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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别:耽美小说       作者:月佩环     书名:青丝雪+青丝雪之难舍
    但方棠溪说话时过于滑头,每次他想吐露衷情时,方棠溪总能把话带转到另一个话题上去,竟是滑不叽溜,心里也不由有些冷了。他原本想,这个男子纵然是失去了记忆,但终究性情相同,还是同一个人,又加上那天晚上听到方棠溪对凌采言说的一席话,终于决定要好好对他,但没想他总是笑嘻嘻地应付自己。
    比起他当年对方棠溪的无情,方棠溪现在的应付已经算是十分礼貌了,他又有什么理由去求全责备。可是想到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他才会想起往事,蓝吹寒又不由有些心焦。他没敢带方棠溪回皓月居,就是因为他所能等待的时间不长,万一囚禁方棠溪的消息传出去,方家父母焦虑成病,方棠溪更不可能会原谅他了。
    蓝吹寒让方棠溪睡下,忧心忡忡地回到了隔壁的房间。他本来想如果方棠溪不介意的话,或许可以同房照顾他,但看到方棠溪和他在一起时一脸不自在的样子,只得告辞离开。
    躺在床上时,总能想起和方棠溪翻云覆雨时他娇媚不胜的神态,平时分明是个磊落潇洒的男子,但他困顿地躺在他身下喘息时,他无力的双腿挂在他腰间时,却会露出那种柔弱的深情眷恋,让他情不自禁的爱怜横溢,恨不得能拥在自己的怀里,嵌入自己的身体里,再也不分开。
    他想自己大概是中了他的毒了,这是种比蛊毒厉害千倍的毒药,却让他甘之若饴,百死不悔。
    以前还能恍恍惚惚地在梦里梦到他,但如今朝夕相处,晚上邻室而卧,想到墙的那边躺着他时时牵挂的那个人,便再也不能睡着。
    忽然听到隔壁奇怪的声响,他心中突地一跳,登时从床上起身。他本来就和衣而卧,此时自然十分方便,几步出了门,到方棠溪门前时,连门也不敲,直接推门进去。
    只听「啊」的一声,方棠溪惊慌失措,叫道,「你怎么进来了?」
    蓝吹寒看清了面前的景象,不由眉头微皱。原来方棠溪正在地上爬着,似乎想爬到十几步外去取夜壶,看到他来时,登时满面尴尬,无所适从,讪讪道:「本来想用轻功的,但不大记得轻功怎么使的了。」
    蓝吹寒哑声道:「怎么不叫我?」却是疾步上前,双手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将他抱到床边,又去取了夜壶。
    「喂,你先出去吧。」方棠溪满脸忸怩之色。
    他在外面衣食起居十分不便,因此一路而来都十分谨慎,有时虽然口渴也忍住了不喝,但没想到蓝吹寒今日失魂落魄竟然忘记把夜壶放到床底。他原本不想也就罢了,偏偏越想越是不舒服,默念千遍佛经,幻想肉身不是自己的,却是全然无用。
    蓝吹寒似乎没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伸手就解他裤子上的腰带,扒下他的裤子。
    「喂喂喂,你干什么?」
    方棠溪一时惶急,伸手去挡,却被蓝吹寒抓住了手腕:「我说了,让我来!」
    方棠溪拗不过他,只得闭上眼睛,任由他施为,内心默念:『这是木头人,不是蓝吹寒,这是木头人,不是蓝吹寒……』
    蓝吹寒却是不知他在装死,褪去他的裤子便找了夜壶过来,将他扶着靠在自己怀里,把他柔软的性器放到夜壶口里。
    方棠溪只觉得热血上涌,连耳根都在发烫,之前明明忍无可忍的尿意,此时竟是尿不出来。
    「怎么回事?」蓝吹寒有些奇怪,不由伸手去揉了揉他还垂着的柔嫩耻处,却见仍然毫无反应,不由「嘘──嘘──」地吹了几声。
    方棠溪羞臊无地,想责问蓝吹寒怎么像对小孩似地嘘尿,但下体却像决堤的水,喷射而出。o的水声让他恨不得立刻昏死过去。
    彷佛酷刑终于结束,方棠溪额上已经满是汗水。蓝吹寒取下了夜壶,用手帕给他擦拭了性器的顶端。
    他刚才情急,做这些事时毫无私心杂念,但此时方棠溪就在他怀里,似乎禁不起他稍稍用力,双腿纤细得彷佛十五、六岁的少年,让他心里似乎有羽毛轻轻滑过,心痒无比,忍不住在他额上一吻。
    「有什么事叫我一声就行,我就在隔壁住着,不要像刚才一样……」他吻了一下,仍觉得意犹未尽,将方棠溪拥在怀里不动。
    方棠溪苦笑着说:「这么肮脏的事情,怎么好意思叫你。」
    蓝吹寒微微一僵,便若无其事道:「你觉得不干净,我去叫人烧些热水来给你沐浴。」
    他迅速下了床,出门去找个小沙弥吩咐烧热水。
    方棠溪原本想阻止,却见他已推门出去,还在愣神,他就折回来了。
    「我其实不是在说身上脏,只是……」方棠溪轻轻拍一下腿,道:「这么没用的样子,看了真让人厌烦。」
    蓝吹寒感到自己的嘴唇在颤抖,却是不知道说什么,他冷言冷语惯了,就是心里为他伤心难过,也说不出安慰的话。
    良久,蓝吹寒才道:「我瞧也没什么,不良于行的人比比皆是,有什么可厌烦的?便是旁人厌烦你,我……我也不在意。」他咬牙切齿,彷佛用尽全身力气。
    「我不介意我瘸了腿,但是我介意你这么对我。」
    从方棠溪平静的目光中,蓝吹寒感到自己浑身都在慢慢变冷。他似乎明白了,不管他怎么做,都不会再有结局。
    「我们是什么关系呢?」方棠溪轻笑,「我问你什么你都不肯说,如果是朋友,又怎么会这样。我知道你同情我可怜我,所以大概是把同情误认为是爱情……你看起来虽然冷漠,但其实心肠很热,你为我做的许多事情,就是情人之间也未必做得出,我很感激你……」
    「你想知道什么,我全告诉你!」蓝吹寒再也顾不得别的,将他紧紧抱住,「求你不要再说了!」
    似乎压到了方棠溪的伤口,方棠溪闷哼了一声,蓝吹寒大惊变色,立刻移开了些,「压疼了么?」
    「不疼,你说吧。」方棠溪忍着抽气说。
    蓝吹寒闷了半晌,才道:「我们从小就是世交……」
    「这个我知道,下面呢?」
    两人距离凑得极近,蓝吹寒看到他的嘴唇彷佛世间最美的诱惑,在吸引着他攫起。他定了定神,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们一直是恋人,后来你为了救我,断了双腿,就不想和我在一起,偷偷跑回家成亲,被我知道了,我就把新娘换走了,易容成新娘留下来。但后来被你发现,我们在庙会上吵了一架,于是就分开了。没想到……雷夫人会忽然出现,带走了你……」
    方棠溪定定看他半晌,似乎想看出他神情是否作伪。
    蓝吹寒从未说过谎,此次是生平仅有,但此时却是镇定异常,彷佛所说的就是事实。
    九成真,一成假,正是说谎的最高境界,但偏偏就是那一层,至关重要。
    方棠溪默然良久,叹了一口气:「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是我对不起新娘,也对不起你。」
    发现他似乎有些相信,蓝吹寒心里放下一块大石,这才发觉自己的手指冰冷,他勉强笑道:「没什么的,新娘另有心上人,所以我让他们私奔离开了。我们既然是恋人,那还说什么对得起对不起?」
    「那你为什么见我醒过来,却又冷冰冰的?」
    「因为你对我说你喜欢的是李蝶儿,让我走得越远越好,所以我……」看到方棠溪似乎有些相信,他才觉得有些放松,想到刚才的惊惶恐惧,竟不由得一阵发颤。
    蓝吹寒的解释也恰好说明了,他为什么会一直易容成李蝶儿的样子在他身边。尽管方棠溪心里还有无数疑点,但看到他面色发白,竟不忍再问。
    此时正好几个沙弥抬了一大桶热水进来,蓝吹寒迅速扯了被子,盖住他不着寸缕的下体。那几个小沙弥早就知道这里住着一个病人,此时看到他们抱在一起,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放下木桶,合十行礼道:「施主,水已经烧好了,如果不够的话,再叫小僧。」
    蓝吹寒道:「多谢几位小师父了。」他起身送他们出去时,在为首的沙弥手里塞了一锭银子,小声道:「给几位小师父买些糖吃。」那几个沙弥喜上眉梢,连连道谢,退出去时还顺便掩上房门。
    方棠溪脸上笑容有些古怪:「我还说蓝兄为人端直方正,想不到也会做这些事情。」
    「这些小伎俩比起惜花山庄和官府同声同气,实在是相差太远,不足挂齿。」
    「清水池塘不养鱼,官商勾结也是不得已的事。」方棠溪叹了口气,「只要不要盯着一个『贪』字不放就好。」
    「你说得极是。如今我们还在人家屋檐底下,又何妨不让自己过得舒服些?」
    蓝吹寒嘴角含笑,伸手在木桶里试了试水温,才解了他的衣裳,抱着他到桶里,让他靠着桶壁坐着。
    水正好齐肩,他的长发便湿了一半。蓝吹寒将他的银发拧干了水,再用木簪挽起,露出他光洁的脖颈。许久不晒太阳,连肤色都有些病态的苍白,衬得他眉心的红痣彷佛珊瑚珠一般娇艳。
    被热水泡着,让他忍不住满足地呼出一口气。
    蓝吹寒有些好笑:「这水虽然好,却会变冷。下次我们去泡温泉吧,长年温热,流水不尽。」
    「是啊,太容易冷了,可惜这么大一桶水。你要不要进来泡泡?」他话一出口,脸上便不由得红了一下,这话有点邀人共浴的意思,两人刚才还做那么亲密的事,实在不宜再亲近,否则便如一对烈火干柴,不可收拾。他立刻欲盖弥彰地加了一句,「我很快就洗好了。」
    蓝吹寒不由笑了。他本来就生得好看,这一次笑得便如繁花盛开,令人不可逼视。方棠溪不由微微一呆。或许真正的俊美,不只是令人心生赞叹,而是这种看了便会让人脑子一片空白,除了生出自卑敬服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想法。
    他声音低沉醇厚,彷佛陈酒:「你若是很快就洗好了,岂不是浪费了这一桶热水。我倒是希望你洗得舒服些。」他随手拿起挂在旁边的干净布巾,浸润了水,慢慢擦拭着他光滑的背脊。
    晶莹的水珠顺着脖颈滑下,蓝吹寒似乎感到自己的喉间微动,手碰触他的地方都会让自己产生一股奇异而熟悉的热流。他本来以为自己能忍耐住的,但却发现竟是如此为难。苏大夫说半年不能房事,他当时还觉得不以为然。在没被方棠溪下药之前,他清心寡欲二十年,也不觉得有什么,仅仅半年而已,弹指就过了。他当时担心的,反而是方棠溪有需要,自己没办法满足。
    如今看来,他的确是高估了自己。而方棠溪此时许多事记不起,反而变得有些满不在乎,更是成全了他本来的洒脱不羁。
    手指擦过他的下腹,他感到有些口渴,不去看那在水中若隐若现的身躯。
    方棠溪自然发现了他的心猿意马,也不由有些尴尬。蓝吹寒说他们早就是一对爱侣,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对,但不对在哪里,他也说不上来。他对蓝吹寒的确是有好感的,但这好感还未让他做好心理准备要发生那种事情。即使之前的方棠溪可能和他欢爱过千万次,但对他来说,现在只是第一次而已。
    他看蓝吹寒擦得越来越慢,手也越来越靠近他的下体,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蓝兄,快到子时了,我该睡啦。」
    蓝吹寒回过神来,只得将他从木桶里抱出来,用拧干的布巾擦拭着身上的水珠,眼睛却是直直地看着他的身体,彷佛被吸走了魂魄一般。
    方棠溪心知自己的身体因为多日不曾练武的缘故,已有些松弛,而且下肢萎缩,除了皮肤病态的白皙之外,完全称不上吸引人,但蓝吹寒的目光虽然不是赞美,却包含着种种类似于欲望和挣扎的神情。
    被他的目光看得似乎感到自己也会融化,方棠溪竟是不敢与他对视,躺在床上又不好躲避他的目光,只得仰着头看着屋顶:「又劳烦你了,照顾我这么个瘸子,你一定觉得很麻烦吧。」
    「怎么会?」蓝吹寒喃喃地,擦拭着他的躯体,彷佛魔魅了一般,手掌轻轻握住了他软垂的下体,包裹着这美好而敏感的形状,他似乎感到忽然而来的从心底发出的颤栗,而方棠溪此时也如同被火烧到一般,手肘支撑着上半身坐起:「你!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摸摸你……」蓝吹寒平静地看着他,只有自己知道,他的躯体里尽是冷水浇不熄的烈火,「算起来你也有半个月没有纾解了,这种事别人帮忙会舒服得多,也方便得多。」
    方棠溪被他捏住了要害,心里不知如何起了一阵惧意,彷佛惧怕他忽然而来的折腾,让他出了一阵冷汗。蓝吹寒的动作却是极为温柔的套弄着,像担心把他弄伤一般,温柔得过了分。
    浑身类似于麻痒和酸楚的快感窜遍全身,让他似乎觉得蓝吹寒的动作太慢,无法让他满足地低吟了一声,微微蹭了蹭身下的床单。
    这样可爱的动作,自然没有逃过蓝吹寒的目光,他似乎得到了鼓励,加快了手中的套弄,还用平滑的指尖轻轻刮了刮他的前端。
    这么愉快的经历如果曾经存在,自己怎么会忘记的?他困扰地微微蹙了眉心,看到自己的前端溢出少许晶莹的液体,一种无助的脆弱感忽然传来,让他觉得自己是在被蓝吹寒主宰,任凭他的喜怒,或者生,或者死。
    他不由看向蓝吹寒,却见他脸上带着一种温柔得近乎宠溺的表情看着自己,那种宠溺明显得让他想笑,自己身为男儿,他的这种宠溺却是用错了地方,若是对一个女子,大概自然得多。
    他嘴角微微翘起一丝笑意,眼角却是有些不明的液体渗出。这种类似于委屈的心情,实在让他感到奇怪,尽管他的身体如今比起一个塞外的壮健女子,也是略有不如了。
    彷佛不能承担这极致的快感涌上,他「啊」的一声,半仰着头,白浊的精液喷射出来,他感到自己脑海中一片空白,说不出的欢喜愉悦,彷佛飘浮在云端。
    他的惊呼和他的表情,让蓝吹寒看得有些情动,却是不动声色地克制住了,看着他流连在高潮的余韵里,他的心里竟是有些雀跃。
    方棠溪低哑着嗓音道:「不得不承认,你的技巧的确很好。」
    蓝吹寒一笑:「承蒙夸奖,不胜之喜。」
    「难道我们之前,你都没让我满意么?」方棠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还是,其实一直是我抱你的?」
    蓝吹寒镇定地道:「这种体力活让我来做比较合适。」
    方棠溪很不服气:「说不定还是我的武功高些。」
    「喔?就凭你那连轻功也不知道忘到哪去的武功吗?」蓝吹寒自己的衣裳也被水溅湿,将方棠溪擦拭干净后,便将自身衣裳解了下来,挂到衣架上晾干。
    此时已到深夜,再洗也是来不及,不如回房换了。但此时他暂时又不想离开,半湿的衣裳穿在身上又不爽利,索性脱了下来。他已十多年未曾在别人面前袒胸露体,以前方棠溪强逼他行欢爱之事,也不敢剥了他的衣裳,匆匆了事就逃也似地跑了。
    但他把方棠溪看得和以前不同,在方棠溪面前自解衣裳,也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方棠溪看到他修长健硕的身体后目瞪口呆,一副英雄气短的可爱模样。
    「刚才头发弄湿了,我帮你擦一擦吧。」蓝吹寒微微一笑,将他的发簪取下,用一块干的布巾给他擦头发。银丝柔软至极,缠在指间,彷佛再也牵扯不断。
    才擦干了头发,蓝吹寒仍有些留恋不舍,正想说些什么,却见方棠溪早就靠在床上睡着了,不由苦笑。
    第九章
    方棠溪醒过来时,身上感到有些发热,似乎身边睡着个大暖炉,不由蹭了蹭,却发觉「暖炉」竟然会动。
    他睁开迷蒙的双眼,却见蓝吹寒看着自己,目光幽深难解,不由心里一跳,立刻清醒:「你怎么在这里?」他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蓝吹寒斜斜倚在床上,一手支着头看着他,似乎这么侧身躺了一夜。他长发披散如墨,软软落到身前,目光却是清净如水。「我睡不着。」
    方棠溪听他无辜委屈的语气,完全不像原来冷漠无情的样子,心里怦然一跳,道:「你在这里就能睡得着么?」
    「也睡不着……但是心情会平静下来。」他起身而坐,找了衣裳披在方棠溪身上,自然而然地给他穿衣系带,「棠溪,我们到江南去好么?毕竟我们在那里度过很长一段光阴,你到了江南后,或许就能想起以前的事来了。」
    方棠溪微微一怔。他的心底其实并不那么迫切地找寻记忆,甚至隐隐有种抗拒,不愿想起那些或许不堪的往事。蓝吹寒之前和他有一样的意愿,他还以为两人在这方面取得共识,却不想蓝吹寒不知什么时候改变了主意,甚至不惜将他掳到这里,劝他去江南。
    「我知道皓月居在江南……可是……」他对于江南,实在毫无印象了。
    「除了皓月居,还有很多别的地方。想不起来,我们就当是游山玩水吧,那也没什么。」
    「以前的事,为什么一定要想起来?」方棠溪发现他一直抓着自己的衣带不放,轻轻扯了扯,要从他手里扯出,却不想他忽然握紧另一端不放。
    蓝吹寒似乎有些出神,低着头继续给他系着衣带上的结,半晌才道:「雷凤章这个人我还有些放心,他任性胡为,你断然看不上他,但是凌采言他对你绝对不是兄弟之情。他出生名门显贵,又俊美善谈,和你性情极为相投,你和我在一起时半个月说的话也比不上和他半天那么多吧?」
    他从没有让人知道他的妒意,此时宣泄出来,竟然有种说不出的痛快。这种妒意化作烈火,烧得他的五脏六腑早成了焦炭,偏偏这个人,什么也不知道,还一副傻乎乎的样子,跟别人打得火热。
    「你说什么啊?他才十六岁!」方棠溪受不了地大叫,「他对我就算不是兄弟,也只是大夫对病人而已,你想到哪去了!」
    「大夫对病人?哼!」蓝吹寒眉头一皱,冷冷道,「大夫摸病人的腿,怎么可能会摸那么久?还伤心惆怅得像得了相思病!」
    方棠溪满脸通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你若不信,当可找他来对质!」
    「你担心我害了他,所以一定要亲眼看到他才相信么?这你倒不用担心,我只是让他找不到你而已。」蓝吹寒的笑容有些高深莫测,「我学了针灸之术,本来就没打算让你再见到他。」
    方棠溪感到有种阴森森的凉意,虽然相信蓝吹寒不会骗他,但也忍不住有些害怕,心里忽然荒谬地觉得,以前该不会就是害怕蓝吹寒这种想法,自己才会偷偷地跑回家成亲……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照采言说的来看,自己对蓝吹寒其实用情至深,乃至于别人都看不下去。可是如果蓝吹寒说的是实情,采言对自己有那种想法,那么采言所说的话或许是夸大其辞,或是有失偏颇。
    「你眼睛眨来眨去的,在想什么?」蓝吹寒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我在想,这个世界上喜欢男子的人,应该没有这么多吧。」他讪讪道,「采言是官宦子弟,即使心有所思,也不会有所为。」
    「你能不能不要再想他了?」蓝吹寒有些不耐。
    「还不是你先提起的。」方棠溪嘀咕,「去江南就去江南好了,还商量什么,反正我不同意,还不是要去。」
    蓝吹寒脸上微微一红,带转话题道:「人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你连杭州龙井都没忘记,到了江南,大概会想起更多美好回忆。」
    方棠溪心有戚戚焉地点头:「你这么说,那么我去江南就能当作是第一次去,江南美景更能让我惊艳了。可惜……我让人打造的那把椅子没带来。」
    「你有什么事情,吩咐我就好了。」
    「皓月居的门主岂是我能随意使唤的?」方棠溪只是笑,「你回了江南,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要办。反正到时我再让人打一把椅子,也不为难。」
    「我带你去的,又怎么会不陪着你?」蓝吹寒轻轻说。他给方棠溪穿好了衣裳,端详片刻,只觉他俊逸脱俗,却又有一股令人迷失的妖魅气质,心里却是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叹息。这样的美男子疯狂地爱着自己,自己当初,怎么会弃之如敝屣?
    蓝吹寒取了梳子就要给他束发,方棠溪却要接过来:「我只是瘸了,手又没断。」
    蓝吹寒拍开他的手:「说了多少次了,我来。」他一下一下地梳着发尾,忽然道,「以后不许说『瘸』这个字了,不吉利。苏大夫不是说了嘛,只要恢复得好,拿着拐杖也可以走动一段路,虽然不长,但也不至于不方便。」
    方棠溪不由好笑:「本来就瘸了,还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
    「你还说!」他像是忽然之间生气,「啪」的一声把梳子放到案上,那把木梳竟被他拍成两段。
    方棠溪登时不敢作声。他自己也不能明白,明明蓝吹寒为他着迷,他失去记忆应该占尽了上风才对,但不知怎么的,总是莫名其妙地就屈服在蓝吹寒的「淫威」之下。
    蓝吹寒看了他半晌,低声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恨不得将自己的腿砍下来,还给你,只要你能恢复以前的样子。」
    方棠溪心中一惊,不由暗想:『原来他终究还是记着我为他残疾,心里愧疚难受。』
    他迷迷糊糊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种种陌生的场景,蓝吹寒漠然自持的表情,不耐烦地让自己别缠着他,脑中忽然抽痛,让他无法再想下去,口中不由自主地道:「吹寒……我不是故意说自己瘸了来刺激你的,真的……我不知道你这么在乎……」
    蓝吹寒一听,却是大吃一惊。方棠溪自失忆以来,从来没有唤过「吹寒」,而只是叫他「蓝兄」,「蓝公子」罢了,虽然态度亲热,却少了一种亲怜蜜爱。那种熟悉而甜蜜的语气,别人绝不可能叫得出来。
    只有他而已。
    他原先觉得不耐烦,现在才开始有些怀念,可惜方棠溪却是失去了记忆。
    想不到竟然这个时候,又听到他熟悉的呼唤。
    蓝吹寒脸色大变,扶住他将要倒下的身体,急道:「棠溪!棠溪!你怎么了?是不是头疼?」
    方棠溪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想要说什么,身体却是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眼前一黑,登时不省人事。
    蓝吹寒按了按他的脉搏,发觉紊乱驳杂,心知此时最好是看大夫,但他此时惊惧交集,浑身发软,发力几次才能将方棠溪抱起。
    他花了许多心思才藏身在这寺庙里,如今山路陡峭,又抱着人下山,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到山下,找了大夫来看。
    但三个大夫看过,都说方棠溪脉象虽乱,但并不微弱,没有生命危险,醒过来就好了。
    见过了苏薛两人的妙手,蓝吹寒自然不会再相信这些普通大夫,但此时除了等待外再无良法,可是他不眠不休地陪侍了一天一夜,方棠溪却仍然不见醒来。
    蓝吹寒此时心里一片慌乱,寻思着是否去找回被他赶走的凌采言,抑或是奔行回塞外去找苏大夫。静溪山远在江南,薛神医自然是暂不考虑了。
    正在他准备托人去找几匹快马时,方棠溪已悠悠醒转,看到他时,目光才定了焦距,勉强笑了一下:「我昏了多久了?」
    蓝吹寒连忙迎上前,抓住他的手:「你昏了一天一夜。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他陪侍在旁,心绪不宁,无非只是担心方棠溪不能醒来,如今方棠溪醒来无事,他立时就忍不住想起方棠溪昏迷之前说的那句话。
    他恢复记忆,固然记得他对自己的情深似海,不会移情别恋,但也连带地会想起自己对他的种种不好。这种种矛盾纠结,实是笔墨难以形容。
    「没有。只是好像眼前忽然出现几幕场景,一闪而过,再细想时,已是抓不住了。」方棠溪缓缓摇头。
    「那你还记得,当时为什么会说那句话么?」蓝吹寒顿了一顿,看着他眼睛,慢慢道,「其实我没认为你是故意刺激我,让我惭愧。我的愧疚不会因为你做了什么而改变,即使你说原谅我,我也不会原谅自己。」
    「其实你不用这样……」方棠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踌躇半晌才道,「腿断了就断了,又有多少人能毫发无伤地寿享天年?说不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以后不必闯荡江湖,少些危险,反而是好事。」
    「你不在意是你的事,我怎么也能不在乎?」蓝吹寒只觉得和他说话火气就会飙升,他原本想和他自剖心迹,解开他的心结,两人便再无芥蒂,却不想才说两句,就气得想让他闭嘴。
    方棠溪见他生气,只得陪笑安慰他几句。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忽然之间会对蓝吹寒说出那种委屈自伤的话,实在太不像自己。
    蓝吹寒见他能有说有笑的,之前的事好像没发生过,于是稍稍放心。现在旧事重提,绝不是好时机,只有等以后他完全恢复记忆再说了。
    从金城到江南迢迢万里,但若是策马而行,不足一月便可到达,若是千里轻功疾行,却不过七八日的路途。
    初时两人同乘马车,足足走了一个月,也不过才走了一半的行程,方棠溪闲极无聊,便怂恿蓝吹寒骑马。
    蓝吹寒被他缠得无可奈何,又见他腿上的伤口已经长合,便换了坐骑。
    蓝吹寒牵了两匹马过来,把方棠溪抱上其中一匹的马鞍上,却是没给他踩上马蹬。
    方棠溪手提缰绳,拍了拍马背,驱使着马往前走了几步,自觉略有当年纵横天下的气概,不由纵声长笑。
    蓝吹寒轻轻一掠,也翻身上了马背,堪堪坐在他身后,揽住了他的腰身:「傻笑什么?走吧。」他将两匹马的缰绳都拿在手上,一夹马腹,纵马而行。
    「那不是还有一匹么?干嘛和我一匹,多挤啊?」
    蓝吹寒淡淡地道:「你腿上没力,骑不动。那匹是留着换乘的。你要是不愿意和我同乘一匹,骑驴也可以。」
    「……那还是这样吧。」
    蓝吹寒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忽然想起,这大概是他们的第一次同乘一匹,而方棠溪自然是不知道了,嘴角不由泛起一些苦涩的笑意。
    报平安的信其实早就让人送到塞外,而方父方母的回信显然是让他们「夫妻」慢慢游玩,最好多玩一段时间。方棠溪这才知道蓝吹寒去信时仍然是以李蝶儿的名义。
    他问蓝吹寒为何不担心凌采言吐露真相。蓝吹寒只说自己说服了凌采言,让他不要到方父方母面前告状。他有些好奇蓝吹寒到底是怎么说服凌采言的,但不管怎么问,蓝吹寒都只笑而不答。
    虽然两人是前往江南,但一路上游山玩水,纵马江湖。亦是十分愉快。二人俱是当世江湖上的年轻才俊,文采武功俱都上乘,即使偶尔见解有所不同,亦不损两人的互相倾慕。只是蓝吹寒自矜自持,口中向来极少提及痴狂情爱,方棠溪在这方面早就忘了七七八八,虽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恋人不应只是相敬如宾,相待如友,但要他说应该怎样,他也说不上来。
    或许两个人是热恋过的,现在或许已是沸水变温的时候,只是自己记不起来了。
    多年夫妻大概便如他父母一般,只须一个眼神交流,便知对方的心思如何。可惜自己早就忘记了过去,自然把蓝吹寒的使眼色当成了眼睛疼,难以理解了。
    他心里惭愧,对于往事自然拚命去想,可是不管怎么去想,却总是想不出来。
    坐船沿着长江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