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命他待罪留职,见到太子后再作处罚。
这次不以夺城为主,行军很快,第五日便到达鄱阳湖畔。水军由燕七率领,自洞庭湖入长江后再顺流而下,行程比陆上晚了多日。而这个时候,魏军已尽夺汉口等江北重镇,只是迫于越军在江夏九江之间严密防守,无法渡江攻占江夏等城。
江原率水军船队沿江而下,本该有绝对优势,不料杨湛仗着越军战船众多,船壁坚固,将船当成壁垒,散花般布了一江,顿时令魏军船队陷入包围之中。江原虽有谢广行新造战船,然而在连续以硬碰硬之后,双方船只各毁了不少,却依旧无法推进战线。再有宋师承和王恪在江夏与九江上下呼应,两人都精于水战,在江中时时攻上岸去向江北挑衅,更令魏军束手束脚。
宋然赶到江夏以后,并没有明确插手杨湛军务,而是果真如他所言,开始专门针对江原。就在我到九江城下前一日,他派出一支快艇直插入魏军,险些靠近江原所乘大船,似乎有刺杀之意。我迅速指挥军队猛攻九江城防,并率箕豹军沿江抢夺了数艘南越战船变为己用,很快令九江吃紧,不得不回军自救。
我趁夜与于景庭、程雍、田文良在数百名箕豹军护卫下横渡长江。江原营地在江夏与九江之间江对面一个小土城外,用距江水十里开外一个湖泊作为临时停泊船只操练水军场所,出战时再沿河道进入长江。
进营时天色已经大亮,守门士兵说此刻太子殿下正在湖中观看水军操练,我便不许他通报,径自去了湖边。湖面上果然有不少战船在鼓声和旗帜指挥下游弋往来,我一眼看到江原负手站在一艘战船甲板上,他身边谢广行不时比划着什么,自江州而下将领们如虞世宁、李恭时等人也都肃立一旁。
于景庭顺着我视线看过去,会意地笑道:“这位太子殿下果然气势十足啊,想起去年终前往觐见南越新帝,二者真是云泥之别。”
程雍冷冷道:“南越那名无能太子,如何与我们殿下相比。”
于景庭转头微笑:“程将军何必如此刻薄,赵誊再无能,毕竟已是一之君――”
田文良花白胡子一抖,插嘴道:“于军师言下之意……”
于景庭神色从容:“田大人,晚辈并没有言下之意。”
我不耐烦地各看程雍与田文良一眼,又拉了拉于景庭,再转头却发现江原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一名护卫提醒:“殿下,太子殿下向这边来了。”他话音刚落,便见江原快步走来,程雍和田文良都急忙上前见礼。
江原好像根本没看见他们,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将我搂进怀里。他搂得很紧,身上散发着淡淡暖意,好一会都没有松开意思。我急忙推推他,正色问:“太子殿下何故如此激动?”
江原悄悄掐我一把,才慢慢放开,对人笑道:“我正头疼宋师承杨湛等人屡攻不破,越王一来,立时无忧,怎能不激动?田大人、程将军也一路辛苦,都请到我船上来叙话。”又低声问我,“听说越王在长沙又使坏了?”
我白他一眼,正要开口,却听江原语气惊讶道:“这位雅士,难道就是江陵郡守于大人?大人弃暗投明令人起敬,江原眼拙,请恕我慢待了。”
于景庭忙拱手:“原是在下失礼。常听越王殿下提起殿下,今日一见,果然不是凡人。”
江原微笑道:“于大人既然是越王好友,我们日后更有话题可聊了。”又看着我笑,“不是凡人?越王殿下提起我,能有好话么?”
我们几人到了江原船舱中,虞世宁、李恭时以及时谦、李宗道等将领谋士都闻讯前来向我见礼,过去常与武佑绪一起那名年轻参军萧靖也在其列,如今是军中做偏将。
江原对众人道:“越王连拔数城,战绩有目共睹,尤其长沙大捷,一举覆灭越军近二十万,不但朝中赞叹,更为所有魏军减轻了压力。”他说着又叹道,“不过水淹长沙之惨烈,实在非我出兵本意,越王上表自请罪责以慰民意做法我十分敬佩。只是在座诸位理应明白,最终作此选择,乃是越军逼迫所致,若没有越王当机立断,我军十五万主力就要断送在南越腹地,魏损失将无以估量。”
众人听了都称是,李恭时甚至高声道:“打仗就是死人,若为多死了几个便要领罪,那我们做武将还领得过来么?干脆大家都回去坐监,让打不死人来领兵好了!”
江原笑道:“恭时所言甚是。这次越王率军来援,已经开始急攻九江,他水战经验比别人丰富,定然可以想出破敌妙计,我们在长江这许多日窝囊气要到头了。”
李恭时连连赞成:“殿下说是。末将马上打惯了,不怕在地上翻腾,就怕上船,一上就晕,实在窝囊到家!如果越王殿下早些来就好。”
乔云问道:“李将军,难道你想偷懒?就算越王殿下来,也代替不了你上船吧?”
李恭时本要反驳,想想又住了嘴:“我不上你当,总之越王殿下来了我高兴便是,难道你不高兴?”
乔云笑道:“函谷一战,乔云至今难忘,自然也想看越王殿下如何出手。”
我见萧靖总在一旁偷眼看我,欲言又止,便主动道:“萧副将,我们许久不见了。”
萧靖急忙抱拳:“殿下抬爱,还记得末将。过去我不明真相,对殿下冒犯良多,一直……”说着便要起身。
我按住他,微笑道:“萧将军并没有冒犯过我,何必谢罪?我只是想告诉你,武将军虽然受伤,但是没有大碍,你不用太过挂念。”
萧靖微微脸红,感激道:“殿下真是心细如发。实不相瞒,武大哥与末将平日交好,连末将妻子还是由他托媒说成……”
我点头:“谁没有几个知交好友?”
江原与诸将聊过长沙之战后,便将他们遣走,拿出江德圣旨,笑对田文良道:“父皇体谅田大人奔波劳碌,密旨召您前往扬州伴驾,从此不必在外监军了。”又转向我,“还有越王自请降级父皇不予采纳,命你协助我攻破杨湛军,务必赶在冬日前逼近建康。”
田文良吃了一惊,急忙捧过圣旨来看,不甘心道:“殿下,老臣……”
江原扭头:“燕飞,为田大人准备车驾,多找护卫护送,今夜启程。”燕飞进来恭敬地请他下船准备,田文良这才蹒跚离开。江原表现似乎还没完,又对程雍道:“程将军有没有按我说照顾好越王殿下?”
程雍起身郑重道:“末将惭愧。”我挑起眉,心里暗道何止是惭愧?
江原看了我一眼,笑:“看来还算可以。越王殿下要治你擅离军营之罪,你为何不解释?”
程雍僵硬道:“末将确实擅自做主,越王殿下应当治罪。”
我不由轻哼:“如果是太子殿下事前密令,我可以网开一面,只怕程将军不愿领情。”
江原笑起来:“什么都瞒不过越王殿下眼睛,确实其中有我责任。不过不论程将军怎么不愿,还是应谢过越王才对。”
我先道:“不必了,就像武佑绪所言,我与程将军没有私怨,上了战场不妨碍彼此扶持,何必在乎这些小节呢?”
程雍闻言,目中似有动摇,最后向我抱拳一礼,退出船舱。于景庭立刻道:“二位殿下,在下想请程将军为我引见营中诸位要员,先告辞了。”他目有深意地向我投来一瞥,微笑着出门。
我转头瞪江原道:“果然是你干。”
江原表情无辜:“难道你不该谢我?至少田文良密奏上总会加一句,越王暂不能服众,常受麾下将领顶撞冒犯。”
我怀疑地看他:“就算如此,你敢说没有其他目?”
江原却早已瞅准时机,猛将我扑倒,眸中亮光好像久未沾荤野兽,笑得不怀好意:“越王殿下,我都要憋坏了,你还跟我扯东扯西!”手指动作好像经过预演般熟练,几下便将我衣带挑开。
刚见面就被扒衣服,我不觉憋屈不已,马上抱住他用力翻开,乱摸一通后终于扯开他玉带勾。他蹀躞上挂了不少玉佩令牌之类东西,登时叮叮当当散了一地。我咬着牙继续扯开他中衣衣带,边扒边狰狞道:“你凭什么穿这么多?”
江原笑着坐起来,伸臂将我揽住,捧住我脸就吻下去。我微微仰头回应,手便离了他衣带,触到他唇上传来温热,忽然全身一颤,眼中便要有热流涌出。立刻闭上眼,拼命与他在唇齿间厮缠。
江原手指滑过我腰际,轻轻在臀上蹂躏,我咬住唇,难耐地低吟出声。半褪衣物就这样交叠缠绕,谁也不再留意。他用力将我按住,跨在他腿间,我圈紧了手臂噬咬他脖颈,起起伏伏中,彼此身上都留下对方痕迹。
也许不仅是江原,我也极端需要这样忘情放纵时刻。两个同样沾满血腥人,两个在战火中主宰他人命运人,自己脚步又被谁所掌控?家天下,爱憎取舍,明知怎样做都难以尽善,却依然不能选择放弃。
我喘息着躺在地上,听船舱外水声鼓声依旧,好一会,慢慢拉起衣服。江原拨开我汗湿额发:“还未到盛夏,当心湖水中寒气入体。”
我视线向上看:“洪水没顶时,他们感觉一定更寒冷。”
江原肃然道:“那也不是你不惜顾自身理由。”
我长长叹了一口气,搭上他伸出手,缓慢地坐起来:“我有时想,什么是仁?什么又是不仁?起兵百万,千里征战,两年来耗费无数,百姓税赋徭役沉重,库将空,我若是怀仁,便当速战速决。可是水漫长沙,致使城中十室九空,这又何其不仁?看到那些惨死百姓时,我一遍遍自问:这么做究竟值得么?那个天下升平将来,到底在不在,怎么突然遥远得好像看不见了……”
江原猛地紧紧抱住我,沉声道:“你怎么会这样想?难道你不相信我么?”
我埋头:“我只是突然不相信自己。仗着对南越了若指掌,原本以为只要我参与,就可以避免更多损耗,结果却发现并非如此。”
江原放缓了语气:“总让自己背负太多,才会患得患失。你看,半个南越已经在我掌控之下,分明是离你要越来越近了。没有你,魏军不可能进展这么迅速,一年拿下函谷关,这不就是过去想都不敢想事?早日结束战乱,对天下百姓都有利。两每年死在战乱中人,何止一个长沙城数目?”
“你说对。”我扶住额头,深深地皱眉,许久抬头又笑道,“那我这样是不是很虚伪?”
江原没笑,看着我:“我只是觉得你撒娇方式别具一格。难道在别人面前,你也这么多愁善感?”
我脸上一热,顿时恼羞成怒,恨不得将他踢出舱外:“江原!你……”
腿伸到半路,却被他捉住,江原脸上笑容忽然温和得叫人发怔。他拉过我,又重新按回怀里,诚挚道:“我知道,你只是觉得辛苦,想找个人倾诉。”我轻哼一声,他又勾勾我下巴,笑道,“不对么?其实你不需要我说太多话来安慰,是我自己忍不住。”
我吐一口气,报复地也勾了勾他下巴:“算了,我只承认这一次。”站起身,系好衣带。
江原把手放在脑后,盯着我脸坏笑:“可是越王殿下,这样待遇我想要很多次。”
我抬脚踢开舱门,把一地狼藉留给他,却见燕飞在不远处探头,立刻回身将门掩好。燕飞眼睛瞟来瞟去,终于忍不住跳过来,悄悄问:“殿下,可以进去了么?”
我瞪他一眼:“有什么事先跟我说。”
燕飞为难一下,附在我耳边低声道:“有封对岸射来书信,要约太子殿下江中见面。”
“谁?”
燕飞拿出书信:“猜是越军主将吧,没有署名,只有地点。”
我看一眼,立刻拿了信转身进舱,关门前叮嘱他:“不许让任何人进来!”
“晓得。”燕飞肃然说了句江南口音话。
江原正把玉佩一样样往腰间挂,见我进来不悦道:“可惜我已经穿好了,你要安慰只等下次罢。”
我把信拍到他手上,冷冷道:“不行!本王忍无可忍,垂涎三尺。”
“那你随你动手。”江原口中说着,将信纸展开,“谁信?”
“难道你不认识?”
江原笑:“你这位宋大哥在长沙置百姓于不顾,却跑到江夏频频要求私会我,真是笑话!”
“我不觉得好笑。听说他差点便要了你人头?”
“确差一点。”江原摸摸脖子,“宋然作为你也没料到罢?暗中放弃长沙,真来要我死。”
我低低道:“说实话,我搞不清他为何要这么做。他兵力占优势,完全可以在长沙与我血战到底,平白放弃二十万军队,就是为了迷惑住我,前来刺杀你么?”
江原冷笑:“这种人心思岂是常人可以揣测?也许觉得杀了我,南越便能事半功倍地挽回颓势。宋师承得知他放弃长沙来到江夏,气得几乎吐血。他虽没有调动杨湛军兵符,仗着自己手中密谍与杀手,俨然能够参与军务,实际控制军队行动。”
“我在长沙时约他会面,是想利用与他旧交施以影响,假若长久相持起来,也好让赵誊怀疑他有二心。没想到他对使者痛下杀手,接着便是猛烈进攻,武佑绪徐卫都因此受伤。正当我以为需全力应战时,他又突然放弃长沙,任由二十万大军自生自灭,跑到江夏来杀你……”我盘膝坐下,摇摇头,“我……开始不相信这是一个正常人做法。而且他一点都不怕赵誊起疑,难道他势力已经这么大?”
江原把最后一件饰物挂好,闻言蹲下身,似乎恨不得将宋然两字从我眼中□:“我早说过,他本就不是你以前认识那个人。疯狂执拗,用这个形容他最合适不过。”
我抬头:“你要答应赴约?”
“不去,”江原不屑,“我为什么去?他既非杨湛又非宋师承,有什么资格与我对话?除非他能率越军献城投降。”
我撇嘴:“这样最好,只要你不再遇到被突袭或刺杀危险,宋然确可以忽略。”顺手从案头木匣中拿出地图,“我们不如先商讨接下来如何对越军作战。”
江原扣住我手,微笑:“不,今日艳阳高照,还是去看水军训练。”
湖中战船都为谢广行新造,船头画着各种猛兽图案,气势十分威武。只是船上水军距能娴熟作战还略有差距,尤其两船迎面相遇时很难轻松躲开,如果遇上越军,只怕会被对方使诈,而陷入两船间漩涡之中。虞世宁等人都不善水战,除了在旁听取谢广行意见,自己束手无策。
我用敬佩口吻对江原道:“真正训好水军都随皇上震慑建康了,你是怎么靠这些半生半熟水军撑到不胜不败?幸好我除箕豹营外,还带了于景庭江陵水军。”
“于景庭?”江原眼睛一扫,见他正与谢广行站在一起,笑道,“他这个投诚,果然很有诚意,不过到我军中就不能叫江陵军了。”
我微微一笑,故意道:“兵都送给你,我只要他一个人就够了。”江原立刻瞪我
过不多时,于景庭登上我二人所在甲板。礼数周到地对着原一揖,笑向我道:“那位谢师傅果然是行家,居然还曾到过陵,难怪熟悉长水路。我了他造船只,除了部分船只因时间短促处理不够外,战船击性与灵活性并不输于南越。”
江原态度谦逊道:“请教于军师,什么叫处理不够?”
于景庭似乎并未察觉到他有意试探,认真回答:“殿下,造船须先讲究船木,龙骨、桅杆、船桨乃至内外舱壁等都应根据需要选用不同木材。而制作船只时机,又以秋冬交界之际最为适合。这时木材干冷船只入水不易变形开裂。另外,还须上漆灌缝防水,在日光中暴晒数月,令铁铆生锈,船板才会连接牢固,抵抗住风浪与敌船冲击。张先生虽然深谙造船之道,却因条件所限,无法做到善美,是以部分新船才容易被越军击碎。”
“那依你之见,我军要如何才能快越军防线占领江夏等城?”
于景庭微微一笑:“太子殿下与越王殿下面前,景庭怎敢妄言?太子殿下之前主要将精力用于抢占江北城池,才会在江面上受越军逼迫。如今越王殿下已在南岸围攻九江,江夏如果明白唇亡齿寒,势必出兵相救,我想只要部署得当,拿下其中一座城池胜算很大。”
江原随之笑道:“于军师熟悉南事务,既出此言必不错。”
“不,论熟悉当让越王殿下。”于景庭朝我拱手,低头时又偷眼我,眼角弯弯。
我将他推走:“于兄你去想个办法,如何将江陵水军编入太子殿下水军中,既增强水军实力,又不妨碍相互协调。”于景庭点点头,临下船将手里一卷书递给我。我展开看到其中都是对我行军路线与方式详细描述,有的还配了图不,觉笑了。
江原拿过去语气颇为嫉妒:“佩服佩服,如此贴心周到,我身边只有长龄比得上。”
我挑眉笑:“太子殿下,这个可遇不可求。”
“哼,等到……”他有意识地吞了几个字,“他还不是我殿下之臣。”
这天在湖中指点了大半天水战,江原将我拖到营帐中休息,第二日才准我参与商军务,而于景庭私下告诉我,他已经跟大部分将领和文官都熟悉了。正说着,韩王江进风风火火地带了几个人入帐,与江原及几名重要将领团团寒暄了一遍,不客气地坐到我身边,伸手便搂我肩头道:“表弟,三哥想你都想疯了,听说你在长沙,都恨不能飞过去找你。这越人实在可恶,驾起船来神出鬼没,叫人手忙脚乱!害我大军好多天都没有进展了。”
我朝他指指我自己,然后又指于景庭面无表情道:“韩王殿下,我们是都越人。”
江进嘿嘿笑道:“你哪里是越人,明明是魏人,难道我姑母是假的?”他又对于景庭道:“于军师,久仰。越王殿下身边果然个个都是人才啊!本王是顺口说宋师承,决不是针对你。”于景庭急忙起身客套,江进眼睛在他身上遛了好几圈,才大声向江原询问交给他什么任务。
江原冷眼他:“都没商出策略,你急什么?”
江进立时精神抖擞:“大哥还用问?急着过江啊!都说江南乃烟花富庶之地,金钱如土美女如云,大家都抛弃妻子地辛苦了这么久,怎能不去领教领教?”他顿顿,又补充,“当然,大哥眼界高,平日又洁身自爱,对那些庸脂俗粉自是不感兴趣,可是要理解兄弟求美之心么。”
江原哼一声:“你还是不要乱来为好,父皇不会次次容忍你拿军功去抵换这些烂帐。”
江进伤感:“打完南越就没仗可打了,原来放纵日子要到头了么?”
江原凉声道:“怎么没有,你闲不住的话,漠北有得是胡人恭候你。”
“不去,胡人女人听说都有股骚味……”
一众将领听了都笑起来,我站起身笑道:“韩王殿下有去南寻美之心,不知诸位都有什么愿望,无论如何想早日载誉归应,是全军所有将士心声。我军在江夏消耗时日已经不短,再拖恐怕就要耽搁皇上预定进度。今日我和太子、韩王三军齐聚便是要定下尽早攻破越军策略,大家有何想法管说来。”
我如此说完,将领们情绪都更为积极,从虞世宁至部分副将都纷纷提议。这一次商直到晌午未停。江原命火头营直接把做好的肉饭拿进军帐,大家席地吃了又继续争论。等到掌灯时候,我出面让将领们各自回营,又与谋士们商了具体方略。最后总述道:“各营军准备好以后,首要拖住九江越军,造成彼处越军似危在旦夕情势。然后太子麾下水军出营,进一步围九江,迫使江夏率军营救。韩王军队随后出动,趁城中空虚直捣江夏!这两座城池,的确夺取九江胜算更大,届时韩王若觉战况不利,可以向下游撤退,还是以取九江为主。”
江进点头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看来我要做那只黄雀了。”
江原冷冷泼他凉水:“这一战环尾相扣,谁做黄雀还不一定呢。”
我伸手止住他二人,正色对江原道:“看来太子殿下还是要赴宋然之约了。”
江原将剑尖在沙盘中一划:“不如来一个江心相见,不死不休?”
我肃然抬头:“谁叫你玩命?只要引开越军注意,不令他们及时察觉魏军动向,大军一旦过了江,立刻离开。”
江原话中带刺:“可惜,你宋大哥就是要我有去无回。”
“我当然会安排好接应人马,宋然不会拿你怎么样,你只管放心就是。”我边说边拿起令符转向江进,“如何部署兵力不用我多言,不论杨湛和宋师承是决定弃江夏保九江,还是回兵急救,上游都要靠韩王为主力了。”
江进接过令符笑道:“自当全力以赴。”又正经对江原道:“小弟还有个主意,如果大哥担心宋然痛下杀手,要不要我去做大哥的替身?都说我和大哥长得像,起码还能蒙骗一阵子罢。”
江原一笑:“不必了,三弟的好意我心领就是。宋然擅长谍报,奸诈非常,又是南越的神箭手,眼力自然也毒辣,如果很快被他识破,反而弄巧成拙。三弟只管做好你分内之事,不但部署好水军,还必须做好汉口等城的守备,以防越军反过来乘虚而入。”
江进也不坚持:“既然如此,小弟便先去了。宇文灵殊的人马不日便到,江北岸的防守应该不是问题。”
江原笑道:“好,宇文灵殊好,只是叫他少割鼻子耳朵。”
为了使战术保密,武将们都是单独接受令符并严禁泄露,受命的时间也并不一致。各人只知自己的行动任务,却不知别人如何行动。而临出兵时,武将们只自己向部下下达了出战命令,不论受命的魏军以诱敌为主,还是以进攻为主,都认为自己才是对抗越军的主力。
江原给宋然回信,答应赴约,并选定了会面的时间地点。得到宋然答复后,他身边带了燕五、燕九等十几名沉稳又武艺高强的燕骑士,以及数十名精通水性的的箕豹军前往赴约。黄昏时,我与程雍各乘两条战船,载着燕骑营与箕豹营共一千人护送他。
约定地点在江原的水军营地上游,如果魏军悄然发兵进攻九江,上游越军即使察觉也万万来不及阻拦。不过宋然似乎不在意这些,他已经命越军在大江南岸用浮桥建起简易码头,早早便将船只停靠在那里。等我们到达,几个越军士兵在船头警告我们不得再靠近。原来这浮桥从岸上一直延伸入江心,只禁得一艘中型战船停泊。
江原回头道:“你们将船停在对岸,我乘小船过去。”程雍立刻名人准备小船,慢慢用绳索吊入水中。燕骑军和箕豹军都顺着绳梯下到船上,江原整了整身上的金丝软甲,将龙鳞剑带在身边,然后也顺梯而下。我等他驶向越军战船,命奇贵放第二条小船,带了五六人下到船上,临行前又嘱咐叮咛一遍程雍让他及时接应。我的船因为承载人数少,很快便追上前去,江原回头看到我,怒气顿起:“凌悦,你!”
我站在船头上笑:“我陪你!”
夕阳照射下,水面波光潋滟,江上没有对峙的军队,显得异常宁静。宋然一个人站在甲板上那个迎候,看清来的是我,微微敛了厉色,冷声对江原道:“太子殿下何其胆怯,带了这么多护卫不算,还要拉上别人壮胆?”
江原下了船,踩着浮桥上搭建的木梯登上甲板,笑道:“宋将军说的不错,我从小便怕孤单,没人陪伴更是心慌意乱,不像宋将军是干大事的人。”
宋然听了,表情没有一丝稍动,只是抬手向着船舱方向,邀请:“请。”
“宋将军也请!”江原得意地一笑,负手大踏步向船舱走去,好像他才是主人。
宋然随之跟在身后,却低声叫住我:“殿下。”
我淡淡道:“宋大哥没想到我回来?我以为那日在湘水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也许我想到了,只是不愿意这么想。”宋然沉默一下,还是道,“我无论如何要保护的人,却在拼力保护我要杀的人。”
“我不要你的保护。只看你如何在我面前杀他!”我忽然犀利地盯住他,“如果你有这个能力的话。”
宋然嘴角一动,似是想笑,却终于没笑出来:“殿下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还是第一次。那赌一下罢,也许我会放弃。我曾经放弃过殿下,又早已放弃了南越,如果放弃对付他,那也不奇怪。”说罢转身进舱。
我跟进去,江原已然就坐,悠然抬眼道:“宋将军若要对越王说话,还是当面比较好,否则他回去还得跟我复述一遍,岂不浪费口舌?”
宋然面无表情:“太子殿下赴约的目的我已知晓,可惜宋某并不参与江夏战事,你未必可以吸引到越军注意。倒是魏军正在向九江结集,所以你身边并无多少兵力可用。”
江原拊掌:“宋将军果然心如明镜,我本就不屑前来。现在你侥幸邀请到我,又是有备而来,身边定有很多人手可用了。”
宋然沉沉道:“太子殿下不赴约,宋某自然还会找到与你面对面的方法。上次不巧失手,总不会次次失手,于国于私,你死了对谁都有好处。我郑氏一门忠烈,宋然随不肖,至少杀了你还对得起列祖列宗。”他说完猛地拍手,舱中顿时涌进数十名武士,“我的人不多,与你相当而已,生死由天!”
江原冷笑,拔剑而起:“本以为是鸿门宴,没想到宋将军节俭到连菜都不上!不过什么列祖列宗的话就不要提了,你归根结底只是为了私,还有什么好遮掩的?”
宋然看了我一眼,狠狠道:“御敌杀将,分所应当!宋某只不过想得到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只有杀了你才能知道。”他的呼哨声与江原的犀角声响起的同时,船舱内外的越魏两国武士都齐齐动手。宋然没有与那十几名武士一起攻向江原,却回身拦住我:“殿下,,不要参与。”
我霍然挥剑指向他:“你说什么?你麾下高手十数人合围取他性命,居然还想让我袖手旁观?宋然,你尽管动手,我不承你的情!”
宋然横剑相格,拦住我的去路,眸色幽黑:“殿下何必承情,是宋然一直欠你!”
“口中一套,手下一套,我看你是颠三倒四,早已不知所云!”我心中怒意腾起,再不顾惜什么,长剑如练,直指他要害。宋然不再多言,也挥起重剑向我直刺,但他仍是有所保留,只取了守势。
再料不到宋然居然一句不谈,如此单刀直入地取江原性命,眼看那边江原还在艰难与武士缠斗,我顿时心急如焚,手中长剑也不自觉的变狠变快,招招致命,几乎忘了眼前的人是宋然。终于我翻身躲过宋然刺来的重剑,反手在他肋下划出一道伤口,宋然一愣,我也一惊,但随即冲向江原,替他接过数人的攻势。
宋然眼神震动,也随即抢上前来,此时,江原已杀了其中五人。他见宋然攻来,一把抹开嘴边溅上的鲜血,主动迎上前去。他嘴角微弯,眼中的情绪与宋然的杀伐截然不同,好像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姿态。
这时,船身猛烈晃动了一下,我才注意到船舱不知何时已经被黑暗笼罩,但是这黑暗持续不久,便闻见一股烟火冲入鼻中,很快红色的火光燃起,船边的浮桥被点燃了。舱外不知燕骑军还是箕豹军声音,正在呼叫接应的船只。
我奋力将那些武士的手脚砍伤,也溅了满身的血,转眼见江原正与宋然交手中处于下风,急忙再度上前相助。江原见状,朝我吼了一声:“别过来!”却见宋然重剑已经送到眼前,我心头发紧,来不及多想便冲过去。宋然硬生生撤招收剑,江原随即朝他冷冷一笑:“宋然,难道此刻还不死心?你想要的完全不属于你!”
宋然面露悍色:“只要你死,南越便可以易主,一切还会如初!我不信天命,只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