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变得如此模样？”上元蹙眉，望着一脸病容身形消瘦的长明。
他又恢复了原本暗红色的发色，一如多年前在遁形岛之上那个单薄的太子。
长明轻声咳嗽，转移了话题，“尊上不怨长明……杀了赫上君？”
他跳入血祭阵本就没想过还能活着，妖身已死，人身却通过了神魔印记来到了时间之海海底，再一次被尊上所救。
这是怎样奇妙的缘分……
想到外界那具赫连的壳子，上元神色黯然，“本就不是长明道友所为，我为何要怨长明？”
长明嘴角弯起一道美丽的弧度，“尊上可是识破了这里面的局？”
上元往前游了一些，一点点分析起来，“之前我猛然看见连儿的尸身，悲痛欲裂，是以没有心思去细细思考……”
直到，成年赫连赶她离开，并说是她害死的少年赫连。
她这才将过往记忆统统梳理一番，“长明道友心思缜密，若是真要杀害连儿，又怎么会留下那么多明显的证据？那些证据太过刻意，好像就是要让我认定是你杀害连儿一般。”
“再加上我去质问你时，你丝毫不反驳……”
长明淡笑，“尊上是因为这些疑点，而认定赫上君不是为我所杀？”
上元摇了摇头，“多着呢……”
“你那时变作了连儿的模样欺骗于我，却又提醒我眼见不一定为实，可你既欺骗我，却又在我眼皮子底下暴|露，如此反复无常，更显疑点重重。”
要知道，那时她以为他就是连儿，而他却处处做着与连儿完全不相同的事。
他虽化作连儿的模样骗她，却是一丝一毫的伪装都无。
“在连儿失踪之时，我就曾怀疑过……清清，只是最后连儿尸首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真凶是你，是以我便转移了怀疑的目标。”
长明阴郁的眸子里闪过动容的光，“所以，尊上已经猜出了幕后那人了。”
上元仍是摇头，“我还不愿相信。”
长明轻挑眉梢，“尊上与清清姑娘感情深厚。”
“我与清清，大约就如同你与尧儿一般。”
长明怔了半响，接而轻笑，“尊上有亲人，长明深感欣慰。”
长叹一口气，上元疑惑地问，“长明道友为何在此？”
长明将与清清之间的恶斗尽数省略，只将神魔印记的作用跟上元讲解了一番，最后简洁收尾。
“清清姑娘为了打开神魔印记，开启了血祭，长明便是通过幽冥境月湖里的那个神魔印记穿越而来。”
上元蹙眉，“清清她为何要来这里的神魔印记？”
“长明亦不知。”
话题聊完，长明便剧烈的咳嗽起来，甚至都控制不住身形，一边咳嗽一边往下坠落。
上元忙又上前拉着他，见他脸色极其不好，印堂发黑，便追问，“长明道友不是已经修得妖身吗？怎么身体比以前更为虚弱了？”
长明却对自己的变故不以为然，“尊上，于长明而言，离开京城后的时光都是偷来的，多活的这些日子长明早已心满意足。”
“如今能和尊上解除误会，长明亦死而无憾。”
上元瞪他，“什么死而无憾，不要乱说话。”
她总觉得，长明道友好像在交代遗言似的。
见上元如此，长明少有的开怀，“原来，尊上也担忧长明。”
上元微怔，想到在幽冥境之时，长明道友对自己的表白，她挑眉，“你在幽冥境说喜欢我那事，是真的吗？”
长明虽面色不好，但阴郁的眼眸里仍是映着浅笑，显得分外的儒雅和柔和，“尊上不必多虑，长明早已放下。”
上元还是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长明道友既然没有明着承认，她便默认是他不喜欢了。
如此甚好。
上元原本想与长明多聊一会儿，哪知长明道友气色更差，上元心焦难耐，“长明道友，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啊？怎么变得这般虚弱？”
长明却是浑身无力，若不是被上元拉着，他估摸都能被缓缓浮动的海水卷走。
他只是笑，“尊上不必担忧，长明……还死不了。”
可上元哪能不担忧？
很久以前她就视长明为挚友，在幽冥境又那样误会于他，她对他充满了愧疚。
心下一急，脑中闪过赫连的身影。
如今的连儿和往日不可同日而语，他定有办法救他！
上元想着立刻揽着长明的腰，带着他向前划水。
面前的少女毫无修为，仅凭着凡胎肉体游了老远。
长明虚弱的任她带着游，思绪恍惚间回到了初见时的时间之海，那时，她也是如此，不顾自身安危倾力相救。
只是他知道，这一次谁也救不了他了。
长明嘴角噙着笑，“尊上，你这恩情，长明怕是还不清啊……”
上元心中着急，也未曾去细听他说了什么，只是在游了好久后陡然停了下来。
长明亦扭头望向四周，发现他们所处的海域，底部竟躺着无数红衣人，有的被沙土盖着，有的裸|露而出。
定睛细看，发现这些人居然是……年长了好多岁的赫上君。
长明眼眸微沉，他突然觉得好笑，自己既然在将死之时发现了这世上一个大秘密。
上元则满目慌乱，“咦？伏坤树呢？记忆气泡呢？怎么全都不见了！明明连儿之前赶我离开时，这些东西都在的啊！”
长明阴郁的眼淡淡扫过四周，低声道，“原来赫上君没死。”
原来清清姑娘利用他一场，全是为了对付他啊……
上元已经松了长明在周边游来游去的寻找，一边找还在一边呼喊，“连儿！连儿！为师回来了，为师有事情找你，你让为师进来啊……”
长明思忖了片刻，忽而唤住上元，慢条斯理道，“尊上，不用白费力气了，赫上君定是不愿出现在你面前。”
上元有几分温怒，她当然知道连儿不愿意出现在她面前，可现在她回来找他也不是为了和他再续前缘。
望了眼长明越渐凹陷的病容，上元心中有数，此番情况下的长明，若是不进行救治，估摸……
真的会油尽灯枯。
“连儿！”上元依旧在固执的寻找伏坤树。
长明放平身躯，缓缓下落，来到底部一整片的红衣赫连尸首旁，看清楚了尸首额头上流水一般的红色印记。
魔？
他在心中思忖。
又咳了咳，见红衣赫连额间印记中飘出一个闪着动态画面的泡泡，只是那泡泡好似被施了术一般，一出现还未曾往远处飘，就消失不见了。
但很快又飘出第二个泡泡，跟之前一样，出现没一会儿便消失不见。
长明尝试着去感应了一番泡泡内的记忆。
忽而阴郁的眸子里幽深一片，他扭头望向远处四处寻找伏坤树的少女。
嘴角勾笑，“尊上，长明终于也能报答你的恩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