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道童挪动小脚,彼此站的近了一些。
发现走上前来的陆远和唐瑞后,又慢慢向他们这边挪了几步。
轰鸣声还在继续,蓝河里的浊水跟着翻滚了起来。
渐渐的,浑黄的河水开始泛出幽幽的绿光。
本不算宽的河面上,煮沸般的上下翻腾,让这条平日里看着不咋地的小河,竟也显出了一番惊涛骇浪。
片刻后,河水虽仍在翻滚,但水位线却肉眼可见的快速下降。
最后,随着轰鸣声的渐渐退去,最后一股蓝河水也跟着被河床的千缝百孔吸了个干净。
浊水退尽,露出的河床布满了挂着腐藻的朽石与枯骨,枯骨包含但绝不限于人骨,种类和尺寸极其丰富。
整个河床竟没有一丝活物。
直看的堤岸上的陆远仨汗毛倒竖。
“你这个肯定是恶梦没跑了,”杨伯在陆远耳边低声受道。
陆远摇摇头:“不,这梦是你们的。”
唐瑞和杨伯互相看了一眼,对于未知的事物,他们统一保持沉默。
身后是魆魆黑山,身前是阴阴枯壑。
水晶般的夜空早已消失,只剩半轮残月还磕碜的挂在夜空。
浊雾升起,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味道。
岸边夜风深重,岸边的几位只觉得这风凉的透骨,仿佛冰刀般片片向髓里钻。
蓝河岸边,紫虚道长领着徒子徒孙开始忙碌起来。
一张布满法器的案台很快就立在岸边。
香炉之上没有敬香,倒插上了一面黑色的幡旗。
这面幡旗很快引起了陆远的注意,在烈烈风中竟然纹丝不动。
一切妥当后,立在风中的老道深深看了眼身后的几位门徒。
又对着一旁的陆远一行凛然一笑,衣角飞扬,竟有谪仙之姿。
之后,一个漂亮的转身,执起香案上的一面令旗。
“师傅,”名叫青城的道士颤声喊道:“青城真的不能代师傅完成此行?您可就快要渡劫了啊!”
不明就里的陆远仨人,听着特别言真意切。
“不可,正因如此我必须尽快祭旗封道。”老道果断回道:
“二十年前,我强行打开了此道,引阴兵助阵,虽然保下了城中的老百姓,却也导致了我那些牺牲的手下至今不能魂归轮回。作孽至此,如今小老儿就算祭了这旗又如何,封了此道方是要紧。”
陆远仨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眼见两个小道童跟着哭了起来,就觉着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倒是杨伯听出了些门道,他看了老道一眼,不知不觉中心有所动。
忽然,整个地面猛的一颤,紫虚道长神色瞬间就变了。
陆远却先他一步转身看向蓝桥下方的河道。
老道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他,跟着走到他身边,问道:“你也感觉到了。”
陆远点点头。
其他人跟着看过去,原本氲着浊雾、模糊不清的桥洞下,开始现出飘飘幽幽的火光。
“那是……”陆远直觉这光一点也不简单。
“那是鬼火。”紫虚道长不知从哪摸出个酒葫芦,边喝边说道:“小子,听说过阴兵借道吗?这蓝河之底其实是一条冥道!”
“你当年挖的?”
“哈哈哈,”老道朗声大笑:“对对对,是老子当年挖的。”
说完,他把酒葫芦塞进陆远手中,头也不回的扬起手,香案上的一柄长剑瞬间被他收入掌中。
同时,青城道士也跟着握紧了随身的佩剑。
肃穆冷冽,仿佛有一场硬仗在等着他们。
冥道?
陆远这一会才感觉今晚趟了一滩浑水,却也没多想,抓起葫芦猛灌了几口,辣凉通了肺腑:“好酒!”
喝完向杨伯的方向扔了过去:“叔,要不要尝一口?”
杨伯抬手接下了酒葫芦,正犹豫时一串歌声传了过来。
咦……咦……咦……
啊……啊……啊……
“来了,”这次开口的是陆远。
几团幽幽的阴火,自带诡异的音效越飘越近。
氤雾中,鬼火里逐渐现出了一些模糊的人影。
这一会风停了,温度却降到了极点。
第一个,
第二个,
第……个
一队浩浩荡荡的鬼影越来越清晰。
打头是几个统一穿戴的女鬼。
胸口上绣了个血红的“祭”字,捣饬的花花绿绿,满脸夸张大笑的表情,昂首挺胸、整齐划一的向前大跳着前进。
唐瑞越看越寒:“这是……?”
“嘘!”杨伯瞪了他一眼:“别说话。”
很快,又一位全身挂着绿布条的女鬼跟了上来,这女鬼估计生前是个打渔的,用鱼网把自己满头包住,只留一撮黄毛立于脑顶。
一路走一路龇牙咧嘴的摆动双手。
再来,
这个陆远有点形容不上来,首先连性别都不能确定。
说是男的吧,他穿着斑斓的和服、蹬五彩的高屐。说是女的吧,她身高近三米、戴着雄性的面具。
不过,唯独这货,陆远一行倒是看出了些眉目,一股子标准的霓虹味儿。
在她们之后的几位,穿戴倒是低调了许多。
顶着裹尸布就出门的四个男鬼,身体中间从脖一直到腿丫子,拉了一条长长的血口子,也不用止血,就手拉手一路跳给你看。
高举双钳、拖着排骨前行的蹚螂鬼,
几个周身长着肉刺的光头鬼,拉着红绸,拖着白棺。
哼哼唧唧的一队夜行鬼,虽看着难受,倒好像没什么攻击性。
陆远越看越牙疼,这就是传说中的阴兵借道?
传说中的铁骨残马、踏血碾魂呢?
玩不起阅兵式,你至少来个仪仗队吧,怎么能来个送葬队呢?
“这都是些嘛玩意?”紫虚道长实在忍不住了:“冥界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陆远高看了他一眼,心想难道他去过?
刚想开口问些什么,却发现脚下传来些动静,赶紧向后退了几步。
“副帅,”一只披着残甲的鬼从河床上爬了上来。
众人低头一看,他倒有些阴兵的意思。
紫虚道长明显一惊。
“副帅,您不记得我了,”鬼兵的声音如刀锯般铿锵:“我是天津左卫的盛伯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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