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哭泣是什么时候？
希琳有些想不起来。
在某的方面她确实是个胆小的人，不愿意与人交际，不想接受离别。
但希琳其实在意志上，也是一个很坚强的人。
除了父母离世的时候哭泣过，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流泪是什么感觉了。
她在精神方面的抵抗力是很强的。
这二百多年的孤寂，她一人抵抗，选择与寂寞相融, 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
精灵血脉是希琳可以顺顺利利进入传奇的原因吗？
难道精灵和巨龙一样，人人都是只要熬岁数就可以成为传奇吗？
不是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比巨龙还能繁衍的精灵就是世界的霸主了，哪里会有别人什么事情。
对于精灵来说，传奇的门槛同样很高。
希琳能够成为传奇，固然是有精灵在魔法方面的天赋以及年龄的加持, 但更重要的是她本身的努力。
对于九成九的生物来说, 传奇之路艰难无比。
天赋与努力，缺一不可。
枯燥的实验和令人窒息的孤寂没有击垮她的内心防线, 化作了坚实的壁垒守护着她内心的柔软。
保护着那不可以与人说的脆弱。
而就在刚才，那凝固了近三百年的壁垒，终于破碎。
但击垮她的，并非是难以忍受的痛苦和悲伤。
而是另一种情感。
当它靠近的时候波澜不惊，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看上去人畜无害。
但当你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彻底占据了你的内心，遍及每一处角落。
最温柔的刀，在砍人的时候也最疼。
而这种感情，有人将它称之为最扭曲的诅咒。
但更多的人，将之称之为……
爱。
“我原谅你，所以你能原谅我吗？”
“我愿意与你一起走过接下来的漫长时光。”
“精灵？那种小事情没关系的。”
“因为是你，所以我爱你。”
“…………”
……
“谢谢你。”
“我爱你。”
泪水止不住。
希琳不想哭的，现在明明是个应该高兴的时间，不该让泪水成为这回忆的主旋律。
但是, 很遗憾，她根本控制不住。
越是想着克制，泪水就越是决堤。
不行……
不能再哭了。
拍拍。
宁封抱着希琳坐在床上，也不再说那些蜜语，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柔地抚过她的背脊。
在希琳的耳边，宁封轻声道：
“没关系的，你可以哭的。”
眼神看着前方，宁封似乎在恍惚之间看到了一个小女孩独自一人走过二百年的经历。
获得，再失去，再次获得，再次失去……
在再一次受到伤害之后，她选择将自己隐藏起来，躲起来。
“已经可以不用再隐藏了。”
无论是秘密，还是你的内心，都已经可以不用再隐藏了。
“我会一直在的。”
再一次看到了女人的泪水，但希琳的情况和江婉不同，不能破坏性地一次性发泄。
希琳的性格不像江婉那样果决，缺少那种敢爱敢恨的魄力，有些优柔寡断。
但这并非是性格的缺点，那只是性格的一种, 并没有好坏之分。
那孤独和委屈早就深深扎根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没办法一次到位。
拔出恶疮，挤出脓血，但最后还是会留下疤痕。
而宁封要做的，就是在不伤害其他地方的前提下，温柔地将之拔出，再用情感无声地填满。
那情感，就是爱。
泪水。
发泄。
哭泣到身体开始颤抖。
在宁封的怀中，希琳将沉积在胸中数百年的情绪宣泄而出。
她的痛苦，她的孤独，她的后悔……
“如果我，如果我，那时候就有现在这么强的话！”
是不是亲人就不用离开自己了？
如果……
用力地搂住宁封，希琳在情绪失控下都来不及管理自己的力度。
咔。
宁封体内的关节在挤压下交错，发出了令人牙酸的身影。
好在，宁封也不再是毫无抵抗之力的普通人，面色不改地抵抗住了这爱的抱抱。
我有点疼，但是我还能忍。
时间渐渐流逝，抽噎的声音渐渐平息，最后化为了微微的鼾声。
希琳累了。
当痛哭了一场后，她现在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恍惚着。
再就是疲惫。
痛哭之后，后知后觉地则是令她连一只手指都不想抬起的疲惫。
而就在希琳开口之前，她就被宁封轻轻放到了床上。
脸上的泪水被擦拭，外衣被温柔解开脱下，身体被轻轻盖上被子。
“乖，睡吧。”
轻轻地吻在了希琳的额头，宁封调动了魅魔的能力，让她顺利地进入梦境。
想要抗拒，但希琳还是在宁封的安抚下选择了顺从。
慢慢进入阔别已久的梦乡。
看着希琳渐渐睡去的样子，宁封床边坐下，握住了她的手。
“睡吧，我会在梦中陪着你的。”
但就在宁封准备这样默默待到希琳醒来的时候，希琳放开了他的手。
“……去找，她吧。”
江婉也在等你……
眼神微动，宁封沉默一下回握了希琳的小手。
“嗯。”
轻轻松开纤手，替她小心地掖上被子。
“我先走了，好好睡一觉吧。”
看了看希琳的额头，但宁封最后还是在希琳的嘴唇上轻轻一吻。
“我的精灵小姐。”
……
……
打开门，宁封刚要迈步，就停下了脚步。
“呦。”
走廊对面，像是个校霸一样抱着胳膊的江婉靠在墙上，对宁封笑了笑：
“又见面了呢。”
眉头挑起，宁封眨了眨眼睛，从中走了出来。
“我是要该说……真巧，吗？”
背后的大门无声关上，宁封恍然在察觉到自己已经有了这个实验室的第二权限。
想起之前被扔出去的经历，还真是有些令人唏嘘。
“那就看你怎么想了。”
走到宁封的身边，江婉与他并肩而立，自然地侧头看了一眼……
！！？
那上面，有着一道正在缓缓消散的紫痕！
勒痕！？
希琳她下手这么狠的吗？
而且宁封也是这样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表情……
是不想让我知道和她的冲突？
还是说，他们玩的已经这么野了吗？
发现了江婉的异样，还在思考怎么开口的宁封顺势问道：
“怎么了？”
你为什么用这么奇怪的目光看着我？
“你们……呃，不，没事。”
咳咳。
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江婉恢复了平时的洒脱模样，将手递到宁封的身前，歪了歪头道：
“一起走走？”
“当然。”
摇了摇头，宁封笑着握住了江婉的手。
牵着手，两人并肩在走廊中迈步。
没有坐电梯，两人默契地在楼道里缓步走着。
在走廊里一层层地走过，从训练场、医疗室、图书馆、食堂等等地方走过。
两人既不多停留，也不曾错过任何一个。
而面对路上遇见的其他人，他们都是微笑着点头，并不多做寒暄。
而其他人也似乎冲两人这种特殊的状态中感觉到什么，没有打扰，都默默看着他们离去。
终于，两人的脚步停下。
9号医务室。
这个他们在这里度过最多秘密时光的小基地。
熟练地从藏匿的角落取出钥匙，两人像是进入自己家一样自然地走进其中。
里面依旧没有其他人来过的痕迹，但是上次江婉处理伤口时带走的药物却被补齐了。
松开手，江婉坐到病床上，感慨道：
“变化，还挺多的呢。”
抽出了医生的凳子坐下，宁封回忆了一下滨城分部在江婉离去时和现在的细节变化，道：
“其实还好，改了很多的监控，但是大体上还是没有多少改动。”
“不，我没有说这个。”
没说这个？
江婉脱掉鞋子，熟练地抱着双腿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宁封。
就像是曾经的午后，两人悄悄溜到这个房间里静静地享受着这段属于他们的安静时光一样。
看着还能依稀看出小时候模样的恋人，江婉轻声说道：
“是在说你哦，你的变化挺大的。”
认真的表情只持续了一瞬，江婉接着就露出了笑容：
“至少，小时候的你，可不是一个会让两个女人为你哭泣的孩子呢。”
“真是让人感叹世事无常啊！”
眨了眨眼睛，她有些促狭，有些幸灾乐祸地问道：
“怎么样，成为这种会令人女人为你而哭的恶劣的男人，有什么感想？”
我……
宁封脸颊抽了抽，就要开口解释，却被江婉制住。
“啊，只是感慨一下，并没有真的要你回答的。”
摆了摆手，江婉看着有些慌张的宁封露出了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心里很慌？”
“听我说你变了，你以为我要说我不再喜欢这样的你？”
抱着双腿，她对着宁封吐了吐舌头。
“才不是呢。”
嬉笑着，青梅竹马的天使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我喜欢的哦，一直都喜欢的。”
毫无负担地笑着，江婉嬉笑着将毫无掩饰的直球扔向宁封。
然后，将其击沉。
“我爱的是你，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你。”
因为是你，所以我爱你。
“你觉得我和希琳会整个你死我活？”
“我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呢。”
笑眯眯地看着宁封，江婉包含深意地说道：
“你可不能抛下我哦。”
“我可是一个很纯粹的女人哦。”
“其他的，我才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