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面面相觑。
良久,还是许灵均第一个站了出来,壮着胆子踏上云雾尽处的蜿蜒山路。
静室中一道虚幻透明的身影在李晏面前逐渐凝实。
面上尤带着一丝心有余悸,赫然便是李晏的身中之身,心中之物,阴神!
凭借着丹药和秘术的辅助,只用了不到四年, 李晏就点化七处精魄,离出窍期只剩下一层薄薄的障壁。
而后只剩下水磨工夫。
胎光、爽灵、幽精此三者,乃是修道士神魂出窍,沟通天地的桥梁。
李晏整整又花了两年功夫,才勘破其中之谜,凝聚三魂七魄为神魂,寻得其中一点真性。
阴神的形体相貌和李晏的肉身一般无二,然眉心微亮,仿佛藏着一枚金刚石, 坚不可摧。
眉心之物即是李晏凝结成的那一点真性。
此时的阴神浑身皆阴,属鬼物,唯其眉心一点处属阳,乃真炁枢纽,起到梳理浑身气息,稳固阴神的作用。
袅袅的青烟从香炉中飘出,一点点温养着濒临崩溃的神魂。
过了许久,李晏方才脱离险境。
想起方才经历的险境,饶是以他的定性,也不由一阵后怕。
尽管事先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神魂出窍的瞬间, 那种身轻体灵的欢喜,三年以来,修行途中遇到的艰难苦闷,统统烟消云散。
回头审视自己的肉身, 李晏还能看见四周涌动着血气, 彰显肉身之鲜活, 生机勃勃。
复又看了看四周,发现静室中并无甚么变化,又用手触碰肉身,却发现无论如何都触及不得,那是到了驱物境界才有的本事。
灯下也没有影子,就好像是根本不存在似的,无形且无质。
逐渐熟悉神魂脱离肉体的桎梏,冯虚御风的欲念油然而生,三世寻仙的执念与冲动,压倒心头那一丝细微警兆。
伸手就可以触及空气中的尘埃,李晏只稍一运转法力,神魂便好似水入海绵般挤进山岩,都不消片刻,天地间豁然开朗。
可紧接着,兀的一阵山风拂过。
呼呼!
清冽的山风吹到身上,好似刮骨销魂的尖刃,仿佛赤身裸体地站在冰天雪地,冻入髓骸, 随时都有冻毙的危虞。
无助无力!
如同不善游泳的溺水者掉入了汪洋大海, 随时面临着灭顶之灾。
关键时候, 还是那一柄降魔杵立了大功。
柔和的佛光突破纳物袋的禁制, 普照在李晏身上,在旁人看不到的视角,护住了李晏即将溃散的神魂。
眼见降魔杵上的佛光越来越弱,深知道此地不可久留,李晏只来得及匆匆叮嘱山脚下踌躇的众人一句,神魂又再度回到了养魂香庇佑的静室。
心中轻叹,尽管还有些眷恋刚刚的修行状态,只是初次出窍的新奇感已经开始消退。
时值洞府外传来一声声恭敬的问候。
“回归肉身罢。”
李晏心中才浮起这个念头。
未等阴神有所动作,肉身就传来一种不可抗拒的吸力,将他的阴神猛地席卷了过去。
只是眨眼功夫,李晏便发现自己好似置身重甲中,再无轻灵之感,如同溺入水中般,一举一动都无比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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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一究,他才意识到所谓重甲,其实就是他原本的肉身。
或许是神魂脱离肉身太久的缘故,他的意识和身体已经有了些许疏离,仿佛两个陌生人。
然而灵台上的真炁一动,肉身又逐渐温热了起来,再也难分彼此。
修道士的阴神回归,往往都只需要一个念头,其速度之快,和光电别无两样。
等到神魂彻底掌握身体,李晏这才一个念头解开了洞府外的禁制,放四人走进府中。
“许灵均拜见参玄道长。”
当初不知事的小男孩如今已长成唇红齿白的少年。
只是感受着李晏越发深不可测的修为,许灵均哪敢有半分不敬的心思,摆出对待师长的礼节老老实实一揖而下。
身后三人也是有学有样。
“既然入了道,你我日后便是同行者,彼此称呼道友即可,哪来恁多的规矩。”
李晏却是不以为意。
他带此四人入宗门,本就是任务罢了,除此以外再无干系。
“世叔与家父交好,灵均却不敢造次。”
关键时候,还是许灵均机灵,打起了许修远的感情牌。
“小小年纪恁多的心思,此次登门寻访贫道所为何事?”
哪还看不出少年的心思,李晏笑骂了一声,语气却已经有所松动。
毕竟才突破了境界,心情颇有些不错,乐得听他叨叨。
许灵均也不敢有所隐瞒,老老实实说出自己此番上门拜谒的目的。
“我道是何事,这件事易耳!”
当得知四人想询问本命大册,李晏轻笑了一声,娓娓将各册命经的优缺点一一道来。
又根据每個人参属不同,分别给出了自己独到的建议。
四人听得如痴如醉,良久才从感悟中脱离出来,纷纷朝着李晏再三拜谢。
“若是没有了疑问,便快些去经院领了本命经,好生修炼,争取早日踏入炼炁境界。”
见孙成栋还有些踌躇的欲言又止,李晏登时心领神会,明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枚郢,灵均,你们二人的天赋不错,更要一心修行,莫要坠了父辈的期望。”
“孙道友年岁虽高,然炼炁道徒足足可寿三甲子,以你现在的寿数也不过刚走完三分之一,故切记莫要骄躁,老年人饮食清淡,辟谷炼炁对你而言反倒是长处。”
“灵韵,你虽然资质寻常,可一身元阴还在,秉持住本性,不为声色犬马所迷惑,未必没有一窥内景的可能。”
众人一一应下,李晏这才亲自送几人下了山。
“人都已经走干净了,阁下还不出来?”
眼看着四人的身影消失在天地交界处,李晏冷不防朝着不远处一块石头哼了一声。
“哈哈哈,道长真是慧眼如炬。”
半晌,竟真有一道人影讪讪从石头后面冒了出来。
“阁下方才频频暗示贫道,又是所为何事?”
李晏斜睨着瞥了一眼,除了方才开始就在不断暗示他的孙成栋,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