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受罪+长相守(H) 作者:鱼香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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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一样,全用钢铁打造,这麽多年过去,海河上的桥多少都被加固过,只这一座除了重漆一漆,就没见它动过大工程,却还是结实得很。
秦敬同沈凉生站在桥边,往对岸看过去──对岸是解放路,旧年叫中街,两侧洋行银行林立,来往的都是那时候津城里顶体面的人。
有回立在那儿,秦敬突地想了起来,当年有一次,他们也曾一起走过中街,然後站在河边儿往对岸看。
彼时从左岸眺望右岸,如今却是从右岸回望左岸──暮色中秦敬突似看到了两个人,推著一辆自行车,立在对岸与他们遥遥相望──那是年轻时的他们。
那刻秦敬也不管周围还有乘凉的人,蓦地伸手抓住了沈凉生的手。
他握著他的手,看著年轻时的他与他站在对岸,像是他们一起牵著手走过了一座桥,就过了四十多年。
一九八三年的夏天来得有些迫不及待,刚五月中天便燥得厉害,沈凉生似是有些害暑,连著小半个月都没有什麽胃口。
有日沈凉生午睡起来,却见秦敬没躺在身边儿,下床走到里屋门口,才见他斜斜背朝自己坐在马扎上,脚边放了个小盆,盆里泡著七八个不知打哪儿淘换来的鲜莲蓬。秦敬戴著他那副厚得跟汽水瓶底儿似的眼镜子,仔仔细细地剥莲蓬,也没听著身後人的脚步声。
往常若见秦敬做这些费眼神的活儿,沈凉生定会过去帮把手,这日却反常地没有动,只立在里屋门口,静静看著秦敬坐在外屋里认认真真地把莲子去皮,又一个个把莲心剔了出来,莲实莲心分别用两个小白瓷碗盛了。
他看著午後的夏阳在擦得干干净净的水泥地上拖出长条的光斑,落在秦敬几近全白的发上,突地觉得自己这辈子真是有福气──不管受了多少罪,也觉得真是有福气。
“起了?”秦敬把莲蓬剥完了,一扭身才见到沈凉生站在里屋门口,笑著朝他道了句,“这东西败火,晚上给你拿莲蓬仁儿熬点粥喝,莲心要觉得太苦就泡茶时放两个,茶叶一冲就没味儿了。”
沈凉生也浅笑著点了点头,轻声应了句:“嗯。”
後来沈凉生觉著自己那时是有预感的──秦敬以为他吃不下东西是害暑上火,胃口和嗓子都不大爽利,沈凉生刚开始也这麽想。直到後来嗓子里那种哽得慌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才觉著有些不对劲,想起父亲早年的病来。
要说这些年有什麽事沈凉生一直瞒著秦敬,便是他父亲当年的喉病。那时候路易斯因为同沈凉生交好,私下里坦白跟他讲过,咽喉癌可是有遗传性的,劝告他一定少吸点烟。
虽说遗传病是个没影子的事儿,沈凉生却也不愿跟秦敬说,若是说了,他多少得提著点心。再後来同秦敬在一块儿,烟倒是慢慢戒了,年头一久沈凉生自己都忘了这码事,可现下吃了不少去火丄药嗓子还是越来越发紧,才终又让他想了起来。
既是觉得不对,总归是得去医院看看。沈凉生不敢跟秦敬两个人去,先背地里跟老刘说了,让他叫上他大儿子陪著走一趟。
“老沈,你别吓唬我,”老刘早便不叫沈凉生“二少”了,没等他说完就急了眼,梗著脖子道,“你哪儿能这麽咒自个儿,咱查归查,你快别吓唬我!”
秦敬跟沈凉生日日在一块儿,去医院查病这事儿也不能避著他,於是还是一块儿去了。沈凉生只道叫上刘家大儿子是为了有辆自行车方便,可秦敬还不知道他──他这个人做事儿一直是妥妥当当的,自己还没想到,他便全打算好了──於是心里很有些七上八下,面上却又不露分毫,连等检查报告那几天里都一如往常,该吃该睡都跟以前一模一样。
──他是不敢想。
只仿佛自己还跟以前一模一样,把日子过得跟以前一模一样,两人便就能这样一直过下去。
去取检查报告那日,老刘的大儿子说自己去就成了,秦敬却非要一起跟去。
沈凉生可不放心他这麽著,归其了还是三个人一块儿去了医院。老刘的大儿子长得跟他爸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性子也是一般的热乎,一路上嘴就没敢停过,讲厂子里的事儿,讲他大闺女的事,使劲活络著气氛。
直到排上了号,大夫出来问了句“谁是家属”,他才噌一下站了起来,急急应了句“我是”,也不待秦敬反应就跟著大夫走了进去看片子。
沈凉生的关系一直挂靠在针织厂,那年头是公费医疗,他们赶上了个通人情的大夫,见外头两个老同志,确实不方便听结果,便也没纠缠是不是直系亲属的问题,只细细给病人家属分析了片子,什麽声门上型下型的老刘的大儿子也听不懂,最後就眼巴巴地看著大夫问了句:“……那还能治麽?”
“当然能治,可以做手术,也有保守些的疗法……”大夫顿了顿,因著见多了生死,不落忍也得遵守医责,明白地解释了各种治疗手段和风险,最後委婉地劝了句,“老爷子岁数大了,开刀不是不可以,但治愈几率刚才您也听我说了,您不如多想想,跟家里人商量商量再做决定吧。”
可这要怎麽商量?他红著眼圈儿瘫坐在椅子上,简直都不敢站起来走出这扇门。
但事情终归得说──老刘人虽没跟去,却也一直在他们家里等消息,眼见三人闷声不语地回来了,心里就咯!一下。
沈凉生固执地不肯避讳,让他有话直说,於是四方坐定,老刘的大儿子终把大夫的话一五一十地讲了,拿眼觑著他爸,又觑著自己俩干爹,只觉煎熬得坐不住,是硬把自己按在椅子上。
老刘已经傻眼了,沈凉生面上却还是那副神情,连秦敬都好似没受什麽震动──这一道儿上他也有了些心理准备,若没事儿早在医院里说了,既要回家说,那便是肯定有事儿。
“我看做手术就免了。”沈凉生反是四个人中先出声的,明确表了态,又讲了讲他父亲的事儿,末了儿总结道,“开刀也没用,我也不想折腾。”
老刘回过点神,讶异看著秦敬安安静静地坐在沈凉生身边,竟不出言表示反对,面上也不见如何悲恸,心里就又咯!一下。
最後事情便按沈凉生自己的意思定了,不动刀,只用药,连医院都不肯去住。
倒不是他们住不起──那一年公费医疗虽然刚刚改革,各单位定额包干,计划拨放,但厂子领导听说这事儿已经发了话,医药费可全额报销,秦敬那头儿又补发了一部分文革时亏欠的工资,钱还不用操心,只是沈凉生自己不想去。
他这个人一辈子都活得一丝不苟,从没使过什麽性子,只这麽一桩,他说什麽秦敬都全依他。老刘的大儿子结婚早,大孙女已经参加工作了,便死活不肯让秦敬去费劲找什麽家床护士,只说自己就是个护士,还找外人干吗。
於是跑医院取药,在家里给药输液之类的事儿便全被刘家的小辈儿包了,沈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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