边走边说?”
陈哲就点了点头。
然后和李志强交代了几句,就和杨若一起跟着刘富贵出了校门。
看到那辆蓝鸟,刘富贵就知道是陈哲开过来的,“车子还是暂时放这儿吧,咱们就在这四周转转看看,开着它反而不方便。”
陈哲当然不会反对。
刘富贵就转过身冲人群喊了一句,“二豆子,过来一下。”
一个憨头憨脑的半大小子,就连忙屁颠屁颠的跑了上来,“富贵叔,啥事儿啊?”
刘富贵指了指那辆蓝鸟,“给我把这车看好了,别让那帮混小子给乱摸,做好了有奖励,看不好就得受罚,明白不?”
二豆子小胸脯拍的“砰砰”响,“放心吧,肯定出不了差错。”
一边说,还一边不停的朝陈哲和杨若这边瞄。
刘富贵就伸手摸了下对方的脑袋。
然后转身和两个人招呼一声,一起向村里走去。
坑坑洼洼的土路,低矮且杂乱无序的土坯屋,就连村委,都还建在了原先的村小学里,几乎见不到几间用红砖盖成的房子。
但走在这样的农村里,看着一路纷纷和刘富贵打着招呼的村民。
还是让脸上流露着安详与满足的笑容,听着到处鸡鸣狗吠,不是还夹杂着几声或斥或嘈杂的陈哲,仿佛看到了最真实的人间烟火之气。
就是这样一个个的村落和族群,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只能算是刚刚解决了温饱的地方。
却恰恰代表了当前国内最基层劳动人民的生活现状。
他们生活水平很低,但他们踏实、勤俭、任劳任怨。
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种地差不多就是唯一的家庭收入来源。
可他们也过的平静而安稳。
虽然少不了日常里鸡毛蒜皮的磕磕绊绊,但没有太多为非作歹的险恶用心。
一句话,这些人没有太多的野望,大多数人最大的寄托,就是把下一代培养出来,让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
他们单纯,把父母的责任当成了一辈子奋斗的目标。
这,才是最纯粹的爱!
虽然他们不善于表达,却把包容与全部希望,揉进了生活里的每一个细节里……
刘富贵一边走一边介绍,“我们屯出外务工的不是很多,虽然山里对于打猎有了限制,但是,平常的野菜、野果、野兔什么的,还是有不少的。”
说着,指着村子尽头,那一片广袤的耕地,“而且,我们这边人均的耕地面积并不小,只要不是碰上了旱涝的年份,收成还是足够撑起一家人温饱的。”
陈哲放眼望去,虽然已是冬天,但麦田里还是绿油油的一片,充满了生机勃勃。
更远的地方,已经是群山若隐若现的影子。
“这一片都是你们刘家屯的?这得有两三千亩吧?”
刘富贵呵呵一笑。
竟然带出了几分自豪感,“两千七百多亩呢,全是我们屯子的,河对面才是贾庙的。”
陈哲向那边眺望了几眼,“那条河就是曲水的支脉吧?”
刘富贵点了点头,“对,我们当地人叫它小清河,平常的农田灌溉,可是全靠了它呢。”
陈哲就笑了笑。
三个人就沿着机耕路边上的那个大场院,溜达了一圈。
这种场院,也叫打谷场,后来很多都消失了,但这会儿,却还是农忙季节里最大的场地,从脱粒到晾晒,都离不开它的存在。
没到这个季节,这里就是全村最热闹的地方,没有之一。
老人的笑容,大人的汗水,孩子的欢声笑语,都会在这里持续很长的一段时间。
不只是因为一年两季的收获,还因为这会儿,学生是可以有麦假和秋假的,这在城市里,是不可能存在的假期。
杨若没有见过,但陈哲和宋元却是知道的。
因为宋元的姥姥家,也在乡下的农村,两个人曾经跑到那边体验过两回,所以印象极其深刻。
只是冬天里的打谷场,还显得很冷清,除了那一个个堆成圆包的麦秸垛,真的别无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