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后,她的房门口。
他手里拿着折好的毯子,打算拿给她。
正好也能顺便看看她的状况。
在匆忙中,她只有提到下次可以听他说关于他朋友的事的那一瞬间认真起来。
他抓着毯子的手逐渐收紧,又慢慢地放松下来。
终于做好心理准备,轻轻地敲了敲门。
能听见从门后传来的一点动静却几乎听不见脚步声。
稍微等了一下,她就过来开门了。
这次,穿在她脚上的那双毛茸茸的拖鞋正好是兔耳的,让他多看了一眼。
再稍微往上看,能看到她换了一套衣服。
和睡衣不同,但同样居家的粉色吊带连衣裙。
为了保暖,还加上一件白色的外套,并利用袖子的长度来遮住伤口。
她的样子似乎有些疲惫,受伤的左手垂在腰侧,右手摆在门把附近。
看向他拿在手里的毯子上放着针线、兔子和还没做好的布偶。
表情有点惊讶,没想到打算之后再拿的东西会被他送来。
「我帮你把忘在客厅的东西拿来了。」
「嗯,谢谢梓。」
「不客气」
她笑着伸出右手,想从他手里接下毯子,却突然注意到只用单手会不好拿。
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左手伸了过去,心想,按住毯子就不容易掉了。
柔软又不过于蓬松的触感摸起来很舒服,她的心情也跟着变好了。
站在门外的他,默默地看着,时间也一分一秒地过去。
久到她开始困惑,盯着他看。
「你也想要一件吗?我还有很多。」
「」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向了她的伤口,感到在意,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于是他缓慢地把手伸向她放在毯子上的左手。
虽然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但她还是在被他碰到之前先把手移开了。
觉得她应该是愿意让他碰的,得到的却是警惕般的闪躲。
「你不希望我碰到你吗因为不喜欢我给你的伤口。」
要是他不在意她怎么想,他就不会露出这种表情了吧。
谁想碰她伤口都会看到她躲开,不是只对他这样。
她只是希望他要摸就摸没受伤的地方。
「不讨厌,你又不是因为想处罚我才弄伤我的。」
「换成碰另外一隻手,我就不会躲开了。」
听到她这么回答,他并没有因此放心,还反而靠得更近了。
「受伤之后你的心情没有变好。」
她只是在烦恼,那样算是勇敢吗?又或者是单纯不会害怕?
被她用刀刃划伤,他也不会从自己身边逃跑这是值得高兴的吗?
「吃完午餐之后就没事了。」
「在那之前呢?」
「没想过。」
她的声音跟着弱了下去,语气没变却能听出明显的不自信。
情绪总会过去的,她不喜欢去想在那之前会怎么样。
他会过来找她、会这么问,都是她没想过的。
被恐惧以外的情感追赶着,她退了一步。
想起被问到是不是又有什么问题、被提到有哪里失常。
在那些时候,焦躁、颤抖,彷彿连呼吸和思考都快要停止,听不进别人说的话。
(只是今天的烦恼刚好比平常多一点,我看起来不像没事吗?)
(不像吗?为什么?要怎么办?)
知道拒绝回应也解决不了问题,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跟过来。
没办法很乾脆地要他别在意她的事。
她内心纠结,乱成一团,没想到自己会有在他面前说不出话的一天。
意识到自己似乎又让她紧张了,他停下脚步。
表情温柔,露出令人安心的浅笑,轻轻地用手掌碰了一下她的额头。
被稍微弄乱的瀏海意外地符合她此时呆愣的样子。
「你好好休息吧。偶尔什么都不想也没关係。」
听了他这句话,她感觉突然松了一口气,放心地靠在门框上。
闭着眼睛,发丝垂落在毯子和肩上,嘴角的弧度松懈下来。
再次睁开双眼,看到的是显露出些微悲伤的他。
「有烦恼的话你可以找我。」
让他露出那么多次愧疚的表情,她面对他准备转身离开的背影,伸手挽留的动作差点就慢了一拍。
她拉着他的袖子,指尖只碰到袖口,抓着的力道轻到快要松开。
声音再次减弱,没什么自信地开口问他:
「梓今天也会陪我吃午餐吗?」
他浅浅地笑着点头回应:
「嗯,而且和大家一起吃会比较开心。」
「像今天早上一样和你一起准备早餐也很有趣。」
听到这句话,她的眼神瞬间明亮了起来。
表情开朗,笑容灿烂,甚至隐约露出小小的尖牙。
感觉像听到了最想听到的夸奖,她的四周缓慢地飘出气泡般的满足感。
(以后说不定还能一起煮东西。)
不过,把她拉回现实的,同样是她自己。
她稍微低下头,把食指贴在下巴上,就像她平常认真思考新菜色的样子。
煮给别人吃比煮给自己吃还难,手艺再好也有不合对方口味的时候。
到现在,还是不知道他是真的觉得她做的不辣的菜好吃吗?
(他煮菜时通常都会加辣椒粉,但是不加也吃得下去。)
看到她现在思考的是不会让她不高兴的事,似乎多少恢復了一点精神,他也放心了。
能把心思放在别的事上,他却选择提起:
「你的牙齿有这么尖的部分啊」
「咬到舌头会很痛,不太需要。」
「所以,被你咬到也会很痛?」
她从思考中回神,知道他在说什么后,意识到这个回应有点问题。
「我想看一下可以吗?」
距离靠得这么近,还被捧住脸颊,再加上他似乎很坚持。
她沉默了一会,勉强张开嘴巴。
(他应该不会把手指伸进来吧?)
没看过她大笑或刻意露出牙齿的样子,所以他一直没注意到。
仔细一看,这已经接近自然长出的獠牙,只差在没有尖锐到能轻易地咬穿肌肤。
而她被他灰色的双眼专注地凝视着,也忍不住盯着他看。
再靠得近一点,呼吸的气息就要吹到他脸上了。
不讨厌他温热的手掌贴在脸颊的触感,可是
(我没有蛀牙,他为什么要看这么久?)
「」
还在纳闷他不松手的理由,他就突然放开了。
想开口说点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明明他好像还想再说下去的。
她不太能理解他的顾虑,只觉得内心温暖又空虚。
(等之后再说?)
他露出不希望她担心的表情,安抚了感到茫然的她。
「休息吧我想看到你恢復精神的样子。」
望着他远去、往走廊的另一边走的背影。
没有能用来挽留他的理由和心力,她关上门,走向床边。
四周近乎无声,平静得可怕。
跟先前不一样的是,她接受了此时的疼痛。
或许是知道很快就能再看到他了吧。
她不打算勉强自己打起精神,把针线和尚未完成的布偶放到书桌上就躺到床上。
抬头仰望着天花板的她,想起自己急忙离开的那一幕。
要是在当下受了更多伤,她也不能保证自己的每个反应都不会伤到他。
想逃走,因为身体本能地想要躲开可能伤到自己的事物。
在受伤的当下保持镇定,撑到情绪平復下来,那并不容易。
不自然的压抑终究会到极限。
她选择在现状被打破之前维持原样。
晚上,餐桌前。
午餐确实是一起吃了,心情也有跟着变好。
但他晚上没出现在餐桌前。
如果他是连个徵兆都没有就想把自己弄到动不了的人。
她想,那他根本不会想走出房门,可以一直待在房间里。
除了身体状况,还有其他的理由吗?
处在思考状态的她停下了吃饭的动作。
中午,他看到她恢復往常的样子,为她感到开心和欣慰。
下午,最后一次看到他时,一样没有奇怪的地方。
打断她的思绪、让她回神的,是在眼前挥动的皓的手。
「为什么要把手挥来挥去?」
他看起来很认真,但语气一如往常的随意。
「因为小黑猫今天特别不专心。」
「真的很~奇怪,竟然连我夹走你盘子里的菜也没发现。」
盘子里少了一大块肉,在专心吃饭的情况下是不会察觉不到的。
她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扶着碗。
再加上,她为了方便吃东西而把袖子往上拉,伤口自然会变得显眼。
「该不会是因为痛到吃不下饭吧?做菜的时候,你不会偶尔切到手吗?」
他瞇着眼,瞄了她的伤口一眼。
没必要为了这种小事烦恼吧,她感觉得出他似乎有这个意思。
这让她闹彆扭似地别开视线:
「我早上就不在意了。」
「还有,我才不会在切东西的时候和自己计较那么多。」
但这还是无法掩饰她的心思。
她从刚才就会用有点在意的眼神叁不五时看一下梓平常坐的位子。
「会担心就直接去找他啊,没问题的啦~不怕他的收藏就好。」
「那些收藏是挺可怕的,不知道能切多少菜。」
坐在一旁的悠真无奈地附和皓的调侃。
「到时候会留梓的那一份给他,你们要吃饭就专心一点吃。」
「好~我会专心吃的。」
「你也听到了吧,要找他就等吃完晚餐再说。」(悠)
「嗯。」
她简短地回应后,继续吃下一口。
既然已经得到结论,那就应该不需要再烦恼该怎么做才对了。
可是,想到他的收藏
大概就和她偶尔会买来珍藏、放在随时能找到的地方的食谱一样重要吧。
成品以黑白的素描图呈现,做法则是用流畅优雅的法文字来撰写。
书页略微老旧,封面也有些年代感。
知道还有其他人会使用这样的物品,莫名地令人安心。
还可能有他可能会喜欢吃的菜。
想到这,她又忍不住看向了他平常坐的位子。
餐桌前少了一个人,目光会不知不觉地飘向空出来的地方。
《梓的眼睛顏色好难分辨啊(叹气)》
小剧场
梓:你想煮给谁吃?
她:喜欢我做的菜的人。
(他的语气是不是怪怪的?)
梓:你可以放心地煮除了青椒,我应该都吃得下去。
她:明明是那么适合在吃肉时降低罪恶感和加在披萨里的食材?
梓:总之,绝对不行你不能忘记喔。
曾经的料理清单:
章鱼烧便当、点心盒、马卡龙塔(对方能正经地吃就好了)。
肉类组合餐、基本上是轻食(能搭配红茶会更好)、随意(大蒜以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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