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给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错觉。仿佛他还只是高校里单纯温和的少年,而非一个已经小有名气的金牌律师。
这样的赵渲很少有人能拒绝,可偏偏轮椅上的青年不为所动,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阴鸷和冷漠。
“哥……”赵渲刚一开口,他手中的领带就被赵源粗暴地夺去,三下两下套在他脖子上,像是打红领巾一样随手打了个结,最后用几乎能勒死他的力道狠狠地把领带结推了上去。
“既然你想搞他们,那就往死里搞。”赵源的声音有些压抑。“把冲着老子的劲都给我使上,不然就别滚回这个门来。”
赵渲眨了眨眼,随即笑得眉眼弯弯,抖落了睫毛上落满的阳光。
“好。”
他轻声答应。
秦默端坐在旁听席上,看着朱家父母和赵渲的脸,覆盖在膝上的手终于一点一点收紧,把质地柔软的裤子捏皱了一片。
这是最后一次了。
错过了这次,他们将很难再翻盘。
所以他们只能赢,不能输。
沈卓云还守着沈氏,秦蓁也在部署坐镇防止张敬梓的人对秦家下手措手不及,现在坐在这里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已经把自己能做的一切都做了,证据、证人、律师,现在他能做的,只有信任赵渲。
还有就是……等待。
等待真正的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开庭后不到一小时,就已经进入了激烈的辩护对决,在法庭上作证的是杨方宏,他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把当初学校里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出,男人平淡的声音却无法让当初惊心动魄的事实也变得平淡,在听到学校里有强|暴事件发生的时候,秦默听到了旁听席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个接着一个证人的叙述让被告律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旁听席几乎是一面倒的状态下,对方终于开始了反击。
“不得不感谢诉讼方几位证人声情并茂的证词,但是我对几位证人言辞的真实性表示怀疑。”老律师风度翩翩地开口询问。“证人,你现在的职业是?”
“君诚软件大厦保全人员。”
“据我所知你两个月以前还是一个无业游民,并且你已经保持了至少四年以上的失业状态。”
“反对!”赵渲皱了皱眉,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看过对方的辩护视频,这位老律师似乎非常擅长从一个看似无关的角度撕出一个漏洞来。“证人职业与本案无关。”
“不,这恰恰说明了证人的不可信。”老律师从桌子上抽出一份单据来,慢条斯理地说:“这是我得到的一份证据,他显示了证人在最近几周接到了一笔价值不菲的银行转账。”
秦默和赵渲同时一窒,这笔钱确实是秦默给他的,甚至连老律师提到的工作都是秦默对他的暂时性安排,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上面大作文章。
“我们来想一想,如果按照这位教官的说法,他也是参与了学校的暴力行为的,那么身为同伙的他难道不应该三缄其口么?为什么时隔六年之后旧事重提?”老律师面对着众人微笑了一下。“而在最近,证人又收到了一笔相当可观的财产,甚至还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
“这样的一个人,能够作为证人来信任么?”
杨方宏没有说话,赵渲脸色平静地反驳:“根据《证据规定》第五十三条,不能正确表达意志的人,不能作为证人。待证事实与其年龄、智力状况或者精神健康状况相适应的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和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可以作为证人。我可以保证证人的智力正常,您难道打算拿证人偶然的财政异常来否认证人证词的法律效应么?况且原告方证人不止一人,被告律师打算起诉所有证人都作伪证么?”
赵渲看出对方已经打定主意要在证词真伪上做文章,干脆把话摊开来说。
老律师微笑:“只是关于原告方证人证词的一些怀疑而已,况且我这里有一些信息。”
他在律师席上的站姿笔直,朗声陈述“证人杨方宏,无业游民,证人姜绍,无业游民,证人沈晴,同性恋者且有抑郁症病史,证人梅婧,曾有医院精神科挂号经历。”说到这里律师顿了顿,“我并没有歧视的意思,只是惊讶于为什么证人碰巧都是如此特殊的群体。换言之,身为证人的几位在寻常人眼里看起来似乎都有些离经叛道……鉴于证人的普遍特殊性,而本案中的学校又是一所针对于问题青少年开设的教学场所,我认为证人有对学校心怀不满从而做伪证的可能性,因此我们对证人的证词是否应该酌情考量?”
法庭里一片寂静。
赵渲忽然明白了对方的目的,从一开始对方就没有想过要将证人的证词全盘作废,他这段话反而是对关注事件的所有人说的。
从一开始他的胜算就来源于舆论,因为舆论一面倒的压力,让张敬梓的势力在审判期间不起任何作用。但是对方如果引导性地说明所有证人都是存在问题的,那么舆论真的还会对自己如此有利么?
赵渲看了一眼法官,对方居然对老律师这番充满了主观色彩的话没有产生任何异样的反应,这让他的心沉了沉。
这种情况下,看来只能这样了。
赵渲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脸上带着惯有的,谦和柔软的神色,缓缓开口:“如果被告律师是主观上对事实感到怀疑,那么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也是您口中的问题学生。”
赵渲从小就知道什么样的自己看上去最好,最容易让人信任,他的样子诚恳而清澈,让人很难相信这样的一个人会说出谎言,不由自助地信任他的说辞。
“我之所以今天会站在这里,是因为我和我的兄长曾经都在这所学校里,经历过一段最痛苦,最绝望的青春。”
“我曾经无数次质问过为什么我会有一个截然相反的痛苦世界,现在我有些明白了,就是因为有您这样的人,彻底否认我们的一切。”
“因为没有固定的职业,因为喜欢同性,因为同其他人不一样,所以我们的每一句话都不值得被信任,所以我们的人生是应该由别人决定的?”
“这才是最可怕的歧视。”
赵渲演过了苦情戏,得到了法官的警告,满意地看到对方陡然改变的脸色。
他知道,他成功了。
下一刻,他变回了那个一丝不苟的律师赵渲:“关于您提出的证人特殊性,为了防止您对证人证词的真实性产生怀疑,我请求法庭传唤下一名证人。”
下一名证人是江校医。
在江校医说出自己职业的一瞬间,旁听席众人原本的怀疑被打消了。
秦默蓦然松了口气,看着众人在江校医证词里渐渐恢复紧张的面孔,他终于感受到赵渲的演技强大之处。
虽然法庭上的辩论愈演愈烈,可舆论形势却一片大好,在监控视频作为证据在法庭上播放的时候,整个法庭的气氛都凝重至极,只剩下赵渲清晰却又略带激动的辩驳,在法庭里不断回响。
这让秦默原本悬着的心多了几分底气。
遥遥看向被告席,那是一张连自己都不甚熟悉的脸,可就是这个人,一手造成了他长达六年的噩梦。
中年男人端坐在被告席后,看上去一派沉稳,胸有成竹的样子让秦默不禁有些疑惑。
还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对方的自信,到底是源自于……
☆、第四十章 不死不休
第四十章不死不休
“赵律师,请问您对这次的庭审有信心么?”
“请问您当庭爆出过去曾就读于被告学校的事情是真的么?”
“现在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消息也是您的法外攻势之一么?”
赵渲一出法庭就被记者包围,而他似乎对此习以为常,简单地回答了几个问题就轻巧地挤出了包围圈,坐上了一辆黑色的宾利车。
秦默坐在副驾驶座上,神态比早上出门时要轻松得多,对着赵渲笑了笑:“今天法庭上帅爆了。”
赵渲笑了笑:“我没想到他会从这个角度来引导舆论方向。”
秦默微微皱了皱眉,眼前闪过张敬梓那张泰然自若的脸:“我看他们镇定过头,说不定还有后手。”
听到这话,赵渲自信地挑起了唇角:“他翻盘不了了,今天的审判几乎已经把学校的罪定了,明天的庭审恐怕是围着学校的所有人展开的。”
“在这方面,他远不如我。”
赵渲的话自信地过分,可未必是空穴来风。对方律师是刑事案件上的老资历,经济官司却没什么经验。而赵渲最年轻金牌律师的名声,就是从经济案件上来的。
况且他手上还有一张有张敬梓亲手签署的教官聘用合同,证明学校是谁的产业,对他来说根本是一个基础命题。
秦默谨慎地开口:“笔迹鉴定那边……”
赵渲摇了摇头:“我已经把这份合同传到网上了,别小看了现在的网友,能人多着呢,众目睽睽之下没人敢做假。”
秦默却并没有放下心来,反而不安的感觉更重了一些。
车后座的赵渲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
明明已经没有漏洞了,为什么他还是会这样的担忧。事情太顺利了,张敬梓纵横d城这么久,难道真的甘心就这么进去了?
秦默怀着担忧给秦蓁和沈卓云各自发了一条短信,一个小时后,秦蓁电话打了回来,声音有些焦躁,还有着纸张被粗暴翻动的声音。显然对方已经开始给秦蓁施压,忙得连按键发短信的时间都没有了。
秦默在饭桌上跟赵渲讨论过证据,看着赵渲推着赵源离开,忽然想起了沈卓云自然没有回复他的短信。
三小时了。
浓重的阴霾笼罩了他的心头,压迫地他喘不过气来,他飞快地拨通了沈卓云的手机,等待时的忙音都让人觉得揪心。
没人应答。
怎么会?
秦默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几下,通讯录里的名字少的他两只手就能数过来,最后还是拨通了姜绍的电话。
姜绍接的很快,声音里还带着一丝诧异:“秦少?”
秦默完全没有时间同他寒暄,上来就直奔主题:“沈卓云呢?”
姜绍似是吃了一惊:“沈哥没去找你么?”
秦默只感觉自己的心脏沉到了谷底,刚才还狂乱的心跳在这一刻终于沉静下来,只是他握着手机的手止不住颤抖着。
还是出事了。
他想到了张敬梓会动自己,会动秦蓁,却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对看似无关且为人强硬的沈卓云动手,也没有想到以沈卓云的身手居然也会有受制于人的一天。
秦默飞快地打开电脑,锁定追踪了沈卓云手机的位置,却忍不住抿紧了嘴唇。
位置是一个小区的地下车库,无缘无故沈卓云根本不可能去的地方。
明知道对方不可能把手机留在身边,秦默还是忍不住推开了椅子向门外冲去,万一……万一……
“秦默!现在不能出去!”赵渲察觉到了秦默状态的反常,三两步上来拦住了他,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你要买什么我打电话……”话还没说出口,他就看到了秦默此刻动荡的眼神。
“沈卓云……我联系不上他。”秦默的声音干涩,瞳孔一片混沌,仿佛已经失去了平日的镇定。“我去找他。”
赵渲一愣,随即神色恍然,看着秦默失态的模样,恍惚了一下,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
如果今天遇险的是他赵渲,他的兄长是不是也会像秦默一样失态焦急呢?想到这里,他竟有些羡慕沈卓云了。
不过一晃神的功夫,秦默居然已经推开他准备出去了,赵渲立马抓住了秦默的双肩,神色认真把事实说了出来:“你听我说,秦默,你不能出去,沈卓云不会有事,这是他早就想到的。”
秦默双眼渐渐在赵渲的脸上聚焦:“你说什么?”
“这件事一开始的战场就不止是法庭,张敬梓跟我们有的不是一条路,上面的路走不通肯定是要从我们身上下手。”赵渲皱着眉同秦默解释。“你、我、我哥、我们的父母、你的姐姐……所有人都是有可能被挟持的目标,狗急了还会跳墙,真的把他逼到绝路,你以为他真的不会当街冲进事务所对我们下杀手么?”
秦默终于冷静下来了,恍惚间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声音都发涩:“所以你想告诉我,沈卓云把这一切都担下来了?”
赵渲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现在张敬梓那边应该把他当做真正的主谋……恐怕为了防止生变,明天早上才会给我们电话要求我放弃出庭了,但是沈卓云会自己逃出来。”
秦默的眼瞳清明了下来,却带着异样的漩涡,他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一种质问的神色:“万一他们直接对他动手呢?”
赵渲哑然。
没人能预料到一切,虽然他和沈卓云都认为对方在阻止他们出庭之前不会对沈卓云这个“主使”下杀手,可万一呢?
甚至他连沈卓云要怎么逃出来都不知道。
他根本没法说服秦默。
“我不知道……”赵渲固执地说,眼里终于带了一丝歉意。“但是你不能出去,万一你也……我们就彻底完了。”
“所以……我只能等着?”明知道这是正常的抉择,秦默还是忍不住再次询问。
“没错,我们只能等着。”赵渲说,“秦默,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现在我们只能等着。”
秦默搜集了前期所有的证据,做了他能做的一切,赵渲在法庭上用尽了他的经验、能力和才华,而这一切背后的风险,都由沈卓云来一手承担。
他们只能等待。
秦默最终还是没有出门,他坐回了沙发上,盯着天花板的吊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卓云,在六年后,再一次地扔下他自己去承担一切。
秦默只想狠狠地揍上他一拳,不,一拳不够,或许把这人直接打的生活不能自理都不够发泄他心中的郁结的。
他怎么会没有想到呢?沈卓云突然公然出柜表明跟他的联系,又在明面上把沈氏放在了张敬梓的对立面,自己频频出面对付张敬梓的举动居然都被算到了沈卓云的头上了么?
然而这个人却把自己瞒的密不透风,甚至连赵渲都比他先一步知道。
沈卓云……沈卓云……
秦默念着这个名字,居然是前所未有的颓丧。
他知道他的一切,他包容他的一切。虽然最初并不愿意承认,但是这确实是他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愿意认认真真地对他好,把所有的一切捧到他的面前。
可是现在,自己做下的事情,危险却要由对方独自承担,对方甚至连插手的资格都没有给他。
他不知道他好不好,不知道他有怎样的打算,甚至不知道……他能不能活着回来。
如果以后没有了这样一个人。
如果以后都再也看不见他。
如果……
光是这些如果,都让他有种彻底毁灭掉一切的冲动。
秦默伸出手,遮住了吊灯明亮的光芒。
他第一次稍微有些能够理解沈卓云的心情了,与其让他这样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瞒着自己做些什么,与其冒着有一天永远失去这个人的风险……
还不如让他永远地呆在自己的身边。
秦默忍不住对自己的想法苦笑了一声,最后遮住了自己的双眼。
纷杂的思绪终于一点点归位。
沈卓云,你他妈已经把我变成这样了。
我已经足够的喜欢你了,像你喜欢我一样。
我已经被你染黑了,像你一样的不可理喻。
你以为你能够扔下已经这样的我么?
秦默忽然直起身来,重新坐到了电脑面前,飞快地敲击着键盘。
一直注意着他的赵渲忍不住轻声询问:“你在做什么?”
秦默没有把目光分给他半分,可盯着屏幕的眼睛闪着寒光,清醒冷静得让赵渲都有些畏惧。
“我在找办法……”秦默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又敲了敲键盘。“我有这两个东西,就有筹码。”
赵渲一愣:“你……”
“如果沈卓云回不来,那我穷尽此生也要把他们挫骨扬灰,跟张敬梓不死不休。”
秦默重重地敲击了一下回车键,展现在他面前的一个个分格正是一幕幕的实时监控。
“如果他能回来……”秦默眼里跳跃起了火焰,一点点蚕食着他的自制力,让他看起来既理智,又疯狂。
“那我秦默跟沈卓云,不、死、不、休!”
把我拖下地狱你还想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么?沈卓云,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第四十一章 求我
第四十一章求我
凌晨三点。
窗外早就挂上了漆黑的夜幕,白天熙熙攘攘的市中心此刻悄无人烟,只有车辆接连飞驰而过,前灯的光束一道道从窗□□进房间,在墙上留下一道光,很快又淹没在阴影中。
赵渲明天要上庭,理应好好睡一觉,可现在电脑前青年的状态让他不敢去休息。
秦默的眼里带着赤红的血丝,在这些监视框疯狂的寻找着沈卓云的踪迹。
他通过沈卓云手机定位查到了对方到达小区车库的时间,发现车库的所有摄像头都被人为破坏掉了,只能调出了相关时间附近的所有监控视频。
当他看到沈卓云的车出现在监控镜头里时,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操纵鼠标的手。
麻烦的是,这间车库恰好是在小区超市附近,从沈卓云进去到他确认沈卓云失踪,车库里进出了不下数十辆车,秦默只能一个接着一个地沿着行迹追查过去。
时至今日,监控摄像虽然无处不在,但毕竟还没有发现到覆盖整个城毫无死角的地步,秦默要查,那就只能一个一个路口,一个一个镜头的看,还要从中筛选出真正把沈卓云带离的那一辆车子。
秦默很久没有做过这样枯燥麻木的工作了,他向来讨厌重复无趣,喜欢自己一点一点钻研发现。可现在,哪怕这项工作再疲惫,他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投入十二分心神去面对。
万一有所疏漏,那是他根本承受不起的结果。
而这样专注的秦默落在赵氏兄弟眼里,就是异常了。
紧皱着的眉头,紧绷的神色,和眼底一点点蔓延的执念,键盘上双手的动作飞快,键盘被大力敲击的声音让人更加的心烦意乱。
秦默现在更像是一根绷紧了的弦,让人时刻担心他下一刻会彻底崩断,而一旦秦默崩溃,那尖锐的断口不知会先刺进谁的血肉里去。
赵渲第一次有些后悔同意了沈卓云为他的计划保密,现在的秦默让他想到的是六年前的自己。
无能,无力,甚至连后来赵源在学校里经历的那些折磨和痛苦,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
赵源是怎样被像家畜一样关在一片黑暗里的,赵源是怎样一次又一次被肆意殴打侮辱的,赵源是怎样为了他提起拳头瘸着腿硬生生打死了一个教官的……
一开始是赵源不肯说,现在是赵渲不敢再问。
如果沈卓云有了万一……
赵渲打开手机调整好闹钟,最终看了秦默一眼,安静地躺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离开庭还有很久,他需要休息,剩下的,只能交给秦默了。
但愿你能比当年的我强大。
不知不觉的,秦默飞快跳跃着的手停了下来,他的目光久久凝固在屏幕上的两个视频框,眉拧了起来。
沈卓云只有可能在这两个地方了,都是偏郊区的居住点,再往前没有任何的监控设施,甚至连网络都不一定覆盖到了,到底该是哪一个?
还有就是,他该怎么救沈卓云出去呢?
报警?
秦默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失踪未满48小时警方不受理,真要他等48小时那黄花菜都凉了。
等。
秦默咬着牙下了决断,沈卓云既然早就算计好,而且敢于单枪匹马闯敌营,那就说明他是有算计的。
他现在只能相信沈卓云,见机行事。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凌晨四点,秦默的手机开始震动,与桌面摩擦发出“嗡嗡”的声音。
秦默几乎是立刻就把手机抓在了手里,对着陌生的号码注视片刻,按下了接听键:“喂?”
“放弃出庭,否则我现在就可以一枪崩了沈卓云。”似乎是为了配合这句话,秦默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果然。
秦默顿了顿:“我凭什么相信你?”他答应了沈卓云就能活?人在他们手里,他怎么敢相信他们那空口白牙的承诺。
对面的声音不慌不忙:“您大可不相信我们,只要秦少赌得起就好。”
秦默没动静了。
这就是被人捏住了七寸,信不信都不是问题,答应了,那沈卓云未必能活,不答应,那沈卓云必然得死。
他根本赌不起。
秦默又一阵来气:艹他娘的,沈卓云气势汹汹地去了,还以为能有什么锦囊妙计,结果现在照样被人拿捏得跟龟孙子似的。
“让沈卓云跟我通话,我要确认他真在你们手机。”秦默最终还是摆出了妥协的姿态。
“秦默,”那边的声音熟悉极了,正是秦默现在恨不得抓过来暴打一顿的某个人,可那说话的语气却又和往日完全不同。
电话另一端的沈卓云就用着这样的语气跟他对话:“我还好。”
谁管你好不好!
秦默只想抬手抽他一巴掌,只是苦于人不在眼前。
“等我。”沈卓云说完这句话,秦默就听见电话另一端传来的巨响。
枪声。
“沈卓云!”
秦默这一声把刚睡了一会的赵渲都给吵醒了,可他早就无心顾及,苍白着一张脸,一次又一次地叫喊着沈卓云的名字。
电话那头纷纷杂杂的似乎有打斗的声音,还有男人的叫骂,一声一声分明清晰着,可秦默却已经听不懂那声音的含义了。
直到听筒里再次响起沈卓云的声音:“我在。”
这声音只出现了一瞬,下一刻电话似乎被放在了哪里,直播着电话另一段的打斗。
他还活着。
那一枪……
既然那一枪引起了骚乱,便不是冲着沈卓云开的,否则就不会有什么打斗的声音了。
那么就是沈卓云搞得鬼。
秦默煞白的脸色渐渐和缓下来,只听电话另一头的叫骂:“安邱你他娘的居然反水!让张爷知道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嘭――嘭――”
又是两声枪响,秦默听见了脚步的声音,还有沈卓云的声音:“他们听见了,没有□□你也敢开枪。”
回答他的正是刚刚打威胁电话的男声:“艹你大爷,我不开枪你能放躺那一群?”
“秦默……”沈卓云的声音放柔,还想说些什么,转头就被打断:“你俩能过会再么!妈的先找地方躲躲!”
男人暴躁地抓了抓头发,这年头,逃个命还要看人秀恩爱,给不给单身狗活路了!
沈卓云刚想挂掉电话,却听到了听筒里传来了秦默的声音:“我可以帮你逃出去。”
秦默声音淡淡:“市里所有的监控,我都看得见。”
沈卓云一怔。
秦默是黑客,但是秦默在国内从来都有个度。
他会编写程序,入侵电脑,却不会散播恶意病毒或是窃取他人成果,更不会入侵公安系统,也不会把自己的本事显示出来。黑客是一种犯罪,而秦默一直拿捏着一个度,不过分、不逾矩,就算是哪天他黑客的身份被揭露了,他的所作所为也不至于让他去吃上多久的牢饭。
现在秦默入侵了监控网,相当于为他破坏了自己的底线。
沈卓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电话另一端带着三分清冷三分气恼的声音:“求我。”
这次似乎真的把自家这位逼急了,沈卓云却忍不住低低的笑了一声,万般缱绻暧昧都含在了唇边。
“求你。”
电话另一端,原本还心里气恼的秦默竟忍不住红了耳根。
明明没有多余含义的一句话,由沈卓云说出,却偏偏生出别样的情绪来。
秦默强撑着面子,声音冷冷清清:“没有下次。”
“嗯。”
“你是我大爷!你能不能别了!逃命呢!”男人听着楼梯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忍不住暴躁地吐槽。“知道你有小情人!不炫耀能死么!”
沈卓云看了他一眼,口吻带着莫名的强硬:“跟我走。”
说着居然从三楼的窗户跳了下去,落在了二楼的阳台上,落地动作轻巧帅气,怎么看都是练过的。
男人见状啐了一口,跟着他跳下了阳台,嘴里嘟哝着“真是欠了你的。”又跟着沈卓云转路跑到了楼梯口。
脚步声刚好在他们的头顶响起。
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小子有特意功能了?未卜先知?
“你……”男人还没说出口,就看到沈卓云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把手机听筒靠得离耳边更近了一些。
这是干什么呢?
男人没法问,因为沈卓云已经撒丫子开溜了。
这头秦默手上操作不停,一个个调出监控框来。
“往左走,第一个路口右转。”
秦默看了一眼单调出来的监视框,皱起了眉头:“门口的人也是他们的?”
得到了肯定回答的秦默沉吟片刻,继续下达指令:“直走,翻墙,有一辆车停在路边,你们过去的时候他应该刚好下车,抢车。”
那头沈卓云还有心思调笑于他:“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有犯罪天赋。”
“认识你就是我的最大罪过,”秦默眯起了眼睛,盯着监控镜头里熟悉的身影。“很好,显示你飙车技术的时候到了,你们逃不过他们的监控,油门踩到底,甩掉他们。”
☆、第四十二章 结局
第四十二章结局
“下一个路口左转,红灯直接闯。”
沈卓云飞快地打着方向盘,普通商务车愣是被他开出了跑车的码数,在这偏僻的公路上飞速行驶着。
一边看着车子飞快冲过了红灯,身后几辆车挤压下来,恰恰阻了追兵,不由得攘艘谎凵蜃吭剖种惺只。
这人的小情人,还真有几分本事?
绑架人质的地点向来是越隐蔽越好,这群人把沈卓云直接挟持到郊外新建的住宅区了――那住宅区还有张敬梓的投资,连拆迁户都没搬进去几户,用来藏个人那真是不能再容易。
如果按常理,他们是想把人掳回张敬梓老窝的,好歹都是自己人,沈卓云就是跑死了也跑不出去。可就是安邱跟这群人信誓旦旦地说,张爷如今树大招风,是个人都能想到他们会把人就在老窝,现在张爷在里头,真要有条子来要人,他们给是不给?
这话乍一听倒也还有些道理,可现在想想,有个屁的道理――安邱那小子开枪打死了两个弟兄,正在人质的车上坐着呢!
前几年被打压的太狠,张爷身边的弟兄死的死,进去的进去,现在最倚仗的也就是这个还算年轻的安邱,却没想到,这人竟然这关头反了水。
安邱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不由得皱了眉头:“日他娘的,他们这是追命呢,比狗皮膏药还粘人?”
沈卓云抽空冷笑一句:“追的就是命,你以为张敬梓倒了这群人还有命在?”
“也是,这群人缺德事没少干。”安邱表示赞同,往后瞅了一眼,瞳孔猛然收缩,下一刻手机里传来了秦默的声音:“趴下!”
“嘭――”
这群人居然在公路上动了枪!他们现在已经不在乎沈卓云的死活了?
秦默看着车子不过是歪扭了两下就继续行驶,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沈卓云抢来的车根本不可能防弹,秦默只能把之前的逃跑路线全盘推翻,重新谋划出更安全的路线来。
但是,既然对方动了枪。
秦默转头对已经清醒的赵渲说:“现在报警,西郊新城路,发生枪击案。”
赵渲点了点头,拿起手机又有些迟疑:“万一问我怎么知道……”
“随便搪塞,救人要紧。”
屏幕上复杂的交通路线落在秦默的眼底,又深深印刻在他的大脑里。
沈卓云不能出事,一点都不行。
本来郊区离市区就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加上一路为了躲避身后的追兵,两人在秦默的指挥下绕了不少圈子,现在离市区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安邱在车里翘着二郎腿安之若素,明明背叛者的下场可能比沈卓云还要惨,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