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直保存到现在。”
慕白站在那里不动弹,接过来那明黄的圣旨只是看着那玉玺的印记不说话。
苏嬷嬷见他这副模样,接着解释道:“这天下本是瑞亲王一脉的,主子要夺回来也是江山物归原主。当然奴婢和族人们也知道要主子为当年的事情翻案难度太大也难以和百姓解释,只求主子将瑞亲王后嗣的那些灵牌全部移入祖祠,让那些皇家血脉入了玉牒,圆了瑞亲王的遗愿和多年来主子们的心愿。那些人才是小主子真正的祖辈啊!”
慕白动了动嘴唇,脸色有些苍白地开口:“那我的生身父母呢?”
“主子是三年前走的,在小主子被送入如今的北国皇宫之后,夫人一直在佛堂里为小主子诵经祈福,于五年前仙逝,还请小主人节哀。”
本来也没有接触过的存在,没有感情的基础也谈不上太过感伤,慕白只想知道一点:“既然只有我一个,那他们当初为何要同意将我换进宫里来。”
“主人和夫人自然是极爱您的,可是为了这几百年来的大业,他们也只能狠心与小主人分离,还请小主人体谅,他们的痛苦并不比小主子您少了半分。”
冠冕堂皇的客套话么,习惯了皇宫里头的利益和算计,慕白也不觉得他那素未谋面的生身父母需要自己的原谅。因为并不在乎,所以不谈怨恨与谅解。
苏嬷嬷已经把她自己和那些族人的要求放的很低了,口口声声说的也都是为了慕白着想,只要慕白愿意,她们会用尽所有的力量帮他撤出来,要是真能登上那个位置,夺回本属于瑞亲王一脉的江山。他们也不要求做了皇帝的慕白大肆地封赏功臣,只盼着他能够为蒙冤的将士和大臣们沉冤昭雪,并将那些灵牌放回到真正属于他们的位置。
如此低的姿态,慕白实在是没有拒绝的理由,也无拒绝的必要。他接过苏嬷嬷象征着一部分势力的玉牌,做出了不算激动的回应:“嬷嬷容我先想想,给我三日,三日之后,我会给你答复。”
女子满是欣慰的瞧着他,眼神充满了温柔慈爱:“嬷嬷知道小主子现在需要梳理,但小主子要记得,无论是什么时候,嬷嬷都绝对不会害你,别说是三日,三个月我们也是等得起的。”
慕白心里头很乱,他从苏嬷嬷的密室里头回来之后就一直把玩着那枚玉牌,苏嬷嬷并不逼他做决定,像是什么都没说过的一样,和往常一般尽心尽力地服侍,做着那个有点神秘的忠仆。
事情当然不会像苏嬷嬷说的那样简单,毕竟都过了四百年,仅凭着苏嬷嬷的一面之词他是不可能轻易就把对方背后的势力接到手里。
都说人心易变,按照苏嬷嬷的说法,他的生父和生母都在几年前去的世。那些瑞亲王的忠仆凭着一股子信念支撑了这么多年,为的不过是让瑞亲王的血脉重新夺回皇位,为自己蒙受冤屈的祖先平反,若说是一两辈的心有这般纯粹,时间长了,总是有些人不满的。
苏嬷嬷给的玉牌能够调动的人出乎他意料的多,而她身后代表的势力绝不可能只是这么一块玉牌调动的人数。
这后头的力量比他想象的多得多,也并非各个都像苏嬷嬷说的那样,想要归顺他,都是能够为他所用的力量。
如果真是这样,当初死了一个苏嬷嬷,还会有别的人想尽办法进到这王府里头来,但是直到他死,那所谓的神秘势力也没有给过他一星半点的帮助,他只能够靠自己,最后因为力量不足以与慕言对抗一步步地迈向死亡。
慕白把玉牌高高抛弃,又用右手接住反拍到桌上,露出玉牌的一部分上面的瑞字露出一半,刚刚好是个王字。
他凝视着那个王字,终是幽幽地叹了口气:这股势力对他而言,是不可多得的助力,但并不可能全部为自己所用,所以在未探清这股势力之前,他对苏嬷嬷背后的人信,但只能信一半。
大约过了小半个月,慕白唤来了苏嬷嬷,表明了自己愿意为瑞亲王也就是自己的太`祖父夺回这江山,并完成当年瑞亲王遗愿之后,苏嬷嬷自是欢天喜地的回去了,通知了背后的势力,也把这王府能够用的人都列了单子出来,还有这北国的各个高层一些属于所谓的瑞亲王的势力。
等着门吱呀一声关上,慕白沉下声来:“之前本王要的东西搁在哪?”
房梁的角落传来沙哑低沉的男声:“在书桌正中间朝西的方向第三块石砖下头。主子把桌子上那个玉石笔筒往东面拧,转到一半就可以把东西取出来。”
慕白挪动了桌上的东西,弯下腰把那石砖里的盒子取了出来。这回是用线缝订好的两百余张资料,按照余氏家族里头对余侧妃最重要人到最不重要的人依次往后排。
至于慕白要求调查的主角余侧妃,她的资料占了整整几十页,包括出生的时候哭了还是笑了,哭了几声,奶嬷嬷是谁;身上有无特殊印记,有多少伤疤,哪里又有几颗痣;和谁是从小的玩伴,感情多深;家里有无兄弟,排名第几;几岁那年和兄长爬树被揍一顿,挨了多少板子;又是在几岁不慎掉入河中,为谁所救;又是何时敛了性子,嫁入东宫……事无巨细,蝇头小字把这几十页挤了个满满当当。
就差她吃过几次饭,如过几次厕,等等比较繁琐且数据庞大的事情没记之外,短时间内,影十一和慕白手底下人能够搜罗来余侧妃的资料全都被集中在了一起。
晌午过后,慕白就一直在翻看这些资料,等到把里头的东西全记住了,也到了黄昏时分,侍女锦绣端了些模样精致的点心过来。她低眉顺眼地站在那,看着那些厚厚的资料在火盆里头化为了灰烬,才出声说了些慕白想听的消息,不过她说的不是关于余侧妃的事情,而是苏嬷嬷后头的那股子势力。
“封镜那边已经传了消息过来,说主子这玉牌有大用处,虽然调动的人有限,可是在北国的各个层次的官员里头,都能找到两三个,遍布人数之广,他难以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只能说一言难尽,希望能和主子您见上一面。”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说出了口:“主子究竟怎么想,奴婢不敢问。只是这股势力并没有苏嬷嬷口中的那么好掌握,主子还是要小心,要是被反咬一口那就太得不偿失。”
“这方面本王自有分寸,与封镜的事,等过一个月我会寻了机会去和他见上一面。之前交给你的单子都记住了吗?”
“奴婢已经全记牢了。”
“如果有什么异动你可以先下手再来告诉我,该狠心的时候觉不能心软,在这几年,府里头决不能出任何问题。”这世界上最难防的贼便是家贼,他可不想像那位瑞亲王一样,眼见着就要大获全胜,就因为背后有人捅了那么一刀,别说是皇位了,命没了,连自己的血脉都差点没能保住。
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府里头的人,他能够信的只是极小部分,其他都是相互监督,相互制衡。
“奴婢定然谨记在心。”
慕白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本王还有些东西要看。”
锦绣快步的退了出去,没忘记动作轻轻地关上房门。
慕白有些疲倦地靠在椅背上,过滤出关于余侧妃的有用的信息。
从表面上看,余侧妃只是一个出身名门,对太子极端钦慕并极其幸运的女子。她在和太子定下婚约前,曾经有过一位私交甚好的竹马,但是嫁给太子之后就一心一意地做好贤良淑德的典范。
一颗心也全扑到了慕言身上,虽然她的太子夫君并非只有她一个女人,她也不是太子的正妻,可她还是痴心一片,一直都为怀上慕言的孩子做努力。所以看上去,对方能够成为这几年来的幸运儿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毫无破绽的存在,也没什么值得慕白好怀疑。王氏那边传过来的消息也是余侧妃确实怀了孕,孕期的反应很严重,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是真的鼓起来,而不是她所希冀的每天往衣服里头塞个日益肥大的棉花枕头。
可是慕言算漏了一点:余侧妃小的时候因为冬日里落了水伤了胞宫,就算其他地方调养得好了,这辈子也绝不可能有孕,当时的大夫被余侧妃的生母塞了银子封了口,老大夫死之前还是把这个秘密告诉了自己的儿子叫他变卖家宅远离京城。
等到后来余侧妃嫁进东宫,余夫人便想着灭口,可惜人早已远走高飞,寻不到半点踪影,若非是封镜的手底下人赶了巧,也不可能把这个消息写上来。
因为不确定,所以这个消息也只是搁在后头,若是慕白看的不仔细,很可能就会错过。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慕白当即就下了令,一定要把这个事情调查仔细,如果余侧妃真没有孩子,那她肚子里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对现在的慕白而言,没什么比那个孩子更重要了,如果真有那么个孩子出生,他有预感,自己将来的人生会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被搅得一塌糊涂。
变数这种东西,总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比较好。不管慕言究竟和他是不是亲兄弟,他都不会允许对方生命里头多出这么个孩子。
既然慕言不准自己有他没有的东西,那他拥有不了的,对方也别想有。
☆、第32章 三十二
余侧妃不能有孕的消息确认的时候,慕白也增加了对太子东宫的关注。
原本还苦恼找何种理由脱身离开安王府一段时间,没曾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这边云城大旱的消息一传上来,那边慕白就立马请旨前往赈灾。
这一回和上次金河水患不一样,上次纯粹是天灾,而这次的云城大旱闹得则是人祸。
百姓收成差,当地的官员又贪,拖着不肯开仓放粮不说,还联合着城里头的粮商往上提价。有良心的商家倒是没往上头加价,可一是同行打压,二是存粮算不得多。
百姓饿极了,又加上有心人煽动,便酿成了难民暴动的灾祸。疯狂的难民涌了进来,又被官兵强行镇压,那些农具充当的兵器全被收缴了起来,手无寸铁的百姓也被伤了好些。
云城那边一直是报的丰收,如果一开始就把灾情报上来,禁止商家乘机提价,官府里的粮仓的储备完全能够让灾民度过救济粮来前的日子。
可惜云城的父母官没有这样做,要不是有有能力且不怕得罪知府及其背后靠山的知情人士把消息捅到京城来,天高皇帝远的,事情恐怕还要发展到更为糟糕的地步。
启文帝自是大怒,下令摘了那云城官员的乌纱帽,不过京城和云城相距甚远。这当今圣上的旨意和赈灾的银两及救济粮都需要人传达护送,钦差的人选立刻就以折子的形式上了启文帝的龙案,慕白的毛遂自荐自然也混在这些折子里头,一切交由启文帝定夺。
次日上早朝之际,启文帝把几个人名都列了出来,按照他的意愿他是想让太子去的,底下附和的人不少,表示安王或者其他人去更好的声音也零零散散有那么几个。
“比之太子,安王同为皇室子弟,身上负担也不重,在百姓间一向形象良好,若是安王去,必能让百姓得到安抚,安王也能够从中得到历练。”
“李大人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这是天灾人祸可不是什么给王爷历练的好事。当初太子处理水患那般好,这次去自然更能够安抚民心。”
“我倒是觉着,王爷和太子去都不合适……”
几个大臣就这么争论起来,都是为位极人臣的存在,一个个争得面红耳赤,最后还是文帝发话喝止,这才安静下来。
皇帝嘴上说的是征求意见,心里头实际上早就有了人选。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云城那位能在那里逍遥那么久胆子早就不知道养的有多肥了,要是能压得住场的人除了身份一定要够。在慕白和慕言两个人中,启文帝再一次选择了前者。
一句“灾情要紧,交由太子处置。”事情就此打住。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圣旨刚下没多久,启文帝一头栽倒在御书房,只能临时改了旨意让安王代替太子去云城赈灾。
太子则在他养病期间监国,暂代朝政。这样一个能够锻炼太子且让安王得到好处的决定,底下反对的声音自然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至于启文帝的身体问题,他们并不是太操心,这天底下谁不要死呢。启文帝已经不能够带给他们足够多的利益,他们所需要关心的事,除了选择的新的主子或者盟友正确与否,便是自己及家族将会在事情成功之后获得多少利益。
从来高处不胜寒,为皇者若是太过计较感情,这一生都得过得郁郁寡欢了。启文帝很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开始放纵自己并不受宠爱的小儿子势力渐渐壮大,甚至潜移默化地引导对方和太子争斗。
他对慕言的爱源于厉后,而厉后的去世几乎带走了他心里头所有柔软的感情,帝皇的冷血又重新回到他的身上,父子间的温情渐渐的在消失。
不过他的理智还在,自己的继承人足够的优秀,在身体这样差的情况下,为了他所珍视的江山,他是绝不可能换掉慕言另立太子的。
除了慕言他还能够立谁当太子呢,慕白的羽翼实在是太单薄了,然而他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一个机会还是要给的。
“他们一样都是你的儿子,都是姐姐留下的孩子,是和你一样的血脉。”人上了年纪,恋旧且感情脆弱,敏贵妃平日里吹的枕边风在这个时候就起了作用。
虽然启文帝觉得自己对慕言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也没有辜负亡故爱妻的重托,但实际上他所做的却是在偏帮这慕白,尽管从开始到现在他也一直是把对方当成个没多大用处的工具,而非自己的孩子,但至少他还是给了慕白一个竞争的机会,一个算不得公平却异常难得的机会。
这种改变虽然细微,对慕白而言却极其重要。上一世同样是皇帝病重,太子监国,去云城的钦差是个偏向太子一面的保皇派,而如今却是慕白站在龙床之前,向着病中的启文帝做临行的辞别。
“此去儿臣必将竭力平息民愤,缓解灾情,还请父皇保重龙体,静候儿臣归来。”明黄帐子里头的男嗓很是沙哑:“你去罢,别丢了北国皇室的颜面就好。”
“安王年纪也不小了,陛下可真是……之前和臣妾谈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一个女声紧接着启文帝的声音传了出来。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自启文帝生病后便一直服侍在侧的敏贵妃张瑾。自启文帝生病一来,侍候汤药,洗面束发这些琐碎小事几乎是由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妃一手包办。
启文帝的病情和厉后当初并不一样,当初的厉后是小病一点点的加重病情,太医查不出来是什么病症,只能看着她到后面回光返照了一阵子,油尽灯枯而亡。
启文帝则是多年积累的病因一下子诱发出来,从一开始就来势汹汹。虽然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但太医对症下药,只要精心调养,好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敏贵妃在这个时间段尽心尽力,与启文帝之间的感情自然是直线升温,对她的家族和慕白都有好处。
虽然还是不可能取代厉后的位置,在启文帝活着的时候成为后宫之主,但只要慕白上位,她就一定能够坐稳太后这个位置。
慕白记忆里头,上一世她在照顾启文帝方面做的同样好,也说了几句太子的好话,却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时不时地朝着启文帝灌输慕白的孝心和聪颖。
“劳烦敏贵妃,儿臣就此告辞。”盟友间的援助慕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虽然对方作用却是很大,但本质不过互相利用而已,还不至于让他感恩戴德,当然也不会背信弃义。慕白朝着帐子里又拜了一拜,这才转身离去。
“陛下也不必太过担忧,安王是您和姐姐的孩子,民间有句俗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他再不济,也能做的比他人好得多。当然陛下还是要养好自己的身体,不然安王在外牵挂于心,臣妾也是整日整夜的睡不好觉。”
敏贵妃最近做的最多的就是像现在这样不露痕迹的夸赞,她反复强调只有两点,太子是你的孩子,安王也同样是你的孩子;太子虽然出色,可是安王努力,自身资质也不差,不过只是比太子差了那么一点,而且安王还格外忠孝。
北国历朝历代也不是每次都是最优秀的那个皇子做了皇帝,当初的瑞亲王不就身死叫人捡了漏子,虽然说那位裕亲王的皇位争议颇多,可那也是四百年前的事情,说不得的皇家秘史。
总之一句话,不管资质够不够,只要是皇帝的儿子,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一样能够上位成为最后的赢家。
历朝历代真正有嫡长子继承皇位的有几个呢,慕言也不一定能够活到荣登大宝的时候,敏贵妃一边将启文帝的头搁在自己的双腿上,看着太医卖力地给后者按摩着穴位,嘴角向上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摊开自己的双手,这是一双被启文帝称赞过白玉无瑕的手,指甲圆润干净透着健康的粉色,手纹清晰被高人称赞有贵不可言之相。它看上去漂亮,也只有她自个知道上头沾染了多少血。
成大事者就要有死后下地狱的决心,除却第一次,午夜梦回之际她从来就没有心不安过。只有勇于尝试,野心才有可能被视线,让太子悄无声息的死于梦中,这事情虽然难了点,可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她更倾向与另一种方式,比如太子监国的时候惹了什么大的乱子,招致雷霆之怒,就算没严重到废太子的地步,也能伤了太子的羽翼,压一压对方气焰。
女子纤长的手指梳理着启文帝被冷汗濡湿的头发,对方忍着痛的样子和以前一模一样。对方也到知天命的年纪了,可是这张脸还是和年轻的时候一样俊,一样的能够让年轻的宫女心折。
她也曾为之悸动过,但对现在的她而言,爱情都是虚的,只有权力和子嗣才最重要。为了权力,她什么都敢做。
慕白这边刚出了太极殿,就碰上了匆匆而来的慕言。皇兄二字还没出口,对方就抛出一句话:“祝愿你能活着回来。”毫无感情的语气,配上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使得这句话听起来格外讽刺。
慕白微微拱手:“承蒙皇兄挂念,臣弟便先告辞,定将平安归来。”
☆、第33章 三十三
赶了好几天的路,在北衙禁军的护卫下,慕白带着粮草和灾银平安抵达云城。
先是在云城门外驻扎了一个下午休养生息,乘着夜深人静,北衙禁军把整个官府迅速围了起来,禁军之首朱永云将睡得香甜的云城知府从府里头提溜出来,那是个膘肥体壮的壮年男子,像只小鸡一样被朱永云拎起来摇晃,当即就大声嚷嚷了:“挟持朝廷命官是大罪,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这朝廷里的父母官,还不赶快放我下来!”
朱永云自然不可能听他的,提着人就往外头走,原本守着知府住处的官兵从打瞌睡的状态惊醒过来,立刻就拿着刀枪围了上来,有识得知府眼色的立刻半威胁半利诱的相劝:“这位壮士还是先把知府大人给放下来,我们也不会为难你,如果壮士能把那要陷害知府的小人供出来,知府大人必然重金酬谢。”
那知府也不是个傻的,一开始只是因为被冒犯而失了分寸,这会连忙附和称是,他的衣领有些紧,这会有些难受地咳嗽了两声,身子悬在半空中连声告饶:“壮士无需为难,咳咳,只要你放了本官,不,只要你放了我,我给你三倍的酬金!绝不会反悔为难壮士!”
大宅的门早就被禁军打开,慕白和启文帝新封的知府站在隐蔽处看着。
听了那李兴李知府的话,朱永云的脚步顿了顿,就在前者以为他被说动大喜过望之时,后者手里不知何时出现的弯刀就架在了李知府白白嫩嫩的脖子上头:“让他们离我远点。”
这位朱统领脸上有一道从眼角到嘴角的伤疤,身上又没做禁军打扮,声音很是沙哑低沉,看上去就是个打家劫舍的绿林好汉。他手上微微用力,李知府的脖子上立马就出了一道血痕,而且力度还在加大,大有人不让开就直接把李兴连忙大声叫喊:“你们还不赶快让开,是想让我死吗?”
一堆围着的官兵和护院立刻全部退了开来,眼睁睁地看着这突然冒出来的壮汉用根粗绳子把自家知府大人捆了,直接扔到了门口的角落里。接着身穿黑色衣甲的手持兵器的北衙禁军迅速涌入内院,把慕白、新任知府,朱永云以及被捆起来随便扔在地上的李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知府李兴伪造虚假政绩,瞒灾情不报为罪一;商勾结,导致粮价疯涨,灾民暴动为罪三……”把李兴的罪名列完,又宣读了更换知府的旨意。
“一定是假的,这群人铁定是冒充的钦差,唔唔唔……”李兴垂死挣扎的话被塞进口里的布堵住。
外围的官兵和护院本来往前进了一步,看着这架势又收回了迈出的脚。
“抗旨不从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念在你们被李兴蒙蔽,罪犹可恕,若是你们协助本官办案赈灾,功过相抵,绝不重罚。”新任知府温良玉站出来说话了,他手里头拿着的是官印和文书,原本李兴身边的师爷也临阵倒戈。
护院的头子原本是李兴的大舅子,见这阵仗腿都有几分发软,刚想偷偷溜出去通风报信,就被急于立功抵过的人拦住,一把刀钉住他的衣服就将人插在地上。
始作俑者李知府被下了大狱,粮仓大开放粮。官兵和北衙禁军竭力维持着施粥的秩序,温良玉在官府处理积压的官文。慕白则以皇室的名义发粮施粥和安抚民心。灾情渐渐得到缓解,灾民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
当然要做的还不够,之前恶意提价的几家粮商自然是“缴纳”了一笔数额不小的银两用作赈灾,粮价也被降了下来,眼看着情况正在好转,官府这边却出了个大问题。
虽然有着几家粮商的供应,官府也开仓放了粮,可是仅凭着这些粮食,要支撑到来年的春天还是难得很。
因为云城大旱,别地的粮商自然也是想运粮过来大捞一把,可惜上头不允许提价,灾民们能够承受的价格他们挣不到钱不说,还有可能贴进去一大笔。
商人重利,消息灵通的粮商直接在江上转了方向把准备运到云城的粮转去了别处,消息不灵便都是些小商人,能够运过来的粮食十分有限。
这几日云城派米的也都改成了施粥,就等着别地运粮过来缓解城内缺粮的状况。李兴的背后有靠山,还是管辖着云城以及周围地区的地方大官。
虽然有慕白这个皇子压着,还是改变不了对方想在火上浇油的决心。何况慕白也不可能一直在这呆着,在这群人看来,只要动静闹得不大,维持着表面的平衡,等他走了这云城的天下还不是归他们的。
原本管着这片那位的打算是等慕白走了再动手,后来也不知听了谁的劝,突然改了口风说是给这位初出茅庐的二皇子吃点苦头,据说是京都里二位皇子不对盘,他这么做也算是给太子助力,以便将来皇权交接之际,这里还能是他的天下。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温良玉这火才刚烧起来,就有人想着把这苗给熄了。这温良玉是个操心民生大计的好官,这会也不担心自个,官位保不保得住倒是其次,难民的问题才是重中之重。
慕白倒是并不着急,上一世他虽然没有参与到云城的这档子事情来,却因为慕言的缘故了解了不少内情。这一回过来更是做足了功课,在路上的时候什么可能遇到的问题都想了一边,把针对这些问题的法子全都写进了计划里头。
之前把上任知府李兴抓起来的计划亦是从出了城门就设计好,混淆了给李兴以及他身后之人通风报信的人的视听,这才出其不意地把人顺利拿了下来。
毕竟北衙禁军是皇帝亲兵,跟着慕白过来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若不是出其不意,就算是朱永云武艺高强也不一定能够这样轻易的把李兴抓起来。
退一万步讲,就算慕白是王爷,为了能活命,李兴也极其可能拼个鱼死网破,那样对谁都没有好处,还白白耽搁了救济灾民的时间。
这边有银子也买不到粮食的温良玉急出了满嘴燎泡,正拿着底下人整理出来的东西准备找慕白,外头就有人跑进来报喜了。
“大人,外头来了个粮商,说是喜乐来的东家,愿意把准备运到蕲州的那批粮食转到云城,只是价格还需要和大人商量,而且报的价格也在我们现在能够承受的范围内。”
“这是好事,本王和温大人一同过去看看吧。向随州借粮的文书也发出去了,过几天回信便能传来。”站在门口的慕白自然也是听到了小厮报的喜。
温良玉脸上总算露出点喜色:“安王说的是,下官这就过去和那喜乐来东家谈谈,要是银子拿不出那么多就让城里头的富户先想想法子,总能撑到随州借的粮食过来。”那温良玉嘴上说着话,脚底下步子早就迈了出去。
等慕白到了大堂,后者已经和那喜乐来的东家谈得差不多。坐在温良玉旁边的模样甚是年轻的青衣男子,见慕白走过来,也只是转过脸来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极为洁白的牙齿。
那男子容貌只说的上平常,眸子却极为锐利,只穿了一身极其朴素的青衣,头发不过用根简单的木簪束着,若非他谈吐不俗,又说的是等粮食到了再付粮资,温良玉险些要认为这是个乘机捣乱的骗子,也难怪之前小厮报喜的时候吞吞吐吐。
这当然不可能是个骗子,因为他不是别人,正是要和慕白有要事需面对面详谈的封镜。
作为贵客的封镜被安排住到了这云城官府最好的屋子,也就是慕白的隔壁。夜深人静之时,换了身行头的封镜就推开了安王的房门,捻起白子,一招堵死了慕白所执黑子的后路。
“都过去这么长时间,王爷的棋艺还是不及我。”他直接拉开桌前的椅子坐了下来,把慕白的黑子厮杀得片甲不留,这才开口说这回来的正经事。
“这回的粮食足够支持云城百姓大半个月了,喜乐来也准备在这里开个粮行,等到稳定了下来总得把这回亏的钱挣回来。要不是你在这,我早就乘着这大好机会发笔苦难财了。”
见慕白抬头看他,封镜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讪笑着解释:“当然只是说笑,我还没丧尽天良到发这种财的地步。等到这里头的粮价稳定下来,被人堵在云城外头的粮商可以进来,这旱灾也便算是过去了。”
说到这里他正色起来:“除了之前你要的东西,我还有两个消息要带给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不知道王爷想要先听哪一个。”
“坏的那个是什么?”慕白把棋子一颗颗地放回棋笥,抬起头便瞧见对方一副就知如此的表情。
“坏消息是,你的未来皇侄没了,我昨儿个得到的消息。王侧妃不知怎么发了疯,突然就朝那位金贵的主撞过去,虽然人没死,可是孩子却没了,据说身子底下一滩的血,污秽之极。”
慕白捡妻子的手在空中顿了顿:“那好消息是什么?”
“好消息是,这当今圣上的病好了,你暂时不用担心自己会被随便塞个丑女人镇宅驱鬼了,毕竟后宅起火可不是什么好事。”
“锦绣,通知下去,把马匹备好,本王今晚便启程回京城。”慕白一下子站了起来,把披风系好便往门外头走。
“怎么这就急着走,这云城的旱灾可还没解决呢。好歹你也等到明日再走,孩子早就没了,现在去也没什么用啊。”封镜也连忙跟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