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担心得坐不住,还是凌虎安慰他,笃定地说西厥大汗不可能会害主子,让他耐心等等,这才作罢。
难道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不成?
凌成想到自家的小郡主现在却做了西厥的大公主,不由也冷静下来,这才没有贸然行事。
果然,主子醒来后第一件事不是追问刺客的事,而是问西厥大汗住在哪里……这个问题可真让人深思。
言子星道:「不必可是。大汗不是还送了我两名侍女吗?明天你就叫她们来服侍我。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这几天再好好打听一下大公主的事。」
「是。」
言子星说了这么会儿,有些累了,道:「我再睡会儿。」
这毒果然霸道,言子星只不过起来吃了些东西,说了会儿话,身体就一阵阵发软发虚。
凌成扶他躺下,絮絮叨叨地道:「主子,虽然您身体里的大部分的毒都逼了出来,但余毒未清,西厥太医说还需要好好调养,没有一个月是好不了的。」
「要这么久?」言子星心下一动。
他这次来西厥,私下也带了不少灵丹妙药,不说别的,就是天门的大还丹、九金丸等,都是天下至圣的解毒、大补的良药。凌虎给他喂的就是这两种。
凌成道:「这还是咱们自己带了药的情况下。而且主子身强体健,内力深厚,太医才敢这么说。不然一般人当时就受不了那剧毒,就算救过来,人也要废去大半。」
「你怎么知道?」
凌成道:「当时那太医当着大汗的面说的,属下在旁都听见了。」
言子星顿了顿,吩咐道:「咱们自己带来的丹药,不要告诉大汗。」
凌成愣了一下,忙道:「主子放心。当时凌虎只说带了两粒解毒丹,都给主子服下了。」
言子星点点头,闭上了眼。
第二天早上醒来,凌成果然把那几个侍女叫来服侍。
言子星简单梳洗了一下,用了早饭,太医来给他换药、诊脉,左贤王拓跋修也来探望。
言子星道:「听说当日是那位阿素亚大人亲自帮我拔的毒?救命之恩,还未当面感谢。」
拓跋修道:「他是大汗的老师,平时很少出面。幸亏有阿素亚大人在,不然我们西厥难辞其咎。言大人这次救了我们大汗,我们感激还来不及,阿素亚大人也说了,这是义不容辞的事,您不用客气。」
言子星虚弱地歪在榻上,道:「不知刺客的事可查清楚了?」
拓跋修眼神一厉,倒与拓跋真有了几分相似,恶狠狠地道:「刺客已经抓住了,可惜都变成了尸首。此事定是东厥那些家伙干的!言大人放心,我西厥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言子星皱眉道:「东厥人这么大胆,竟敢在沐礼节上动手?」
拓跋修道:「我们大汗一贯行事稳重,若不是沐礼节这种日子,他们很难找到机会。」
言子星道:「那他们怎么不在前两日动手?你们可找到证据没有?」
拓跋修道:「言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西厥和东厥本是一族之人,这祭拜的也是共同的天神和祖先。若是在前两天的祭祀上动手,他们就是对神灵和祖先不敬,因此才等到第三天。至于证据……哼,我们一定会找出来的!」
言子星道:「大汗没事吧?那天的情形真是险峻之极啊。」
拓跋修害怕地道:「可不是。幸好有言大人在……言大人这次舍身相救,我们西厥上下非常感激,大汗也亲自守了您整整三天。要不是现在事情太多,我们大汗一定会亲自来感谢您的。」
言子星适时地道:「我住在大汗的王帐里,恐怕不妥,不如还是搬回原来的地方吧?」
拓跋修忙道:「太医说了,您现在不能轻易移动,还是留在这里安心休养吧。大汗已经下了命令,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搬回去就不必了。」
言子星安了心,与他又闲聊一会儿,便露出倦意。
拓跋修知趣地告退。
言子星等了一天,上午左贤王来过,下午是右贤王,但拓跋真一直没有露面。
到了第二天,拓跋真仍然没有出现。
如此过了几天,言子星终于等不住了,这日左贤王又来探望,便忍不住问道:「不知大汗最近在忙什么?在下受伤之后还未见过大汗。」
左贤王有些尴尬,仍然是前几天的借口:「大汗忙着调查刺客的事,一直抽不出时间来。」
言子星脸色一沉,淡淡地道:「左贤王口口声声感谢在下对大汗的救命之恩,还说大汗曾在在下这里守了三天,不过现下看来……」
左贤王也觉得有些对不住,他是实在人,不会那些拐弯抹角,只好实话实说道:「言大人,实不相瞒。我们大汗最近身体不适,受了风寒,所以无法来看望大人。」
言子星一惊,忙道:「莫非大汗那日受了伤?」
左贤王忙道:「那倒没有。不过最近天气寒冷,前几天又下了场大雪,大汗在大人这里守了三天,之后又忙着处理刺客的事,这才累病了。」
言子星没想到拓跋真竟然病了,登时担心起来,问道:「病得重不重?太医怎么说?」
左贤王道:「阿素亚大人说大汗喝几副药,休息几天就好了。大汗怕风寒过给大人,因此没来看望,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言子星担忧地道:「不如我去看看大汗吧?」
左贤王忙道:「不用不用。言大人,您现在余毒未清,外面天寒地冻,若是再加重伤势可如何是好?您还是在大帐里好好休息吧。」
其实言子星那日的箭伤并不重,他看见利光闪过,反应极快,将拓跋真扑倒时原本可以躲开那枝箭,但电光石火间,突然想起好友东方昊晔对他说过的一句话:「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拓跋真就是那草原上的一匹狼,要想让他上套,必须付出点代价。
所以言子星临时改变主意,故意慢了一拍,让箭射入了肩头,避开了要害部位。
因初冬之际,草原天气寒冷,衣服穿得厚重,他里面又套了一件软甲,所以箭射入时冲力很大,声音挺响,血流得挺多,但其实并没有入肉多少,只是他没想到那箭镞上有毒,这才受了重伤。
此时大部分毒都被逼了出来,身上还有些虚弱,但他内力深厚,这几日西厥王廷将各种珍贵的补药流水似的送来,兼之又有天门的大还丹辅助,恢复得很快,已可以下床走动几步了,只是他为了某种目的,还在装虚弱罢了。
他真的很想见见拓跋真,但拓跋修极力安抚他,让他好好休息,还道:「阿素亚大人说大汗这几天需要好好休息,让我们不要打搅。所以我和右贤王等人也不敢去探望。言大人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养好伤势,若是让大汗知道大人为了他如此劳动,该怪我多嘴了。」
如此,言子星只好暂时作罢。
凌成已经打听到,拓跋真就住在王帐旁边的大帐里,离言子星这里实在不远,这么几步路想必也费不了什么力气。
言子星打定主意,到了傍晚,吃过晚饭,便不顾众人劝阻,穿上厚厚的大氅,去看望拓跋真。
第十四章
拓跋真哪里是受了风寒?而是动了胎气。
那日在祭典上遇刺,言子星抱着他扑倒在地,又滚了好几圈,已经受了惊,之后看着言子星背上出血不止,送进大帐后脱下外衣,才发现血色已经开始发黑,拓跋真眼睛一花,险些站不稳。
太医束手无策,幸好阿素亚及时赶来,用针灸之术帮言子星逼出了大部分剧毒。
拓跋真当时心慌意乱得很,哪里还顾得到自己,守在王帐里不走。
阿素亚忙完言子星的伤,也累得几乎虚脱,他年纪也大了,熬不住一天一夜的逼毒,便没有看住拓跋真。
到了第三天,言子星还没醒,拓跋真着急,让人把海莲娜带了来。
海莲娜看见爹爹还来不及欢喜,就听父汗说爹爹受了伤,现在睡着了醒不过来,不由吓得哇哇大哭,抱着言子星喊个不停。
可是在这种情形下,言子星竟然还没醒。
拓跋真又忧又急,还要忙着查刺客的事,便撑不住了。
阿素亚休息了一天,精神好了,便过来看望,见言子星虽然昏迷不醒,但脉象已经渐渐平稳,应该没什么大事了。
不过待他一回头再看大汗的脸色,却吓了一跳。
拓跋真这两天一直觉得腹中隐隐作痛,吃了不少阿素亚为他准备的安胎药,也不见太好。他捂着腹部坐在一旁,见阿素亚过来把他的脉,道:「老师,他怎么样?为何还不醒?」
阿素亚蹙眉不语。诊完他的脉,道:「他没事。虽然还昏迷不醒,但毒素已经逼离了心脉,没有性命之忧。反而是大汗,你动了胎气,现在胎息不稳。」
拓跋真道:「老师不必担心。我身体强健,这个孩子也命硬得很,不会有事的。」
阿素亚大怒,道:「你看看自己现在的脸色!你就如此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不顾惜这个孩子?现在你必须立刻休息,否则孩子保不住可不要怪我!」
拓跋真揉着肚子,疲倦无力地道:「老师,别说了。我知道了。」
阿素亚道:「难受了吧?是不是肚子疼?」
拓跋真点点头。
阿素亚道:「我扶你回去休息一下。你放心,床上这位,明天之前一定会醒了。」
拓跋真听了老师的诊断,这才放下心,又看了一眼床上的言子星,这才慢慢起身,跟着阿素亚离开。
他的大帐就在王帐旁边,进了大帐,就觉得有些撑不住了,腰酸得不行,肚子也越发痛了。
阿素亚将其他人都轰了出去,亲自为拓跋真检查,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拓跋真的下体已经有了出血的迹象,他自己粗心大意地还没有发觉,若是再晚上半天,这个孩子就真的保不住了。
拓跋真没想到竟然这么严重,不由吓到了,老老实实地卧床休息。
这几天他也想去看看言子星,但阿素亚每日守在大帐里严厉地看着他,不许他挪动一步,连外面的政事都是秦子业带进来,由阿素亚代他处理的。
拓跋真躺了好几天,也无聊得很。
那些刺客虽然抓住了,但都已经自尽了,查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但是他可以肯定,那几名刺客一定是东厥人。
如果是其他部族,不会顾忌对天神和祖先的祭拜,一定会在前两天更有利的情况下动手,不会等到第三天的祈福仪式。
可是现在也没有证据,拓跋真暗自咬牙,把仇记在了心里。
想起那剧毒的霸道,他不由隐隐害怕,当时言子星中毒昏迷的样子让他头脑里一片空白,他从没想过,如果言子星死了,自己怎么办?
拓跋真闭了闭眼。在生与死的面前,从前的恩怨变得那么渺小,不值一提。
他与言子星纠缠这么久,到底有什么不能释怀的呢?海莲娜是他的心头肉,但也是二人共同的女儿,何况现在,他腹中又孕育了一个新的生命,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着他对言子星的感情。
而且若不是言子星及时发现,自己就要一尸两命了。
他摸着肚子,暗自庆幸这个孩子和海莲娜一样命大,都被自己的爹爹救了。
说起海莲娜,那日见过言子星后哭闹不休,但后来见爹爹病了,父汗也病了,也不知道阿素亚对她说了什么,这些日子竟是乖乖地待在自己的大帐内,除了每日过来向他请安外,竟没有再吵着去见爹爹。
看见女儿这么乖巧懂事,他心下实在安慰。
刺客之事已经告一段落,与东厥的事交由秦子业去办了。这日拓跋真下午起来批阅了些奏折,又把左贤王叫来问了几句,打发他走了,傍晚吃了饭,喝过药,便又回榻上歇着。
谁知没过一会儿,听见大帐外有些声响,一个侍卫进来,在外帐禀报:「大汗,明国天使言大人在外求见。」
拓跋真吓了一跳,从榻上坐起来:「他怎么来了?让他……让他进来吧,在外帐等候。」
他刚刚歇下,已经脱了外面厚厚的一层又一层的衣服,只穿了暖衣。他不想见言子星,可言子星伤势未愈就跑了来,外面天寒地冻的,再冻着可就不得了,只好赶紧让他先进来。
言子星进了大帐,那侍卫就退下了。他竖起耳朵,听见拓跋真在内帐里穿衣的声音,不由奇怪大帐里怎么无人服侍?
原来拓跋真自从肚子开始显形之后,便不让人在大帐里服侍,只留了几名小厮轮班,夜里在外帐值夜。
一来他肚子大了,侍女们心思细密,容易发觉异常,他也不想被人看见;二来他谨慎惯了,不让人轻易近身,即使是小厮,每夜也只留两名在外帐伺候。
他并非是奢侈享受之人,颇吃得了苦,当年在乌里木盆地时,那般清贫的日子也一样和言子星过来了,所以自己照顾自己,并没什么不便,何况现在的条件比当初怀海莲娜时强了无数倍。
他正在穿衣,忽然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却见言子星竟然进来了。
「你怎么进来了?」拓跋真一慌,忙把外衣匆匆裹上,双手掩住腹部。
言子星狐疑地道:「怎么就你自己在大帐里?不是病了吗?服侍的下人呢?」说着眼神在他身上瞟了瞟。
拓跋真沉下脸:「我帐里的事岂用得着你管!」
「大汗说得是。是在下无礼了。」说着言子星突然扶住额头,低声喃喃道:「哎呀,我怎么有点头晕。」
拓跋真一惊,忙过去扶住他:「伤还没好就乱跑什么?外面刚下了雪,天气正寒,再受了凉可怎么办?」
言子星顺势坐在他的床榻上,听着他关心的话,不由心下一暖,趁机拉住他的手道:「我不是听说你病了吗?心里担心,实在待不安稳,就过来看看。」
拓跋真望着他握着自己的手,不由心情复杂。
自己这般对他,他竟然还担心惦记自己,那日也是奋不顾身地救了自己。
言子星仿佛没有察觉他的纠结,拉着他的手道:「你也别站着了,快坐下来,让我看看是不是病得厉害?」
拓跋真顿了一下,竟真的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言子星见他如此「听话」,不由有些意外,心里窃喜,打量他的神色道:「脸色是很差,好像瘦了点。左贤王说你受了风寒,厉害吗?服药了吗?」
拓跋真顿了顿,道:「没事,就是最近累到了,歇几日就好了。」刚说完就觉得腹中一痛,好像孩子踢了他一脚,可能是刚才起得太急了。
拓跋真另外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摸上了肚子。
言子星随着他动作看了过去,视线落在他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因是傍晚,大帐里虽然点上了烛火,但这边是拓跋真的内寝室,又有个屏风挡着,因此光线并不太明亮,拓跋真刚才匆匆穿上厚重的外衣,没有仔细打理好,原是怕被言子星发现异常,他才顺势在旁边坐了下来,却没想到这个姿势更容易显出小腹的凸起。
他感觉到言子星的视线,不由浑身一僵,立刻抽出手来,拉了拉外衣道:「你身体还没好,我让人送你回去吧。」说着就要起身叫人。
但言子星突然从后面抱住了他。
拓跋真大惊,几乎想也没想,一个反肘击过去,喝道:「你做什么!」
「啊――」
言子星大叫一声,松了手,向后倒在了榻上。
拓跋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该死!」他骂了一句,赶紧爬上榻,慌乱而焦急地道:「言子星,你怎么了?」
刚才他那一后肘,正撞在言子星的胸口上,力道很大,但言子星与他床上床下动手无数,早习惯了他的力道,并不觉得太痛,那一声大叫有八成都是夸张的,可他现在余毒未清、身体虚弱,拓跋真这一下仍是撞得他头昏眼花,倒在榻上真的有些脱力。
言子星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道:「你太狠了……背后的伤口可能裂开了。」
拓跋真脸色一白,心头愧疚,还未细想,道歉的话已脱口而出:「对不住,是我莽撞了。你转过来,我帮你看看。」
言子星道:「我没事。你也病着,还是叫侍女来吧。」
他这么一讲,拓跋真倒想起这几天言子星帐里伺候的都是那天自己赐给他的那几名西厥舞女,不由脸色一沉,冷声道:「少嗦!转过来让我看看!」
言子星有些诧异他为何突然不悦,但了解他的脾气,闻言乖乖地转身趴好。
拓跋真动作粗鲁地扒去他的外衣。
「嘶……」
言子星只觉肩胛一痛。原本没裂开的伤口,让拓跋真这么粗鲁笨拙地折腾,现下也要裂开了。果然,拓跋真给他脱下上衣,露出赤裸的上身和肩头的绷带,一丝红色正从伤口处渲染开来。
拓跋真倒抽口气:「真的裂开了。我让太医来给你换药。」
言子星忙拉住他的手道:「都这个时候了,就别找太医了,还是你来吧。」
拓跋真犹豫:「我怕弄不好。」
言子星苦笑:「我原是来探望你的,进帐没多久你就传了太医,却是我的肩伤裂开了……这要传了出去,可让人怎么说?西厥大汗不顾救命之恩与明国天使起了争执?这帐里又没有别的见证人,何必给自己找那个麻烦。」
拓跋真沉着脸,知道他说得有道理。
西厥王廷虽然不比明国皇室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但私底下也是波涛暗涌,尤其现在正是敏感的时候,不知王廷还有多少东厥奸细。宣太医来,换药上药,拆下来的绷带等等,总会留下痕迹,到时传了出去,不明真相的人难免会胡思乱想,趁机挑拨了西厥和明国的关系,就不妙了。
拓跋真起身从屏风外取过一盏烛火,放在床头,让言子星坐起来,帮他拆下绷带。
伤口裂开的部位不大,言子星怀里揣着药瓶,直接让拓跋真撒上,将原来的绷带缠回去即可。拓跋真见步骤如此简单,便放手来了,却把言子星疼得龇牙咧嘴。
拓跋真见他表情夸张,忍不住皱眉道:「何至于这么夸张?一点痛都忍不了。」
言子星辩驳道:「你还是这般笨拙,本来不痛也被你弄痛了。」
拓跋真大怒:「我是西厥大汗,不是帮你换药的太医!」
言子星翻个白眼,道:「是,大汗,请问你弄好了吗?我觉得有点冷了。」
拓跋真听了,虽然还沉着脸,但手上却加快了速度。
弄好了绷带,言子星转过身来,默默地看着拓跋真。
此时二人才发觉,大帐里只有他们两人,又是在内帐的床榻上。一盏摇曳的烛火,昏亮地照出彼此的视线。
暧昧而奇妙的气氛瞬间笼罩而来。
拓跋真望着言子星星亮深沉的眸子,还有那赤裸的上身,忽然觉得呼吸有些粗重。
言子星深深地望着他,轻轻抬起手,在快要触摸到他的脸颊之际,拓跋真猛然别开了头。
「还不穿上衣服,小心着凉。」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说完这话,便要起身离开,谁知言子星突然抬起身子,再次将他拦腰抱住。
这次拓跋真总算记得没动手,却十分慌乱地道:「放开!快放开!」
言子星抱着他的腰道:「你紧张什么?」
拓跋真向下扯他,但又不敢碰他刚刚换好药的肩膀,不由束手束脚,挣脱不开,言子星扯着他向下一拉,将他按倒在床上,翻身就要骑上去。
拓跋真终于慌了,叫道:「别上来!小心我的肚子!」
言子星猛然停住动作。
大帐里一片安静,足足半刻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二人四目相对,言子星一字一字慢慢地道:「小心你的肚子?」
拓跋真脸色数变,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一时觉得慌张无比。言子星知道了,他会怎么想?
一时又觉得羞恼无比。自己被他骑过几回,这么快就怀上了,岂不是说明对他还余情未了?
一时竟又觉得安心了。总算让他知道了,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拓跋真心情复杂,脸色变换,等着看言子星发火。
谁知那边言子星已经摆脱了初时的震惊,并没有生气,反而感到欣喜若狂,他小心翼翼地摸着拓跋真那厚衣下的肚腹,硬硬鼓鼓的,十分温热。
他低下头要撩拓跋真的衣服,拓跋真按住他的手:「你做什么!」
「让我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放手!」
拓跋真挣扎,言子星按住他:「你别乱动,让我看看嘛!肚子这么大了,几个月了?」
拓跋真顿了一下,登时怒吼:「几个月了你自己不会算啊?」
言子星迟钝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为何生气。拓跋真这人十分多疑,自己那么问,恐怕他以为自己怀疑孩子不是自己的。
他忙道:「是我说错话了,不是那个意思。孩子肯定是我的!夏天时候怀上,那现在……得有五个多月了?」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孩子是你的啊!拓跋真心里怒骂,但又无法反驳,从心底里泛出一股无力感。
言子星心花怒放,前几天的怀疑现在竟然实现了,巨大的惊喜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突然抱住拓跋真在他脸上狠狠亲了几下,咬住他的双唇,激动得恨不得吃了他似的。
「呜呜……」抽什么疯!
拓跋真被他冷不丁地堵住双唇,推了一推,竟没推开。
他刚动了胎气,正在安养,也不敢太使力,只好由着言子星亲着亲着,将舌头伸了进来。
「唔……」拓跋真的声音有点变了。
言子星含住他的舌头吸吮,双唇不断搅动,舌间彼此嬉戏,拓跋真不知不觉回抱着他的双肩,与他头颅辗转,唇齿热吻起来。
帐篷里的气温好像一下子上升了不少。
言子星身体渐热,双手也开始不老实地在拓跋真身上乱摸起来,原本凌乱的衣服被他探了进去,贴着肉摸到拓跋真的胸膛上。
「呃……」拓跋真不由自主地呻吟了一声。
言子星的手指不知何时由狭怂胸前的玉珠,食指和中指灵巧地搓弄着,又麻又痒,小小的乳首渐渐挺立起来。
「别……别!不行……」拓跋真痛苦地呻吟一声,无力地推拒他,咬牙道:「我动了胎气,不能做……」
言子星惊了一下,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你动了胎气?什么时候?你现在身体如何?孩子没事吧?你怎么不早说,刚才有没有压到你?刚才让你给我换药,没累到吧?」
他急急起身,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离开他的怀抱,拓跋真顿时感到一阵阵凉意,身体似乎对刚才的体温异常眷恋,但言子星关切的话语却又让他感到心暖。
他觉得有些不甘,板着脸拍开言子星的手:「没事。养养就好了。」说着撑着腰坐了起来。
刚才忙活了半天,又被言子星拽到床上,虽说床榻柔软,但他还是有点担心伤了孩子,便摸出床头的一个药瓶,倒出几粒阿素亚专门为他调制的保胎丸。服下后果然觉得腹内暖洋洋的,胎儿似乎安适了许多。
言子星一直在旁看着他,在他服药时帮他倒了碗水,此时见他坐下,便蹙眉道:「这帐里一个服侍的人也没有,实在不像话。你现在身子不便,还能事事自己来吗?」
拓跋真心道,若不是你突然过来,我现在早就歇下了。
他哼了一声,硬邦邦地道:「不用你管。」
言子星道:「我知道你是不想让别人看见你怀孕的样子,可是现在不是咱们在乌里木盆地的时候。」
他顿了顿,叹口气道:「你就是好强。那时候还有我照顾你,可是现在你贵为西厥大汗,却连个能贴身服侍的人也没有?」
自然是有的。不过心腹侍女他都送去照顾海莲娜了,小厮他又不愿意让他们看见自己现在这种畸形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他也有男人的自尊和骄傲,尤其他还是西厥的大汗。
但听了言子星的话,他却觉得心窝里暖暖的,除了阿素亚老师,他已经许久没有再从别人身上感受过这种类似亲人之间的关心了。
虽然从前娜木纯与他的感情也很好,但那不仅是女人对丈夫的关心,还有着一种不经意的敬畏和讨好。那种地位上的无形差距,给他的感觉与言子星的微妙不同。
言子星对他的关心,带着一种平等的、无法割舍的亲密感,仿佛他本该这么和他说话,再没有比这更天经地义的了。
他哼了一声,眯起眼盯着言子星,道:「你不生气?」
言子星笑咪咪地看着他的肚子,漫不经心地道:「为何生气?我早想到你可能怀上了。」
「你早想到了?」拓跋真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言子星白了他一眼,道:「这有什么稀奇?你能为我生下海莲娜,自然能再生一个。」
其实他也是祭祀时突然灵光一闪有了怀疑,这几天这个疑问一直放在心里,刚才两次突然抱上拓跋真,就是在试探。
在挨了那一肘前,他已经隐隐猜到了,因此后来再抱着拓跋真压到床上时,便故意避开他的肚腹,果然拓跋真怕伤到孩子,脱口说了出来。
言子星虽然心里不爽他瞒着自己,但也能理解他现在的立场和处境。何况海莲娜的事还没过去,他能把海莲娜抢走,自然也不会放弃这个孩子,若不是自己突然来出使,只怕等孩子生下来他就不认了。
言子星心里虽然气闷,但再次要做父亲的喜悦还是占了上风。而且拓跋真的脾气他是了解的,为了这个再和他吵一架,也没有意义。何况拓跋真现在是两个人的身子,又刚动了胎气,所以言子星觉得自己应该大度点,先把这笔「帐」记下来,以后再和他算。
拓跋真听了他的话,气得脸孔通红,似乎自己就该是给他生孩子的。
「姓言的,我告诉你,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和你没有关系!」
言子星眯了眯眼,差一点就要发火,但既然已经决定以后再和他算帐,现在就没必要和他生气。
他正要说话,忽听外帐有人禀报道:「大汗,已经过了戌时了,您可要休息了?」
言子星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来了一个多时辰了。
拓跋真看了他一眼,道:「言大人,时候不早,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言子星见他下了逐客令,想了想道:「那在下就告辞了。」说着起身轻轻将衣服穿好,却突然弯腰在拓跋真耳边低声道:「我明日再来看你。」
拓跋真脸皮一抽,正要说话,言子星高声道:「大汗,您风寒未愈,就不要送了,在下自己出去。您躺好,您躺好,好好休息啊,在下告退。」说着不由分说,将他按回了榻上,自己快步出去了。
第十五章
王帐与这个大帐不远,转过几步路就到了。
言子星一出屏风,便放缓了脚步,走得摇摇晃晃的,待出了大帐,更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凌成等在外面,赶紧半扶半搀着他回去了。
「主子,您怎么去了那么久?」
言子星白了他一眼,道:「担心什么?那是在大汗的帐篷里,还有人能对我不利不成?」
凌成见少主虽然口中斥责自己,但眼底却流露出喜悦之意,不由有些莫名,不过他想起凌虎的嘱咐,没有多问,服侍言子星睡下了。
言子星道:「今晚不用人值夜了,你们都下去歇了吧。」
凌成道:「那怎么成?您的伤还没好,晚上若是要喝茶什么的,总要有人服侍。」
言子星想到拓跋真现在在安胎,也不过留了人在外帐值夜,自己哪里就比他娇气了?
他坚定地让凌成和那几个侍女都退下了,大帐里不留一人。
晚上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嘴巴一直咧着笑。
摩耶人动情受孕。就算拓跋真表现得再狠、嘴巴再硬,但心里还是爱着他的,不然怎会怀上这个孩子呢?
当初他收下拓跋真赐给他的那两名西厥舞女,便是对拓跋真的一次试探,若是拓跋真没有丝毫反应,他也能死心了,想办法把海莲娜带走。但拓跋真不负所望,接二连三地给他送来「醒酒汤」,可见心里还是有他的,如今果然证明如此。
父王,儿子总算没有辜负您的嘱托,这次一定让阿真给我生个儿子!
言子星这一夜几乎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