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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让小五先带一队人护着小柔和远远离开京城,在流朱牵线下,躲进无论朝廷或江湖都忌惮的「山外小楼」。而从来神秘的「山外小楼」位于何方,也只有流朱知道,只要入了「山外小楼」,小柔和远远就安全了。
据闻「山外小楼」楼主武功奇高,小楼山下又有不逊于神仙谷外虚庾大阵的护山阵法,没那性子古怪的楼主放人,基本上全天下无人有能耐进得了楼中。
窗外的风由窗户和门口缝隙中吹了进来,厢房里灯火摇曳,正事想着想着就发起呆来的小三脸庞被寒风冻得冰凉。
小三身旁有个声音说道:「亲一个!」
因为开口的音调太过熟悉,这句话也时常听闻,呆呆的小三甚至没有想是谁说出这么一句话,脑袋一转,就朝说话人的嘴唇上「啾」了一口,然后见那人跳了起来,兴奋得手足舞蹈,直到跳到床边倒下,扯了棉被掩住半边脸,眼睛贼亮贼亮地笑得合不拢嘴,小三才发现自己亲的是谁。
「哥说这招会奏效我本来还不信,可原来师兄你发呆的时候戒心真的会完全不见!怎么办、怎么办,我真的赚死了!你亲了我、你亲了我,还是嘴对嘴!呜喔──哥我爱死你了!师兄──我也爱死你了!你发呆怎么那么可爱啦!」小六在床上滚来滚去,高兴得都快疯了。
「……」小三阖起桌上的书,站起来后抚了抚衣衫,然后足尖一点忽地便跃到小六上方,跟着重重一踩,那只还穿着靴子的脚就这么落到小六的左边脸颊上。
三爷的声音阴阴的,脚下边蹂躏着小六的脸,边说道:「你可爱、你才可爱、你全家都可爱!」
小六一边发出「喔喔喔」意味不明的声响,心里一边想着:『我家就是你家,我们都可爱,我们全家都可爱!』
唉呦怎么办,越被用力地踩,心情就越开心愉快,这是爱苗滋生的前奏吧~师兄你这么爱我好吗,如果被哥看到了怎么办?
小三见小六笑得越欢,不知怎么就越踩越起劲。明明他只是想给这家伙一点小教训,这家伙笑得这么贱是咋回事?
屋外传来了敲门声,小三才应了一声:「进来!」小六随后就抱上他的小腿,整个人贴了上来,黏着他不放。
被命为天干地支之首的阿辰带着伤,浑身尘土地走进小三屋里时,先见到的是一朵乳白色透明的花苞正在绽放,而他的前方飞着只同样色彩的蝴蝶不断对他挑衅,那花苞张开成花朵时,两肇双方遂开始同时用力地吐口水,而吐出的口水「啤沟芈湎拢变成了细针状。
蝴蝶正是药膳所化,花朵是随小三他们从极北处回来的乌龟蛋,而他们玩的正是那天遇蛇时小五小六使出的寒冰凝掌。
药膳和乌龟蛋皆觉得,吐口水什么的真是太带劲了,被对方喷到口水这局就输,于是他们打得不知多开心。
床上「碰」地一声巨响传来,阿辰抬头一看,原来正是小三被小六一扯,整个人站不稳,屁股往床摔坐下去。
小三开口喊了声:「找死!」接着手往棉被里伸了进去,一拧,小六随即发出了淫荡销魂的声音。
「喔喔喔喔喔──不能拧那里啦师兄──」小六狼嚎着:「会断、会断啦!」
接着小三像摸到脏东西一样立刻把手抽了出来,还在棉被上用力擦了擦。「我勒个去,跟你哥一个样,一个一踩就硬,一个一拧就硬!你们不要紧吧,还是人吗?我只听过重伤就软了的,没听过重伤就爽的。你们两是怎么长的啊!?」
小六别扭地又缠了上来,害羞地抱住小三的腰,脸红得都快说不出话来。师兄可是事隔多年后又一次碰他那里啊,不硬还是人吗!
小三则在心里想:『刚才想捏的明明是腰,怎么会捏到那根去了!?恚见鬼喔!』
阿辰见屋里一片混乱,便站在门口话也不说、动也不动,直到小三转头看见了他,才道:「这么晚了还忙什么,不是叫你们到点了就去睡吗?」
阿辰干咳了一声,垂首恭敬道:「是聂家。」
「聂家?」小三皱眉:「那孽畜又干了什么蠢事?」
阿辰说道:「聂家上下二十余人除了聂张氏以外,全没了。」
小三眼睛一瞪。「苏谨华干的?」
阿辰道:「是。照您的意思,隐匿于聂宅的大甲并无任何动作,只做收消息用。几日前的一个晚上苏谨华带人去了聂家,看模样是武临与姚光。后来聂夙被施以凌迟之刑,浑身的肉都为刀刃割下,熬了整整两天两夜才死。
之后聂家上下被灭门,苏谨华亲手摘下聂夙的人头放到聂张氏怀里,聂张氏受了刺激,当场疯了。而因苏谨华还留有几名地煞在聂府中,大甲独自一人不敢轻举妄动,是以直至方才消息才被带回来。大甲说拖延了好些日子,还请三爷恕罪。」
「……」小三静了好一会儿后才摆了摆手,对阿辰说道:「下去休息吧!明天叫他们过来一下,主要的三组人马绝对要到,剩下的先盯死七十二地煞,别让那些人闹出事来。」
阿辰得令后转身离开,顺道将门关得死紧。
小六即使没看小三的表情,也能感觉小三周身弥漫着的坏心情。
小六把脑袋枕在小三的大腿上,仰躺看着小三的脸问道:「师兄你在为聂夙伤心吗?」
小三嗤了声:「老子脑子坏了才会为他伤心。他手里不知有几条人命,就说当初将军冢他差点杀了咱三个,之后又害死远远肚子里那孩子,他就罪无可恕,足够让人砍死他四次了。」
「那你是在为苏谨华伤心?」小六觉得疑惑。可是不可能啊!师兄明明恨苏谨华恨得要死!当年苏三横会死,就是因为苏谨华的缘故。
小三好一阵子没说话,许久后才开口道:
「认识聂夙和苏谨华的人真倒霉,明明没干什么事,不过是被聂夙牵连,二十几个人就这么给灭了,兴许他们死前都不知道杀自己的是什么人。」
就像当年的糊里胡涂没了命的苏三横,也是纳闷得要死,若非有机会重活一遍,他也不会知道原来自己的死竟是苏谨华的手笔。
「师兄你心地真好,」小六抓起小三的手掌,放在脸颊上蹭了蹭。
小三本来想趁势捏紧小六的脸颊,用力转个一圈,可当他看见小六脖子上用红绳绑着的干掉桃子核,胸口中所有郁闷之气一下子就全部消光了,于是手也就任小六摸来摸去,放着让他玩了。
说起来也真奇怪,小五、小六明明就是不同的两个人,但当他接受了小五之后,对于紧接着一步步朝自己逼近的小六,倒摆不起当初对小五那般义正词严的态度了。
难道男人和男人这种事,有了开始,接下来第二个第三个就容易接受了?
不过他看流朱好像也不是这么个回事啊!
山外小楼的楼主单若水就是个女孩子,她喜欢流朱很久了,缠流朱缠了好些年,好不容易流朱才点了头答应和她在一起,可流朱之后对其他的女子依旧如常,也没听过流朱还有喜欢上别的女人这事啊……
为什么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在疑惑不解的同时,三爷也为了自己一次扔了两颗桃子给自己的师弟们而生起闷气来。
「老子本来也就只想娶一个老婆……现下变两个……还都是男的……」小三的手在小六脸上又捏又抓的,趁机欺负小六。
可没几下后,小六就开始哀哀叫了:「师兄,别拔、别拔,你再拔我的眉毛就没了!」
「嗯?」小三玩得正欢,没回过神。
「眼睛、眼睛痛!眉毛掉眼睛里去了!」小六叫个不停。
「吵死了!」小三捏了一下小六的鼻子。「眉毛掉眼睛里这样的事居然会喊痛?你是不是男人啊!」
「……呜呜呜……我是男人啊,不过有东西在眼睛里头,感觉很奇怪啊……」
小三看着小六[着左眼的模样,觉得怪好笑、也怪可怜的。
最后,小三发挥的他的菩萨心肠,和小六说了声:「躺好!」
接着把小六的脑袋从自己的大腿上移开,然后整个人覆盖在他身上,碰了碰他的眼皮,说道:「眼睛睁着,别闭上啊!」
这声音一落,小六只觉得小三缓缓压了下来,而后湿润的舌尖轻轻地碰触他的眼睛,一点一点地舔。
眼睛碰触到舌尖的部位有种无法忍耐的颤栗感传来,让他头皮发麻,克制不住身体深处的颤抖。
小三轻轻舔舐了几下,因为怕弄伤脆弱的眼睛,又抬头看了一下,而后慢慢低头,再次将舌尖落在小六那漆黑的眼瞳上。
从来没被人这么对待过,那珍贵怜惜的感觉从小三身上传来时,小六以为自己在作梦。
小三身上好闻的气息萦绕在鼻间,呼吸轻轻拂着他的眼睑,被舔舐的眼睛奇异地升起一种快感,当小三移开,问着:「好些了没?」小六的手放到了小三的后脑勺上,慢慢地将他再压向自己,而后用笨拙的动作亲吻小三的嘴唇。
小三有些愕愣,小六的身体热得很快,情欲一上来,双颊便变得酡红。
小六的吻不像小五那般带着有今生没来世的强烈侵略感,小六只是亲着、咬着,在双唇与津液交换间,递送着他的情感。
爱啊、是爱啊!
有多么爱?
可以己身献祭只为换得一丝眷恋那么爱啊!
亲着亲着,小三听见了自己的叹息声。
他抚摸着小六的脸颊,舌尖舔试着小六的齿列,等待对方微微张开嘴的同时,将舌头送进了小六的嘴里。
他们互相亲吻,在深吻中因这美好而轻声叹息。
他们温柔地拥抱对方,让对方也温柔地拥抱自己。
谁说的那句话:我心匪石。
即使不复记忆,魂魄里深藏着的誓言,仍是存在。
即便将来魂飞魄散,也存于天地之间。
生死不改。
☆☆☆
一早起,小六摸摸自己身边的被褥,早凉了。
院子里传来喝叱声,那是小三的声音,而其中还有许多人脚步散乱,刀剑相击铮铮,应该正是小三在教那些人武功。
小六随意披了外衣,头发散乱着就走到院子里。
这地方是他家四师姐在京城外郊的一处房产,地方大得很,二十来个人散开立在院子里却一点拥挤的感觉都没有。
小六见小三立在天干地支之间,他没有用惯用的绳标,而是拿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利剑,小六想应该是因为七十二地煞大部分都用剑的缘故,他才为这些人举起剑来。
「再来一次!」小三大清早就气得咆哮怒吼:「就说了小七星剑阵都给我忘掉,照着阵法变换来走,大七星剑阵进可攻退可守,就算围住七十二地煞,大七星剑阵立即拆为三小七星剑阵,不要拘泥自己原本的位置,哪里空了就立刻往哪里补,只要所有步伐次序都记得清,你们一个人就抵得了三个。七十二地煞死得连六十个人都不到,你们却能发挥超过六十个人的能耐,谁强谁弱那还比不出来吗?」
小三脸色非常非常地不好:「现下以你们为中心,就只老子一个人罢了,连老子一个也打不过,是不是都不想活了?不想活你们干脆现在就一个个把脖子抹了算了,省得给老子丢脸丢到外头去!」
小六打着呵欠站在长廊下看他家师兄训人。天干地支最初只是盯哨他和他哥用的,武功根本就和他们三兄弟不在一个档次上。除了几个名字常被小三挂在嘴边的之外,剩下的那些人武功对上七十二地煞……噢……他哥说过,只有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只是这群人挺努力的,师兄的七星剑阵一教下去,日夜苦练不说,连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
他和他哥那时候去苏家抢穆小柔,断后的他就遇上了十多个地煞穷追猛打。
要不是他们自小被师兄打到大,察觉到危险跑得比谁都快,那天能不能完成师兄交代的事情还真不好说。
看了大概一上午,小六不敢打断小三教授剑阵,等到都快到中午了,小六瞥见小三身躯晃了一下后立即冲入剑阵范围中,嘴里一边喊停,一边拦腰抱住小三,焦急问道:「师兄你膝盖没事吧?怎么忽然就脚软了?这要是跌倒可怎么办!」四周为全都是亮晃晃的利剑啊!
小三转头怒道:「你才脚软了!老子我好得很!」
小六被喷了一脸口水,连忙道:「是是是,我脚软!师兄你回屋歇歇吧,都到午了,你应该也饿了!我煮饭给你吃好不?你想吃什么?」
小三的确也是累了,他一个一个手把手地教,这些人都是他亲自收的,以前只觉得有点武功傍身行走江湖就很容易了,也没要求他们全都得在江湖上排得上名号。
可这些人碰到了他就衰了,他的对头是苏谨华、苏谨华因为穆小柔而想要他的命,他要不先把这些手下布置好,让他们有能耐和七十二地煞对着干,他哪能专心去对付苏谨华!
小三肚子也不饿,但小六一脸心疼地看着他,看着看着,小三心就软了。
小六拿了把椅子过来,让小三坐在长廊底下,他接着又跑去厨房煮了碗鲟龙鱼汤,用的是十斤的大鱼,肉炖煮,鱼骨头切段炸酥,鱼头拿来做了金龙鱼首羹,这是将军楼的名菜,小三喜欢吃。
捧着桌子把菜肴一起端出来,小三接过小六拿起的筷子,一边吼一边骂道:「发什么呆,大七星阵拆了,两队合一,以打下第三队手中兵器为胜。」
天干地支中有几人忍不住嗅了嗅空中弥漫的香味,不过他们立刻回神,听命散开队形,迅速重组后合击第三队。
小三专注地看着阵形,同时手也在桌上摸啊摸地,小六知道小三想要什么,立刻倒了杯茶给小三说:「师兄,君山银针,润润喉。」
这样温柔的口吻、悉心的伺候,让小三忍不住望向小六。
小三其实很想问:『你这小媳妇般地伺候我真的没问题吗?我可是你一犯错就拿鞭子猛鞭你的人啊!』
但当触及小六眼底的柔情,那些疑惑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小六从来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何不对,好像就是要这么待他才是正常。
小三低头深思。爱人这种玩意儿他才刚认识,该学的东西还很多,就如同没有原因地想对一个人好,他想破头都不明白小六究竟喜欢他哪一点,喜欢到能这样为他付出。
不过,他自己也是对这两个孩子掏心掏肺的啊……不,最近得加上掏肾……也许这就是他从小努力教训孩子让他们没走偏的回报吧……嗯……怎么好像怪怪的?
同时间小三听到天干地支中有人走错了步伐,连带影响了周围的人。他把小六端到嘴前的汤喝了一口后,拍桌怒道:「小乙你想死是吧!练了多久了,还会踏错步!」
领着小乙那队的队首转过身来一掌往小乙脑袋巴去,那人是小乙的哥大甲,那掌打得小乙晕头转向,好一会儿才踩着步伐颠回原地。
接着队伍又在小三指挥下,形成更精密的阵法。
二十一人聚集再散开、散开又聚集,最后在小三结合前辈子钻研过的兵法阵形,加上由阿二那里学来的奇门遁甲变幻之下,大七星阵的主锋枢纽阿辰在小三指引中遁入一种飘渺入定的状态,于是原先人为算出的阵法渐渐不同,最后竟形成先天阵法。
世间所有阵法,可说就是在捕捉天地奥义,藉由仿造自然规律,向天地借力,藉此形成人为阵法。
而先天阵法,乃自然造化,犹如日升月降,强大且成因无法破解。
人为布置的阵法和这种阵法差距十万八千里,人为阵法就算模仿得再相似,也不可能与其一模一样,而先天阵法天然形成,暗藏天地道理,可说毫无破绽,完美无瑕。
众人身影渐渐重迭,由百化一,由一化虚无,行动间有种诡异的流畅感,并且诡谲得在由一点踏到另外一点时,残影闪烁,位置捉摸不定,就连小三那眼力,都无法看清楚阵法走向。
小三嘴角微微弯起,但他眼里精光不散,依旧盯着由大七星阵一跃而成,威力更加强大的先天北斗七星阵。
然如此妙不可言的阵法哪能只空着在那运转呢!先天北斗七星阵方成,正需要个对手下去闯闯,唯有真正硬碰硬,将这还虚无飘渺的阵形牢牢记熟,这二十一人所成的大阵才能更加巩固,直至无坚不摧之境。
所以小三拿了两把剑出来,腰左扭扭、右扭扭,再跳了跳,让胃里的东西沉了沉。
小三把一柄剑扔到小六手中。
小六急忙接住,眨了眨眼睛,疑惑问道:「这是要干嘛?」
小三不说话,直接抓起小六的衣领,将他提起来,发力往北斗七星阵中心扔去。
「咦咦咦咦咦──」
直到小三也跳了进来,二十一柄削铁如泥的银剑指向他们时,小六这才惊觉小三的用意。
师兄要和他两人以身试阵啊!
他最讨厌剑阵和奇门遁甲这些东西了!
上次在将军冢就差点被苏家祖宗们的那些个阵法弄没命了师兄你还记不记得啊──
我对你好服侍你睡觉定时喂三餐你却要我以身试阵你丢桃子给我其实是诈我的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是不是啊──
哥啊你快回来师兄又欺负我了啊──
呜呜呜呜呜昨天明明对我那么温柔结果下床之后直接翻脸不认人师兄连对本臭书都比我还要好我又想唱小春教的那一首黄花菜了怎么办啊──
第八章
小五从山外小楼回来时,带来好几个山外小楼的仆人。
这些人是山外小楼楼主单若水硬塞给小五的,因为流朱和小七的关系,这位楼主对小五还有安置在她那里的苏远远与穆小柔格外热情,是以发觉小五身后缀着一串从京城跟来要取他们性命的地煞后,立刻拨了人手给他。
流朱是小七四大婢女之首,而单若水是小七在外结交的好友之一。
据流朱说她家那口子一见到她,眼睛就挪不开了,后来在小七那里软磨硬泡混了个脸熟,才得了接近流朱的机会。
最后据说小七觉得他四个美若天仙的婢女年纪到了,得在青春年华时赶紧嫁人去,加之单若水种种表现打动了流朱,流朱这才和她在一起。
是说小七虽然用的是「嫁」这个字,但流朱给的却是聘礼,而山外小楼是单若水的嫁妆,单若水连人带家产,全部给了她。
那时小三听到这些脑袋就开始晕,什么时候不只男人能娶男人,连女人都能娶女人了?
所以说这世间情爱啊,明明就两个字而已,却有万种相貌,复杂到小三这颗脑袋瓜子怎么都想不过来。
不过那么多男人喜欢男人、女人喜欢女人,此风长期下来,日后怕男人喜欢女人这事倒要变成稀奇古怪的了。
是说这么一来,谁来生娃娃?
三爷寻常知识还是有的,他知道只有男人跟女人生得出娃。
所以以后没人生娃,大家伙儿都老了,那这皇朝如何延续下去?盛世太平又该往哪里找?
曾当过将军的三爷很认真地在想这些问题。家国根基稳不稳,跟生不生得出娃子关系可大了。
不过小三倒没把这事往小五、小六那里想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要因为小五、小六不能给他生娃就反悔找别的姑娘去,那么那两个平时看着乖乖妥妥的家伙,疯起来绝对不成人。
应该会把他宰了。『嗯。』小三点头。
然后同生共死一起死了。『嗯。』三爷还是很了解他那两个偶尔会犯傻,而且傻起来一股倔劲,几百头驴子都拉不回来的师弟的。
可是,这就是他们两个的爱啊!
是爱啊!
想着想着想到了这,小三的嘴角在他自己都没发现时,微微上扬了一些。
小三独自一人在街上走着,最近又开始下大雪,出门时小五拿着皮裘叫他穿,小六指挥着几个人要保护他,他摆摆手什么也不要,盯着小五、小六看了眼,说道:「你们专心让天干地支把北斗七星阵练熟练好,到时面对面强碰,我要让苏谨华没好果子吃!」
小五说:「苏谨华又不是正派的人,之前搞偷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小六点头说:「对啊对啊,我看师兄你别出去了,那个混蛋在京城里眼线众多,等我们除掉他后没了危险,师兄要到哪去就到哪去,现下真不是个好时机。」
「我去米香看看,速速就回。」小三说。
「要不我陪你去?」小六说。
小三瞟了小六一眼。「跟你哥一起干正事,不要想着偷懒!」说罢随意拿了件蓑衣,戴了顶斗笠,敛起周身气息之后,离开了那个旧宅子。
往米香的路上,小三看见了一群人在街角轰闹。
他往前探了一下,发现男女老少都有,一群人正朝瑟缩在地上的老太婆丢石头,边丢边喊:「秽气!」、「恶心死了!」、「衙门怎么还不派人来啊!」、「小孩子快回家,别在这里望!」
那老太婆屈着身体在雪与土掺杂的泥水地上爬,身穿华丽精致的衣裳,但衣裳却被泥糊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老太婆浑身脏乱、头发斑白、眼神混沌,散发着恶臭。
定睛一看,那恶臭的来源原来是她怀里紧紧揽着的一颗腐烂头颅。
老太婆闪躲众人,嘴里惊恐骂道:
「走开、你们都走开,不要踢我的儿子、不要踢我的夙儿!你们知道我儿子的厉害吗?他只要说一句话,你们全都要死……对、全都要死,没人斗得过我夙儿……苏谨华、苏三和苏远远你们三个贱东西……总有一天夙儿会让你们付出代价!走开、走开!不要踢我夙儿!」
「呸、原来是夙家的死老太婆!」人群开始躁动。
「疯婆子,苏三爷的名字也是能挂在嘴边的吗!人家是活菩萨、活神仙,儿子死了应该!老是欺负三爷年纪小,还差点害死人家三师兄弟,现在老天开眼,把儿子收回去了,这就是报应、是报应!」
小三听到这里就没听了。他如来时一样心境平和,心海甚至没有一点波动,步伐坚定地往米香而去。
聂夙原本不需要死的。
但他那个人自卑又自傲,聂家衰败,聂夙手中什么都没有,所以他攀上了苏远远这高枝,试图借着苏远远吞掉整个将军楼。
聂夙更自以为借着苏远远,日后能掌握苏谨华,最后拥有整个苏家。
可他和苏谨华根本比不到一块。
苏谨华是为了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连亲生儿子都能杀的人,而聂夙是个自以为在利用苏谨华,但其实从头到尾都被苏谨华利用的人。
苏谨华吊了根胡萝卜在聂夙面前,他用胡萝卜让聂夙成为拚死拚活拉磨的驴,让苏远远得了个为将军楼尽心尽力的总管。
原本最后只要苏远远能独当一面,聂夙没用了,苏远远要嫁不嫁苏谨华都不会有意见。
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挡不住聂夙自己作孽。
早死晚死都是死,自个儿作死,那怨不得人……
☆☆☆
米香的生意越来越好了,小三走进米香时小厮们忙得快疯了,他还没入座就有个小厮端着热汤过来,说:「客倌您等等哈,咱这里都没位置了,先喝碗肉骨头汤,一会儿有空位了小的立刻带您过去。」
小三看了一下大厅,的确百来个座位都满了。
他喝了口汤,发觉汤里头有些骨边肉和猪骨髓,一点点油花飘在上头,一闻就香,喝了更是暖胃。
小三一手端着汤碗喝汤,一手将头上的斗笠戴到小厮脑袋上,蓑衣一脱,放到了小厮手上。
小厮立即睁大了眼,喜出望外地喊道:「三爷,您来啦!」
小三点点头,端着碗到角落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给我来碗水晶臊子饭,之后就做事去吧!啊,对了,跟秀才说再招几个人手,我没想到中午会忙成这样。」
「是!」小厮用力鞠躬点了个头,然后开心地蹦蹦跳跳跳进厨房里,用他都能听见的声音喊道:「三爷要一碗水晶肉臊子饭,拿大一点的碗多添些饭啊,哪个小师傅有空的给煎颗蛋啊,三爷的茶罐子里还有茶没,谁先顶我位置一下,我给三爷泡茶啊!」
「我有空,我给三爷哥哥煎!」厨房里年纪最小的小厨子拿着铲子脆生生地说道。
本来很热闹的米香被小厮这么一喊,顿时就沸腾了。
每个人都往小三那位置看去,就看着个样貌清秀、灵气逼人、气质出众、长身玉立的青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自成一幅风景。
只要看着那青年,所有人心里就满足又快乐。
因为有他就有米香,有米香就有饭吃,有饭吃就有明天,有明天就有希望。
小三的饭很快就被端来了,除了肉臊子饭外,还有一盘炒青菜、一颗煎鸡蛋、一壶他喜欢喝的茶。
「……」这样好吗?
每次来点一碗饭,上桌的却是一大堆菜,米香赚钱很困难的,小厨子小厮们你们能别这么热情吗?
「三……三爷……」
小三吃了半碗饭,挟了几口菜,嘴巴还在嚼着,却听见有个苍老的声音带着点怯懦,由旁边传来。
小三闭着嘴嚼嚼,侧首见到了个老婆婆,老婆婆怀里则搂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
食不言、寝不语,小三于是边嚼嚼边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老婆婆。
然而小三圆滚滚的大眼睛才眨了两下,配上他那只要不开口不动怒,就温润如玉的脸庞与气质,老婆婆和小孩子之前本来还有些害怕的,现下就都不怕了。
老婆婆有些害臊地笑了,她用她那饱含着风霜却温和慈爱的声音诚心地对小三说:「三爷,蒙您的照顾,今年农地虽欠收,但人人都还能吃上口饭。我的孙子开春时还是皮包骨的模样,现在都长肉了。」
老婆婆低头对孙子说:「瓜娃儿,跟三爷道个谢,是三爷养大了你。」
那孩子怯生生地搂着他奶奶,只转过头稍看小三一眼,声音又小又细地说了声:「……谢……谢谢吃饭……」然后又害羞地埋进他奶奶怀里去了。
老婆婆摸了摸孙子的脑袋,带着歉意说:「这孩子的爹娘死得早,就我一个人拉拔他长大,平时没玩伴同他玩,所以讲话也不利索,您千万别见怪。」
小三放下碗筷,低头看了看那孩子,孩子害羞得很,脸都红了,只回眸偷偷望了小三一眼,然后又把脸埋起来。
老婆婆这时突然间说:「三爷,三爷您给这孩子摸摸头吧!您这样的好人福泽深厚,希望藉三爷的福泽,能让瓜娃儿平平安安长大,老婆子就只有这样一个心愿……」
虽然这是个很突兀的要求,可在老婆婆还没说完之时,小三的右手已经放到了那孩子的脑袋上,揉了揉。
「哎!」老婆婆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小三再把还没吃的煎鸡蛋连盘子一起递给了那孩子,小孩儿抬头看了奶奶一眼,奶奶眼眶里全是泪,连忙点头,孩子才小心翼翼地接过周围煎得脆脆的,像太阳一样金黄鸡蛋,然后看着蛋开始流口水。
「要好好长大。」小三开口说:「长成一个正直的人,然后孝顺奶奶,知道吗?」
「嗯……」孩子羞红着脸点头。
这时气氛正温馨,米香大厅从小三进来时的大声嘈杂变得小声私语。
「说得对说得对,等一下我也把我家那混世魔王抓来给三爷摸摸,不对,揍揍也可以!揍过之后肯定会乖,从此孝顺父母的!」
「三爷福泽深厚,大好人来着,今天看起来心情又好,正是好时机。我家那丫头肯定也得抓来让三爷摸摸!」
米香里的吃客们你一语我一语地,纷纷聊起了自己家的娃子,而角落也有几个穿着不凡的客倌低声交谈着:「老陆啊,你说我如果把我儿子带来给三爷摸脑袋,那他今年有没有可能入三甲之列?」
「照你儿子那颗脑袋,我看玄喔!」
「别别,也许还有这可能。我前阵子从钦天监那处回来,钦天监监正前些年不是一直忧烦帝星黯淡,左右两伴星也一隐一灭吗?可他这几天简直疯了,成天看星星,说什么灭的那颗伴星突然光芒大作,连带的隐星也有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