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了推车,刘宴的部队行军速度提升了不少,到了中午时分,已经抵达渭州北面的田狗原。
田狗原一马平川,不过相较干旱,地上全是枯草,尘土飞扬,每个人都灰头土脸。
“再往前走一段,这里没有水源,也没有遮挡风尘的地方,不适合安营扎寨。”
杨宗武对地形的判断还是非常不错的,他毕竟是今次的主将,刘宴自是不会反对。
然而特勒鹰义的探马很快就带回来了消息。
“渭州方向来人了,约莫三千多的骑兵,看样子是嵬名大王的残部!”
思结白草将特勒鹰义的汇报翻译了过来,刘宴也眉头微皱:“来得这么快?”
杨宗武却有些跃跃欲试:“来得正好!”
“传令下去,工兵和炮手将虎蹲炮全都稳固下来,要摆前中后三段阵型,不要一字阵!”
沈侗溪毕竟防守过永乐城,此时谨慎地提醒道:“有时候选择适合自己的战场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这田狗原一马平川,最适合骑兵冲阵,在这里打会不会太吃亏?”
杨宗武稍稍昂头道:“确实适合冲阵,但地势开阔对咱们同样有利,毕竟咱们的炮火也没有遮挡,声势也更大,而且可见度很好,他们能看到火炮的烈焰,吓都吓死他们!”
言毕,杨宗武又朝刘宴道:“师父,这里没有遮挡,部落兵没法设伏,不如让他们藏在炮阵的后方吧?”
刘宴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
杨宗武刚要下令,突然想起那些部落兵不懂官话,撇了撇嘴,朝刘宴建议道。
“师父,若是想长久用这些部落兵,还是让他们学习官话吧,每次都要舌人通译,会耽搁很多时间,通译过程也会造成差错……”
“舌人?你说谁是舌人!”思结白草一直将自己当成刘宴的人,杨宗武这小子却只是把她看成一个翻译。
“不是舌人是甚?难道还叫你师母不成?你还看不出来么,我师父不喜欢你这样的。”
杨宗武这么一说,刘宴都尴尬了起来,思结白草给气坏了:“不喜欢也是你师父的事,轮得到你做徒弟的来指手画脚!”
“好了好了,大敌当前,不要吵不要吵……”刘宴只能站出来打圆场,思结白草气鼓鼓地哼了一声,扭头传令去了。
不过她心里并不好受,因为杨宗武这种只会舞枪弄棒的小子都看得出刘宴并不喜欢她,这才是真正的打击。
杨宗武仿佛没事发生一般,指挥着工兵和炮手,将跑车都固定下来,而后朝士兵们下令道:“炮手躲在后方,工兵持盾在前,五人一队,尽量遮挡炮身。”
刘宴听得此言,也有些咋舌,这小子打起仗来实在太过老辣了。
虽然嵬名大王从未见过虎蹲炮,但刘宴曾经使用过两次新型武器,万一他们见到虎蹲炮,产生了疑虑,放弃了进攻,也就没法打个出其不意了。
杨宗武这么做是为了制造他们只能用盾阵来防御骑兵的假象,让嵬名大王的兵马放松警惕大意轻敌。
见得杨宗武如此沉着稳重,刘宴也没必要在战术指挥上多嘴,反倒是叮嘱炮手们牢记三段式的进攻节奏。
这三段式操作规程还是刘宴制定的,虎蹲炮虽然操作不难,但因为是前填式的,还是有些费时,刘宴就只能优化整体填装的流程。
在他的指导之下,李克也组织人手提前称量好火药,装在一个个药包里面,使用的时候只需要将火药包塞进炮管,而后填充木屑等增强密封性,再把石弹倒进去,又倒入木屑等,就可以发射了。
所以需要三个炮手操控一座虎蹲炮,一个填装火药包和石弹,一个负责填装木屑之类的密封物,至于最后一个,负责从火炮屁股安装引信和点火开炮。
这个三段式几乎贯穿了整个炮营,火炮的布局也是前中后三段,而且是品字形错开,依次发射,等后军发射完毕,前军也填装好了,如此能保证炮火延绵不断,不会出现真空期,给敌人足够的压制力。
“师父,前面就交给你了。”杨宗武言毕便朝部落兵的方向而去。
刘宴知道他要带领部落兵冲锋,进行最后的收割,但他毕竟只有十五岁,又是身份神秘的尊贵人物,刘宴多少有些犹豫。
“师父,您放宽心,徒弟不会让你丢脸的。”杨宗武拍了拍胸甲,朝刘宴露出笑容,而后朗声道:“老种,兵器!”
他身后的老扈从便将那杆长枪递给了杨宗武,此时刘宴才第一次认真审视这位老扈从。
他总是形影不离地跟着杨宗武,杨宗武与刘宴等人交谈之时,他又若即若离,仿佛隐形人一般普通。
刘宴甚至没能看清楚他的面容,因为他用围巾捂住了口鼻,只露出浑浊的双眼,看样子年纪已经不小了。
杨宗武将布包扯开,露出了枪头,刘宴的目光也被扯了回来,因为他总算是看清楚了杨宗武的兵器。
当晚见得杨宗武用一杆大枪来厮杀,刘宴先入为主地以为就是铁枪或者长矛,但此时再看,却是吓了一跳,那可不是枪,而是矟!
所谓矟,其实就是鼎鼎大名的槊,南北朝开始成为骑兵重器,到了隋唐时期,槊已经成为了名将必备的兵器。
不过大陈类似宋朝平行时空,因为大陈没有足够的战马,骑兵的发展受到了极大的阻碍,马槊也就随之没落。
照着身体原主的记忆,大陈朝已经没人再使用马槊,只有国家庆典的时候,仪仗队里才会使用到槊,并将书面名称改为了矟,即便是仪仗队,五千多人的队伍里,也只有为首的金吾将军能持矟而行,这玩意儿实用意义远不如象征意义,就突出两个字,尊贵!
刘宴对马槊还是有足够了解的,这玩意儿可不便宜,制作起来也费时费力,好一些的马槊需要花费三年时间,成功率也只有五六成,如今大陈朝的每一杆马槊,应该都是价值连城,足以传世的宝贝了。
然而杨宗武却拿这么一杆马槊来打仗,这简直就是小孩子拿钻石当弹丸来打鸟!
“师父认得这玩意儿?”杨宗武见得刘宴发愣,也有些讶异,毕竟以他的了解,师父刘宴以前只不过是个书呆子。
刘宴只是点了点头:“可以让为师看看么?”
“当然,徒弟家里还有,师父想要的话,回头我让人送一杆过来!”
杨宗武双手将马槊奉上,刘宴没有接,只是伸出食中二指,托在槊尾二尺处,那丈八长的马槊竟如天平一般保持着平衡!
见得此状,杨宗武也有些惊愕,那微眯双眸如同打瞌睡一般的老扈从,也突然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