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你为我挡住箭矢和暗器,我趁他们没反应过来的一瞬斩断地上绳子,带你离开。」
他说得轻描淡写,悠然却知定非那么简单,第一个想法是:「萧你有没有受伤?那些人事先计划周详,怎么会让你这么轻易逃开?」
「我总觉得似乎有人暗中相助,因此倒也没受什么伤……」君笑道,语气很是淡然。
悠然极为了解他,听他语气便知他只是不让自己担心,于是干脆伸出手来拉住君笑,手在他身上梭巡着。君笑身体微僵,向旁躲避着,悠然却扼住他不让他动弹。
他本来是要找君笑身上的伤,摸着摸着,却不觉走了神,一双手抚过他平坦胸膛,渐渐向下。悠然有些恍惚了,只觉身上发热,连伤口都没有感觉了,全身的敏感都集中在下腹。手指纤巧,按上君笑腹部。
君笑全身剧震,忽地拼命挣扎。悠然武功本远逊于他,又受了伤,当即被他远远甩开。悠然后背着地,只觉痛得眼前一道白光,然后全黑,却有点点奇异光斑闪烁,只是咬住牙,口中甚至有了腥甜,却始终没有痛呼出声来。
君笑用力震开悠然,然后站在当地,气息混乱。半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刚才所为,立时悬起心:「悠然,悠然!」
山洞虽暗,仍有些亮光,君笑见洞壁下隆起一块,连忙走过去。可他竟然没听到呼吸声,伸出手到悠然鼻下,心中快速闪过一个念头:他不会是……死了吧?当即手竟有些颤抖。手指感觉到极微弱的呼吸,君笑稍稍放下心。
悠然此时缓缓开口:「萧……我没事……」
他声音微弱,断断续续,竟是疼得连说话呼吸都艰难。
君笑伸手抱他,刚贴上他背部,就感觉一阵黏湿黏住自己手掌。君笑马上想到自己刚刚震开他的力道十足,定是将悠然震到洞壁上,后背磕在棱角分明的坚硬壁石上,原本受的伤被生生撕裂开,甚至破得更严重……
「真是该死!我出手怎么这么没轻重!」君笑低声骂道,然后声音转柔,「悠然,你忍一下,我带你到外面……」
悠然一凛,轻声道:「萧,我好痛,我动不了……」
「可你的伤……」君笑迟疑。
「我这里也有金创药,萧你帮我上在后背吧!」悠然道,然后想了想,从怀中拿出一物,漆黑山洞顿时变得光明。他把那物事交给君笑:「萧,这夜明珠有几分亮,你拿来照明吧。我……的伤不重,在这里上药就好。」
君笑将悠然翻过来,就着微弱珠光一看,忍不住倒吸了口气:悠然整个后背血肉模糊,几乎没块完整肌肤,有几处只是擦伤,有几个却极为严重。
君笑心疼得不得了:「悠然,是我不好,我不该反应那么强烈,我、我……」
「萧你没有错,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动手动脚。」悠然道:「一切……都是应该的……」
「就算我当初受的伤,恐怕都没这重。」君笑想起在沈庄时,背后被鞭打、被侵犯时在墙上摩挲,但那伤伤得均匀,没有特别严重的,而悠然这伤……
他拿着金创药,甚至都有点不敢碰悠然后背,最后一咬牙,飞速点了几个穴道,把金创药涂在伤处。悠然闷哼一声,额上冷汗直流。
「痛就叫出来。」君笑左手递到他面前,「或者你咬住我手指,就不会痛得太厉害。」
悠然张开口,轻轻含住君笑手指,模模糊糊说了句什么。
「你说什么?」君笑听不清,问道。
「原来……受伤是这么痛的……」悠然低低声音道。
君笑给悠然上完药,感觉悠然呼吸微弱,连忙就近查看,见他紧闭双眼,竟是痛昏过去,嘴却轻轻合着,唇紧紧衔住他手指,舌头在君笑指尖轻轻掠过。
君笑只觉难受,想将手指抽出来,却被咬得更紧。悠然倒也不用劲,只是极力吮吸,使之不易抽出。
君笑怜他身上伤,不敢大力,最后也便由得他去了,只是手指是极敏感之处,被这么舔舐吸吮,君笑竟觉起了奇特心思。
他本不解欲望,此刻咬住牙,心道楚君笑你怎么这般禽兽,这和那人又有什么差别,生生把刚起一点的绮思压下去。
静了下来,君笑开始想着一路上种种,脑中有了些想法。唯一觉得奇怪的是:到底是何人在帮自己――或者,是帮悠然?而到底是何人布下的这个局,害悠然受了这么重的伤――虽然说,他的伤有一部分是自己所为。
光给他后背上药,也不知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君笑借着淡淡夜明珠的光芒巡视着悠然身上,甚至动手去褪他衣衫。悠然在昏迷中也十分难弄,抓住他左手,硬是不肯让他脱他衣服。
君笑手本来就不太方便,见他这样也便不管他了,转而处理自己臂上箭伤。
幸好伤是在右臂上,倒也无甚大碍,反正他右手本来就是废的,只是这么动来动去终究惊动了悠然,他睁开眼,手伸向君笑:「萧,你在做什么?」
君笑任他握着,碰触习惯了,倒也不觉很难受,答道:「我右臂受了一箭,我在敷药。」
悠然痛得眉头皱紧,却强要起身:「你自己怎么敷药,我来。」
他起身,后背伤处受到牵连,顿时痛得彻骨。君笑连忙扶住他:「你别管我,你的伤比较重。」
悠然只觉自己大半身子被君笑抱在怀里,君笑只单手揽着他,右手难以动弹。悠然靠着他,虽然想到他右臂还有伤,又想着他厌恶人碰,但还是舍不得离开这胸膛,若不是刚才被君笑震出去,他现在可能还会动手不规矩。
他身上的味道真好闻,是属于男了的干净清爽,于悠然而言,却比什么催情香都有效,甚至起了不该有的反应。
君笑和他贴得近,感觉到了,连忙推开他,一张脸红一阵白一阵,却又无法出声斥责。他想不到这少年不仅喜欢缠着自己,还对自己有……欲望。
――倒和那人一般……
君笑猛地摇头,把这奇怪想法摇走。男人这样应该并不为奇,自己不该因为自己对性事的反感,而把所有对男性有反应的人想像成那人。悠然这般可爱,自己怎么会把他
二人重叠?
悠然清清嗓子,只觉声音干涩:「萧,你别生我气,我……」
「我没生你气。」君笑轻叹一声,转换个话题打破这样的尴尬,「我们现在处于不利境地,你不要乱动,耐心养伤,我们来商量下现在该怎么办。」
悠然倒也不是没轻没重之人,敛了绮思和君笑商量。现在的问题是,谁也不知道敌人究竟在什么地方,君笑一个人肯定无法将重伤的悠然运回凌夏帮,但他也不可能抛下悠然自己离开,难道就要一直在这山洞待着?
君笑脱下外衫罩在悠然身上,然后扶他出洞。此处是座小山,林木葱郁,倒也漂亮。幸好此时已是晚秋,山中果树上结实累累,君笑施展轻功飞身上树,摘了不少果子。他只有单手,不方便拿着,便让悠然在下面接着,自己投果子下去。
他施了巧劲,果子到悠然手里停一下,便乖乖不动了。
悠然忽然低声道:「投我以木桃。」
他声音虽小,但君笑是习武之人,听得清楚,当即一阵不悦,扔得重了些,悠然呼了声痛。
「要你胡说!」君笑哼了声,不去理他。
悠然拿起那颗挑子,傻傻笑了。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6
此时已是傍晚,到了晚上,担心山林里有野兽,二人还是回了山洞。
悠然受伤体虚,尽管君笑燃了火,还是瑟瑟发抖。君笑为难,自己身上已经只剩里衣了,让他在别人面前赤裸上身,他是绝对做不到的。悠然睁着眼,可怜兮兮看着他,想扑到他怀里,但自然更是不行。
悠然觉得冷,沁入心底的冷,伸出手去握君笑的手,这君笑倒是习惯了,也不反对。
悠然忽然低低道:「萧,我从来不知道人是那么暖的。」
「小的时候,你爹娘没有抱过你吗?」君笑问道,心想即使是自己,也曾被娘亲抱在怀里疼过。
悠然摇摇头:「我娘……死得很早,我爹并不爱她,因此她也很少管我。而我爹……」
他住了口,君笑只觉一阵心疼,握悠然的手重了些,身子也向他靠着:「抱歉,我不该问……」
忍不住起了怜意,想这孩子自小就没受过宠爱,所以性格才偏颇一些吧,但――
「难道你师父不疼你吗?」
「师父教我武功就好,为什么要疼我?」悠然反问,眼中倒真有奇怪。
君笑更觉心疼了,转身轻轻揽住他的肩,想自己虽然出身卑微,但前有娘亲后有师父,总算是有人疼过。眼前这少年身分高,但得到的温情却少。
悠然被他这么一抱,顿觉全身都热了,竟不再寒冷。他想想,把后半句话吞回去:再说他们疼不疼爱我,又有什么相干?我要那玩意干嘛?
他不需要什么疼爱,曾经有嬷嬷见他可爱想抱他,被他一把推到一旁去――那还是很小时候的事情,所以只有力气将她推到一边。至于父系那些罗嗦女人,以及刻意讨好他的无聊女子,他向来都是沉下脸道一声「滚」。
他不需要怀抱,除非是这人的。
他只要他。
不过,若君笑只有在同情的前提之下才能抱着他,那么装装可怜又有什么相干?反正至少他是真的希望他拥抱。
悠然赖在君笑怀里,感觉他全身僵硬,却死不肯离开。君笑当真难受,却不忍放开这大男孩,再想到他这身伤大都拜自己所赐,强行抑住恶心,轻轻抱着他。
「你说,到底是什么人泄漏你我去快刀门的消息?」君笑觉得这样的安静有些暧昧,于是问道。
「有卧底并不为奇,奇怪的是竟然在昨晚就知道你我要去。」悠然道,那些陷阱机关绳索布置得巧妙,显然绝不是仓促而就,「而且熟知你性子,知道你对那种事情无法袖手的……曲甯远、聂启之,还有什么人?」
君笑皱眉:「昨晚我放过武陵帮那些人,当时凌夏帮的人也在场,他们也知道的。」
悠然微有些不悦:「总之你是肯定不会怀疑曲宁远喽?」
「大哥是武林盟主之弟,听说他当日亦有竞争盟主的实力,若他想阻我,又何必率武林人士千里奔波?」君笑摇头,「悠然,不会是大哥。」
悠然听他语下回护,心里直往外泛酸,忍不住道:「那我当时也在场,你要不要怀疑我?」
「怎么会?你是悠然啊。」君笑笑着拍拍他肩头,「就算是我怀疑自己,也不会怀疑你的。不过说实话,我确实比你可疑。你伏在我身上后,那些人确实是要下死手的,而他们对我好像总有几分留情。」
悠然眯起眼,自然也想到了这点,眼底闪过丝冷列。
――乖乖待在他身边不代表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害他、害自己之人,休想得半分安生!
两人再说了几句,悠然实在乏了,也便睡去。君笑怕他触到后背伤口,只能让他俯躺在自己膝上,左手揽着他。
到得半夜,君笑半睡半醒之间,感觉悠然不停转来转去,一惊醒来。悠然就枕在他腿上,感觉体温极高,君笑伸手去一探,竟是火热得灼人。
再拿夜明珠看向他后背,上了金创药的地方虽已不再流血,周围肌肤却鼓起来,红肿一片。君笑暗叫不好,知道是伤势恶化导致发热,偏偏在这地方根本无计可施。
君笑想起身去寻些清水来,他一动悠然便感觉到,睁开烧得发红的眼,声音微弱而沙哑:「萧……你去哪里?不要离开我……」
「你发烧了,乖,我去找点水给你。」君笑抚着他额头,低声哄道,可悠然烧得迷迷糊糊,哪里还听得进去,只是拉着君笑。
君笑低头看着悠然,他低着头,本就单薄的身子轻轻颤着,君笑只觉心疼,咬住了牙:「若我右手还好……我便能抱着你上马,我们一起回去……」
他心中恨极,左手高高扬起,砸在一旁石壁之上,尖利石头刺破手掌,他却浑然不觉,「一点用都没有的家伙,还不如当初让那人把四肢都废了的好!」
悠然昏昏沉沉之余听到这话,忽地全身一抖,一伸手握住君笑左手:「萧……你不要这样……」
「可你发着烧,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君笑喊道:「这手这脚这身子,都是废的!我――」
悠然神智又清醒了几分,略一思量下了决心,从怀中掏出一物:「萧,你拿它到外面放了。」
君笑接过那物,仔细看去,却是一枚信弹。他心中一喜,却奇怪悠然怎么不早拿出来,轻轻把悠然放到地上,让他躺在自己衣衫上,起身走向洞口。
信弹上天,然后炸开,绚烂之中,是一个「靖」字。君笑更是奇怪,心道悠然剑林悠然,师从灵山,这个「靖」字,却是何意?
回来问悠然,悠然只说齐思其实是他师兄,字靖远,这信弹是用来联络他的。君笑听是他们师门之事,就没有多问。
悠然烧得稀里糊涂,赖在他身上死不放手。
他们遇险的地方离凌夏帮算不得太远,还未到天亮,外面已经有了人声。
君笑听到齐思的声音,连忙抱着悠然出洞:「齐思,我们在这里。」
齐思看到他二人,长长出了口气:「萧公子,少爷还好吗?」
离得近了,君笑方才看到齐思一脸疲惫憔悴,想来是他找了一天所致,于是道:「你们师兄弟关系倒好。」
齐思稍微愣了下,随即道:「林师弟都跟你说了?」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伸出手去接过悠然。
君笑抱得辛苦,然而怀中忽然少了这身体,松口气伴着点点失落一起涌上。温度的纠缠就这样奇怪,靠在一起明明恶心,放下却还茫然。
齐思是自己寻来的,他不信任身边那些武林人士,自己来找悠然。
他是骑马来的,君笑让他二人上马离开,悠然却伸手:「萧……一起走……」
君笑迟疑一下,齐思道:「萧公子,我在附近看到你的马,拴在那边。」他指了指,叹道:「若您不和我们一起,我怕林师弟也不会走的。」
君笑牵过马来,三人两骑向凌夏帮赶去。
君笑侧眼看去,齐思单手控缰,另只手抱住悠然,让他俯卧在他身上。君笑忍不住一叹,心下黯然。
不过他向来开朗,很快转念到其他事情上去,一路想着,倒也不觉太远。悠然虽被极轻地抱着,但毕竟马背颠簸,他痛得眼前几度发黑,最终晕了过去。到凌夏帮下马之时,他软软靠在齐思怀里,双目紧闭,显得脆弱无比。
曲宁远迎了出来,连忙让悠然回房静卧,找了大夫来看。
悠然沉沉睡去,醒来却不见君笑。
「萧呢?」悠然见守在身边的是齐思和曲宁远,轻轻皱眉,四下寻找着君笑。
甯远道:「他出去了,晚上才能回来。」
「我们刚回来他就出去?」悠然瞪着宁远,「他身上还有伤,你怎么能让他出去!」
宁远脸色有几分难看:「你又不是不知道寒弟那性子,他要出去我还能拦住他不成?」
「怎么不能拦?你就不会求他……」悠然冲口道,忽地住口。
宁远冷笑:「像你一样对着他撒娇?林少侠,我大寒弟四岁,你以为我是你?」
甯远向来对悠然极礼敬,这样的态度当真是从不曾有过。
悠然却知他心思,当下冷哼一声:「我管那么多!撒娇对萧来说管用就成,反正我比他小,也不怕失了面子,就怕有些人,面子也要、里子也想要,结果输了只能迁怒于人。」
二人对视,悠然明显占了上风:「不管怎么说,现在萧对我最好。你也知道他感情上有些迟钝,对他啊,就是要撒娇装傻、死缠烂打。像你这样称兄道弟的,他才不会明白呢!」
被道破了心事,宁远有些尴尬,这番心思他从未和任何人说起过,甚至自己想来都有些挣扎,此刻却被这情敌点明。
悠然轻声一笑:「如果你觉得被我说得对,现在跑去跟他说也许还来得及。只要……你有这个脸皮。」
他说这话,倒也是有几分怕宁远当真去跟君笑说什么,他表面上虽然装得自信,实际上可不安得很,而且……悠然眯起眼,曲宁远,我开始的时候,确实漏了算你,不过……现在倒也来得及。
宁远待得尴尬,于是告辞。其实他自己开始也只是把寒弟当作弟弟来看的,若不是悠然那太过明显的倾心,自己也不会往那方面想。而动了心思之后,竟然是越看寒弟越是心跳,渐渐明白那骄傲少年的心情。
可如今,到底能如何?
「寒弟,若我没料错,你最后还是会站到我这边的。」宁远忽地扬眉,自信笑笑,英俊的脸上现出飞扬神色,「你,绝不会是他的!」
「少爷,我们回去吧。这里实在太危险了。」齐思劝道:「您要再这么下去,我怕……」
「我才不回去!好不容易他对我这样,一回去岂不是给曲甯远机会?」悠然立即高声反驳道,然后想到这些话还是小声点好,降低了声音,「总之我不回去,危险又怎样,我不会有事的!」
齐思「扑通」一声跪下。「可庄……少爷您在那人面前连影子都不能用,要不是您还带了靖字的信弹,您是不是连通知我那不肯?影子他刚才都跟我说了,少爷您再待在那人身边,恐怕受伤会更多……」
他低下身去,「少爷您哪曾受过伤,要是……要是大老爷知道了,肯定马上召您回去――」
「他管得了我吗?」悠然冷笑,「他自己当年为我爹成那样,还有资格管我吗?我会和萧都好好活着,绝不会弄到一死一伤才用一生后悔――对了,我跟萧说你字是靖远,你给我记着点,别露破绽!」
齐思知道自己劝不了悠然,只好起身:「少爷,海河派应该没问题,或者我们可以去江夏太守那里……」
「不行!绝不能去官府!」悠然打断他的话,「齐思,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还是你觉得武功高过我,我又在萧面前叫你一句师兄,你就可以替我做决定了?」
齐思连忙俯身:「齐思不敢,只是担心您安危……」
「我不会有事的。」悠然放缓了语气,「关于眼下情形,我心中已有计较,这些你不用管,按我吩咐去做就好。你要注意的是各方动向……对了,他们到底找没找来补天草和洗髓录啊?」
「禀少爷,下面传来消息,补天草已有下落,但洗髓录……」齐思低头,「属下等无能!」
「确实无能!」悠然狠狠道,随即眼神却转温,加着心疼,「他虽然表面不说,其实很在意这伤残……而且当真太危险,若不是他左腿无力,这一次又怎么会遇险?每见他黯然,我都恨不得残了的人是我。」
齐思早习惯了悠然的多变,前一刻能冷峻无情到让人心寒,后一刻提起君笑,却又是温柔得滴出水来。只是这样回异的表现,真的能持久吗?
「你知道他到底出去做什么了吗?」悠然问道。
「应该是去快刀门了。」齐思答道。
「萧其实很聪明的。」悠然笑起来,带几分稚气,「那边你都安排好了吧?除了不能说我们身分,一切都照直说就好,若说假话反遭怀疑。」
悠然皱眉:「但……那些浑蛋会不会再去阻他?万一他们再布下机关什么的拦他怎么办?影子,影子――」
窗外黑影一闪,一个声音淡淡传来:「影子只是您的影子。」言下之意其他人生死他不管。
「少爷,那些人以为快刀门已经被烧成灰,不会再去拦萧公子,而且他们也未必知道萧公子要去。」齐思道:「萧公子武功在我之上,不会有事的。」
悠然也知这点,只是想到君笑独自外出,还是去一天前刚遇险的地方,心里就惴惴。齐思怎么说也没用,只好拿来各处呈报的消息,悠然慢慢翻着,做些调整下了些命令,然而人在这里,心却和君笑一起去了。
望眼欲穿,幸好悠然伤重昏昏,醒来时已是下午,才免了太多难熬时光。过了晚膳时间,君笑终于回来,先去见了宁远,然后来看悠然。
齐思在大厅守着,看到君笑回来去找宁远,连忙回房告诉悠然,帮忙把纸张收起来。然而过了半天还不见君笑来,悠然心里不悦,待君笑来时,神情又是委屈又是气恼。
君笑却没有注意,皱着眉想自己心事。
刚才大哥也问过自己,只是这心事却不能说给大哥听,大哥是武林盟主之弟,四处奔波只为武林安宁,自己这些心思怎么说得出口?只是……
「萧,萧?」悠然连唤了两声君笑才回过神来:「啊?」
「你白天出去,是刚回来吗?用过晚膳没有?」悠然指指桌上,他不能动弹,晚膳自然是送到房中,「我还没吃,我们一起?」
君笑摇头:「我不饿,悠然,你身体还好吧?没事的话我先回房了。」
悠然见君笑态度恍惚,又听他这话,觉得盼了一下午的心都白费了,像是一盆冷水浇在头上,湿淋淋冷飕飕的难受。他唇一抿,转身背对着君笑,愣是不肯理他。
君笑也不管他,向外走去。悠然听他脚步声,只觉委屈更甚,却掀了被子坐起来:「萧你太过分了,你真的不理我……」
这么一起,自然又牵动了后背,痛得眼都湿了,却不肯让泪水流出半点。
君笑连忙走回床边,坐下来扶住他:「怎么又生气了?我没不理你,只是在想事情。」
「什么事情非要背着我想,难道你还有什么不肯告诉我吗?」悠然拉着他袖子,一双眼蕴着泪水,就是不流出。
君笑着实无法抵抗他这样的神情,叹道:「悠然,我问你,国家和自己,孰轻孰重?」
「当然是自己重。」悠然答道:「若自己不在了,国家怎样又有何相干?」
君笑想道,果然是这答案,却又问道:「那么自身的仇怨和他人生死安危,谁先谁后?」
这问题就更不用想了:「他人生死,管我什么事?当然是自身仇――」悠然忽地住了口,「什么?」
他心道不好,一来刚才这两个回答怕是已经让君笑不快,二是,自身仇怨……君笑身上,还能有什么仇怨?
悠然干笑了两声,可怜兮兮状完全不见:「那个……自己的仇恨嘛,什么时候报都可以,但别人生死安危可能只系于一线,当然是他人生死比较重要――」
他转得生硬,君笑也忍不住笑了:「就算你说自身仇怨重要,我也不会责怪你的,你本就这性子,斥责也改不了。」
悠然这反应却让他下了决心,君笑一直想着能以自身行为教导悠然,让他少些偏激。此刻想自己既然有这个教导之心,又怎能做出先自己后他人之事?
他长叹一声:「也罢,反正那地方是跑不了的,我总能找到报仇的机会。」转对悠然道:「悠然,影门其实不在宣州,而是杭州。」
他可以顺着大家的想法说沈庄就是影门所在地,这样一来,合全武林之力,总会灭了那庄子的。
但影门,确实不在那里。
悠然抬起头,看着君笑,忽然觉得他很耀眼。太过耀眼,让他难以直视。
在他的面前,他只像阴影。
悠然的伤渐渐好起来,可以下地走到议事厅听大家商讨。君笑言道总在凌夏帮打扰也不好,于是几日后一行人到了海河派。
甯远认为江夏现在还存在的小帮派已尽数归于影门之下,于是和其他人商议着怎么各个击破。君笑的心软他虽没有公开指责,但显然不甚赞同,打算凭藉手中这些人,加上凌夏帮和海河派,把这些小帮派都剿灭掉。
君笑自然是反对的,他不认为剿灭那些小帮派是件轻松事情,现在需要的是聚集人手对付影门总部,而非把力量放到这些上。就算对付,也该是官府和当地帮派的任务。
说出的是可以说的理由,有些心思埋在平静表面之下,直到悠然的伤好得差不多,君笑方才把自己想法与他说了。悠然自然是全力同意,君笑的聪明在他意料之外,使他不由忐忑起来。
君笑一直没怀疑自己,是因为自己多少利用了他心理上的盲点,但这种欺瞒,又能多久呢?一旦他怀疑……
悠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决定之后要更加小心。因此当几人来到海河派议事厅后,君笑说话,他只管看着。
「大哥,聂大侠,事实上我们并不清楚这些帮派是否真的都被影门收归,如果如聂大侠所说,剿灭一半然后上路,把剩下的交给凌夏帮和海河派,可能会有问题。」
君笑看着凌志霄,唇角翘起,「先消灭一部分小帮派,以免他们联合也来,凌夏帮和海河派对付不了……然后我们奔赴宣州,剩下的交给凌夏帮对付……」
海河派掌门卫平天带点疑惑地看着君笑,君笑手指点着桌子,只是看着凌志霄:「这份门派名单是凌帮主拟的吧,自然,凌帮主和卫掌门在江夏是地头,也比较熟悉这里的情形,只是……」
他转看卫平天,「卫掌门有没有感觉到这名单有什么奇怪之处?」
卫平天略一沉吟,道:「确是有些奇怪,我素来知道江夏有些帮派已经归到影门麾下,但有些帮派,像是二月门、凤阁……等等,都不该会是苟延的门派,却不知为何没被灭门。」
君笑点头,回视凌志霄:「凌帮主,我想知道您为何挑这些门派来剿。」
凌志霄道:「正是因为这些门派素来走正道,一旦被辖制才更加危险,而剩下那些帮派本身就软骨,想必本帮和海河派对付得了。」
「这倒也是理由。」君笑忽地敛去脸上笑意,直直看着凌志霄,「只是……不知这名单上为何没有快刀门?」
「快刀门已经被灭了,萧公子难道不知?」凌志霄道:「正是萧公子去快刀门那日被灭的,也不知是为了灭口还是其他原因。」
「自然是为了灭口。」君笑道:「只是到底为了灭什么口,倒让人费解。」
「为了隐藏影门。」凌志霄道:「这是毋庸置疑的吧。」
「我都去过武陵帮了,也没探问出更多。若灭口怎也不该灭快刀门吧?」君笑道:「而且偏偏在我们去时被灭口……我们去快刀门也算临时起意,并没有他人知道。」
聂启之听他话头不对,沉着脸截过来:「你的意思是我们中间有人泄漏你们行踪?」
「那是自然。」君笑道,只是看了聂启之一眼,视线重回凌志霄身上。
凌志霄表情并无变化,聂启之却压不住怒气,跳起来就差指着君笑鼻子了:「你胡说些什么!凌帮主大仁大义,凌夏帮在江夏声名极好,怎么会做那种事?我看是你苦肉计才对,否则怎么你没什么事,林少侠却受了重伤呢?」
悠然脸猛地沉下来,难看得紧,冷冷看着聂启之,道:「聂大侠你注意些,有些话不是你随便可以说出口的!」
聂启之倒也针锋相对:「怎么?许他说凌帮主,就不许我说他?林少侠你的标准倒古怪得很!」
悠然哼道:「那是当然,谁能和萧比?」
他这话说得实在难听,君笑连忙拉他衣袖,示意他不要说下去。
聂启之却变了脸色,随即冷笑:「对你来说当然没有人能和萧寒比,你和他什么关系,当然是为他说话。可林少侠你也注意点,别让人家骗了身又骗了心,最后还发现人家只不过是利用你而已!」
君笑脸色一变,现出些怒气来,声音低沉而清晰:「聂大侠,您说什么?」
聂启之这话本来在心中很久了,此刻被悠然一激,也不再婉言:「我说什么你们清楚!哼,堂堂灵山传人,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