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的对宁晔的的恐惧与日俱增,这绝非是唐妩三句两句就能哄好的。
唐妩思忖了片刻,拉着程曦的手道:“二妹妹,你等着,我叫母亲唤个大夫来给你瞧瞧。”
“大姐姐,不用了,我”程曦后半句话音还未落下,就见身子一晃,直直地朝地上栽去。
程曦醒来的时候,已是未时三刻。
这时,一旁的孙大夫语重心长道:“二姑娘现在失眠多梦,心神不宁,多是阴虚血少引起的,这虽不是甚要紧的病症,但也不可掉以轻心,以免再生出其他病来。老夫这有一盒安神丸,是由五味子,首乌藤,合欢花等药调配的,专治此症,还请二姑娘每日按时服用。”
“除了这些,可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唐妩又道。
孙大夫道:“这屋里的熏香,最好也换成栀子香,栀子香有安神之效,夜里用着,多少能睡踏实些。”
等孙大夫走后,唐妩立即就让人给程曦换了香。
程曦见四周没什么外人,于是连忙抓住唐妩的手道:“大姐姐,我这事儿你没告诉我母亲吧。”
唐妩道:“二妹妹担心其他人之前,难道不该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吗?”
别说,程曦还真怕唐妩训她,她见唐妩面色不善,连忙打开了药盒,拿出了一颗安神丸放在嘴里,“大姐姐,我好好吃药,你别生气呀。”
下一瞬,程曦的小脸就垮了。
这药,也太苦了吧!
唐妩看着她骤变的表情,实在无言以对,赶忙回身给她递了一杯温水,“你慢点,慢点。”
唐妩接过空杯子,又给她垫了个靠枕。
“二妹妹若是没想清楚,现在退婚也来得及。”唐妩认真道。
闻言,程曦小脸煞白,连连否认道:“不,我没想退婚。”
程曦的心情,别人兴许不懂,但唐妩却是懂的,想当初,她因为那场出阁宴,也不知道熬了多少个晚上。
唐妩见她没想退婚,于是又劝道:“我知晓二妹妹甚是怕那位宁世子,但是二妹妹也要知道,上次也绝非是他所愿,他能堂堂正正来国公府提亲,自然是拿你当正房娘子对待的,那样的事,不会再有了。”
唐妩说的这话着实没错。
即便宁晔有花名在外,但再怎么说,他也是宁国侯府的世子爷,欺辱正妻这样的事,他是万万不会做的。
半响,程曦颔首点了点头,“我我知晓了。”
唐妩抱了抱她的肩膀,也知道这种事外人劝不得,于是小声嘱咐道:“若是有事,你记得要同我讲。”
从程曦这边出来后,唐妩又回了福寿堂,一起用了晚膳,直到天近黄昏,她才回郢王府。
——
四月末又到了雨季,天气闷热潮湿,细雨昼夜不停,清晨好似都已化作成了黄昏。
唐妩这一夜睡的极其不踏实,她听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做了一个十分漫长的梦。
两年前的四月,也是雨季,天气比现在更闷,早上鸡都还没开始打鸣,唐妩就被顾九娘从被窝儿里提溜起来了。
她早上要开嗓,开完嗓子还要下腰,顾九娘一边往下摁着她的身子,一边道:“对喽,对喽,乖乖,就这个姿势,再保持一会儿。”
唐妩的手臂都在抖,但是她不敢反抗,顾九娘的板子,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差不多过了一刻钟,顾九娘才道,“行了,起来吧。”
唐妩直起了身子,乖乖站到了一旁。
“妩儿啊,这出阁宴眼瞧着就要开始了,你可得再下点功夫才是!九娘明摆了告诉你!这普天之下的男人都喜欢腰细的,越细越是勾人,你能不能再细一圈,就要看你努不努力了。”
唐妩连忙低头道:“九娘放心,从今儿起,妩儿就不吃午饭了。”她知道,顾九娘喜欢努力上进的姑娘。
闻言,顾九娘立马喜笑颜开,“就知道你懂事。”说着,顾九娘又爱怜地摸了一把唐妩的小脸道:“俗话说的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再多熬几天,就能盼来甜头了。”
自打这儿以后,唐妩每日就只剩一顿早膳了。
一碗稀粥,两口青菜,很快,她的小脸儿和腰身,就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
顾九娘对此甚是满意,但又怕唐妩瘦没了女子的本钱,所以,她还会在每日晚上涂些油在她的胸臀上。
不得不说,唐妩被顾九娘养的是真的诱人,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一抬眸,无风亦有暗香徐来。
就这样一幅身子,往男人怀里一倒,吹一口气,怎有人会不为她折腰?
顾九娘的荤话向来多,她还曾打趣唐妩道:“就我们妩儿这幅欹枕钗横鬓乱的模样,哪怕是和尚见了,也是要还俗的哟!”
很快,就到了五月。
顾九娘前脚把出阁宴的消息放出去,后脚就有不少人来送了礼金。
唐妩躲在屏风后,头一次听到了承安伯的名字。
她双拳紧握,眼泪大滴大滴地流。
只是可惜,竟无一人怜惜
出阁宴那日,她一舞惊艳了四座,台下的男人,眼睛都看直了。当蒲扇从她脸前挪开的那一刻,她便听到了四周接连不断的加价声。
顾九娘看着漫天飞舞的银票,笑的红光满面。
细雨一连下了好些天,她是在一场暴雨中被抬进承安伯府的。
她还是,被卖出去了。
她本以为她能心安理得地去接受这一切,可头夜,仍是吓破了胆子。
因为她死命不从,所以她挨了第一个巴掌
也许是这一巴掌太过真切,唐妩的身子蓦地一沉,立即睁开了眼睛。
还好,是梦。
她抬手摸了摸脸颊,一脸的泪水。
郢王向来浅眠,她一动,他就醒了。
他下意识地用长臂揽过她的身子,低声道:“今日醒的怎么这般早?”
这两个人本就贴的够近了,但唐妩硬是又往他怀里拱了拱。
好似非要严丝合缝不可。
这孩子气的举动惹的郢王低低笑出声来,他从被窝儿里捧起她的脸,这才发现
这么还哭上了?
唐妩的小鼻子抽了抽,看起来可怜极了,泪珠子不断,他越拍她的背脊,她仿佛越崩溃。
后来他实在没了法子,只能低头去吻她,一下一下,轻柔又讨好,缱绻着浓浓的爱意与怜惜。
过了良久,她才镇静下来。
“梦见什么了?嗯?”
唐妩趴在他的胸膛上呜咽道:“梦里梦里你没有来,我被发卖了”
听到这话,郢王整个人一怔。
他抬手抚了抚她的长发,语气沉沉道:“别怕,梦都是反的。”唐妩被他养的越来越娇气,这样一句类似“多喝热水”的话,显然是哄不好她。
他思索了片刻,握住了她的小手,与她十指相扣,然后低声在她耳边道:“今日,我为你作一幅画可好?”
一听这话,唐妩果然抬起了头来。
“殿下今日哪都不去?”说这话时,唐妩的眼睛真是亮晶晶的,这耀眼夺目的程度,赛过盛夏的繁星点点,也赛过正午的阳光烁烁。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唐妩知道自己是睡不着了,于是连忙下地,开始梳妆打扮,漱口,洗脸,盘头,更衣。
全程足足用了一个时辰。
郢王那头的墨都磨好了,她才缓缓推开了书房的门。
她连忙绕过屏风,端坐在了一个圆凳之上。
郢王坐在桌案前,迅速地摊开一张宣纸,然后用镇纸压住边角,缓缓开始落笔。
他本以为这会儿她总该会老实些,却不想,他每次抬头,这妖精都用眼睛勾他。
他兀自摇头,实在拿她没辙,后来干脆不抬头了。
这作画之人连头都不抬了,唐妩自然是生气的。
半响,她干脆起了身子走到了他身边。
她刚想质问他为何要捉弄自己,就看着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美人图。
唐妩看见的一瞬间都呆住了。
这样好的画工,她真真是头回见。
“这哪里是画,这分明是铜镜!”唐妩在一旁惊呼道。
他含笑看着她,问了她一句是否喜欢。
四目交汇,唐妩娇滴滴地靠了过去,“殿下画的这般好,那我也给殿下画一幅吧!”
他挑眉看着她道:“真的?”
唐妩重重点头,“千真万确。”
很快,这两人就交换了位置。
唐妩先是像他那样铺平了纸,然后又不动生色地拿起了笔,姿势优雅端庄,一看就是学过的。
郢王看着面前的小人儿,来来回回地低头抬头,郢王的嘴角不禁出现了一丝笑意。
他本是想用一幅画讨她开心,倒是没想到今日还能得一份她的丹青。
郢王下意识地挺了挺背。
须臾过后,唐妩落下了笔,勾起嘴角道:“好了!”
他微微扬起眉,迅速走到她身边,低头一看,不由得气笑了。
亏他端坐了这般久!
她画的,竟然是他身后的花瓶。
郢王一把拉过她的身子,给她摁到了桌上,恶狠狠道:“胆子肥了?戏弄我?嗯?”
唐妩在他怀里咯咯地笑,好像把刚刚憋着的,一口气都笑了出来。
她不单单怕痒,耳根子还敏感,郢王为了惩罚她,一边用拇指摩挲着她的腰,一边附下身在她耳边呼气。
没一会儿,唐妩举双手就告饶了,为了让他消气,还娇着嗓子喊了一声好哥哥。
靡靡之音,让人心生旖念。
转瞬,郢王就对着她那张小嘴吻了下去,起初唐妩还矜持了一下,柔声细语地说,这是书房重地不该这样。
但很快,就迎来了那人戏谑的目光。
她什么胆子,他会不清楚?
不到片刻的功夫,桌案上的笔墨纸砚就接二连三地掉在了地上。
动情时,他咬着她的耳垂道:“妩儿,我们再要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