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身体也略微放松,“陛下明日可是准备在阵前处置那些收押的叛军?”
“嗯。”
唐池拎起小炉子上的茶壶,给彖添满。
“皇上可知那些叛军也只是些吃不饱肚子、不得不揭竿而起的平民老百姓?他们家中应上有老父母、下有妻儿待养,臣虽然明白陛下是想在阵前立威,好让反叛军失去气势,心慌不安失去战斗力,顺便起到杀鸡儆猴的效用。
“可是,这样一来,陛下大概会大失民心,弄个不好激起天下义愤,到时战火四起,恐怕不是一年两年可以平定。”
知道自己这番话已有逾越之处,但因不想看到彖变成没有仁慈心的暴帝,唐池把生死置之度外,大胆进言道。
嗅着爱闻的淡淡清香,盛凛帝没有开口,手捧起茶盏。
唐池干脆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和建议说出,停下话头,静待当今圣上的反应。
盛凛帝抬起眼睑,静静注视着眼前有张淳厚秀气面庞的下属。半晌,才开口道:“朕会考虑你的建议。不过,你的胆子也确实很大,你就不怕朕半途生怒降罪于你么?”
“不怕。臣相信圣上!而且臣一心只为圣上,心中无鬼无愧,何怕之有?”
“说得好!好一个无鬼无愧!唐池,朕原来就跟你说过,在人后,朕允许你不用卑称。要如道。朕偶尔也想有个可以随意说话的对象。”
唐池神色变得柔和,看向年轻皇帝的眼神也尽是柔情,“啊,我明白了。请陛下放心,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在您身边听您说话。您想说什么。我都会洗耳恭听,只要您不觉得我烦就好。”
“嗯,这样就顺耳多了。”盛凛帝双手搭上唐池的肩头,站起身,“唐池,你今夜就别回你的营帐去了,留下来帮朕暖暖被窝。虽说已经是四月末,可是在这大西北,寒意还是往骨子里透。明晚你就搬来和朕同寝,直到回宫。”
经常被当今圣上半夜打搅共分被窝的贴身侍卫唐池,对彖这样的要求已经逐渐习以为常。笑着点头答应。
厚实的锦被里,裹着一对睡得正香的人儿。
啊,不对,有一个是在装睡。从他颤抖的眼皮和肩膀偶尔的移动,可以看出他并没有进入熟睡。
唐池睡不着。怎么都睡不着!
不知是因为不是自己床的缘故,还是出宫头一次二人共枕,男子有着奇怪的异样感觉。
比起西北地荒凉冷硬的土地气息,身边男人的身体温度和隐约的暗香,更让他难安。
无法进入睡眠状态的神经变得尖锐敏感,就连男人吐出的平稳呼吸,也变得扎耳骚扰人。
睁开眼睛,侧身望向已经安心熟睡的当今天子。
黑暗中,隐隐约约浮现的深刻轮廓好象具有了魔力,吸引着唐池越落越深。
这是我的彖彖呵,我的小彖彖……
手指不敢碰到他的脸上,悬空顺着他的轮廓描画着他的眉眼鼻唇。手指禁不住落到他的发上,闭上眼睛,感受指尖在发间滑动的感觉。实在忍不住。大着胆子,收紧手臂把当今天子搂进怀中。
呵,我的小彖彖长大了呢……
盛凛帝没有醒来,可能是因为身边的气味已经熟悉,被拥住后,不但没有推开,反而咕哝一声,张臂反抱住温暖厚实的身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陷入更深的睡眠。
男子感动的鼻子一酸,把头脸埋进年轻皇帝的长发中。
chapter 8
清晨,传来鸣钟。
唐池穿著内衫跪坐在床上,为皇帝披上外衣扎紧束腰,没有传声唤服侍的随行太监进来。而皇帝也好象认为没有这个需要,任由自己的侍卫为自己着装、束发。似乎把这些当作理所当然。
用木梳挑起黑油油的长发。握起一摞在手,再挑起另一摞,仔细而又温柔的梳理束结,晚成髻用龙头金簪固住。
帘子外传来侍候太监的声音:“皇上,奴才磕见。”
皱起眉头,“不用进来了,朕已打理完毕。”顺手把身边的帝冠递给身后为他梳头的男子。
“是。奴才遵旨。”太监等在隔壁,不敢进来。
“还是你帮朕弄得舒服!每次让那帮太监、宫女梳理,不是这不舒服,就是那不对劲。呵呵,朕想到如果以后你犯错,该怎么惩罚你了。寡人会把你阉成宦官,干脆让你从此侍候朕的起居算了。哈哈哈!”盛凛帝对自己突然的想法龙心人悦,开怀大笑。
阉割?宦官?就算我犯错惹怒你,你也会希望我留在身边么?唐池心中想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你们听过杨显这个人么?可知他的弱点或特长?”看着手中探子递上的报告书,盛凛帝坐在大帐中,问下面参与作战会议的下属。
“启禀圣上,未将听过此人。”此次镇压叛乱中,没有任何建树的归德将军吴孝成,赶紧开口表现。
“噢?说来听听。”
“咳,听闻杨显此人当年还中过举人。因为家境突然败落,只好弃文从农。嘿嘿,听说他的妻子相当美丽,只可惜是个妓女出身。未将也曾见过他那妻子未嫁前的样子,那确实是个大美人!啊!当然不如圣上美似天人……”
“嗯,你除了记得他有个美丽妻子以外,还纪得其它什么?”从神色完全看不出盛凛带的喜怒。
唐池暗叹一声,知道此人命不长也。
“这个……这个,未将只知道这么多。”身子虽不臃肿,但也不像经常有在锻炼的归德将军,支支吾吾。
看他走路下盘虚浮,也知他必是个好色之徙。没想到他色胆包天,竟敢在作战帐营中,对他这个当今天子露出色相!表面虽未见动静,心中已经把此人放进黑名单中的路凛帝,开声问别的将领道:“还有何人知道什么?”
“启禀皇上,未将听说此人已经自立为国威大将军。而且……刚才吴将军提到的那个妻子,已经被贬为妾,现在坐在他正妻位置上的已是他人。另听闻此人似乎不愿让人轻易近身,就连他的左右臂膀,都不会随便和他接触。”
原本只是一个小队长,后在操练中被盛凛帝看重,提拔为从将的王友生,也说出他所知道的情报。
“嗯。”彖点点头,觉得和探子所查基本接近。看向下首的五员将领,“你们对这次攻城有何建议?”
“皇上威望天下,出阵即可震敌!只要陛下临城一喝,不怕杨显不主动投降。”看来在周丞相那儿就是靠拍马屁爬上来,提不出任何建议的吴孝成。连忙出言奉承。
用无名指敲敲书案,盛凛帝等待其它人的发言。
唐池注意到了他这个小动作,心中一动。呵呵,彖彖和我有一样的习惯呢。不耐烦或思考问题的时候,会无意中动动无名指。原来,我和他在某些小地方也是互相连着的呢!莫名的感到开心。
“陛下,依末将之见……”原本在皇子时期十二常侍之一,现被提升为军中将领的李轩,提出自己的建议。
其它将领也在他提出的建议下展开讨论,各抒己见。只有归德将军吴孝成时不时把眼光瞟向上首的魅力新皇,显得心不在焉。
翻看着刚才盛凛帝递给他的密书,唐池半靠在床上,就着灯火边看,边思考可以兵不血刃攻打卫南的刀法。
“你可想到什么好主意?朕的仁厚侍中郎。”左边压上一具男人的身体,耳边响起调笑声。
唐池不自在的缩缩脖子,放下密探送来的密报,扯起棉被把天子里好。”天气凉,小心别冻着。”
“呵呵,有你这个现成的大夫在,朕担心什么。告诉朕,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了?”不知是不是真的感到冷,手一伸把坐着的人一起拉倒,钻进棉被中说起悄悄话。
很喜欢和彖彖这样亲近的感觉,唐池脸上漾起微笑,放松身体把手臂借给对方当枕头,在皇帝舒舒服服枕上去的时候,趁势把人环进怀中。
“陛下,若您胸有成竹,是否已有妙策?”
“嗯,有是有,朕想再听听你的意见。今日的作战讨论,你都没有作任何发言。”
“我毕竟不是将领,而且我只要能在暗中辅佐您就好,陛下,您明白么?”唐池映着灯火,看进他宛如深潭的双眸。心中不住叹息,他的美貌是如此举世无双。看久了,让人不自禁的产生出一些奇怪的魔念,说不出,道不来。
“你不希望建立功勋好让朕给你封官进爵么?难道你一辈子只想做朕的侍中郎?”眼神在探测他神情中透出的真实虚伪。唐池这个人,想必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心中想些什么。脸上其实都写了出来。
一辈子么?一辈子都留在你的身边,默默的陪着你,守着你,这好象也很不错。只是你会允许我留在你身边一辈子么?你会不会有一天不想再看见我……
啊,我在想些什么?我不是决定将来等天下平定、朝廷清明时,便悄然离去的么?为什么会生出一辈子都想留在他身边的念头?我,我是怎么了?
“你还在想着离开朕的事?哼!朕不允许!”彖手掌一紧,扣住他的手腕。
“陛下,我怕……”
“你怕?怕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怕什么。我只知道如果我再这样下去,迟早一天,我会做出令自己后悔终生的事情。
“我怕自己将来恃宠生骄。”随便找了个理由。
“恃宠生骄?哈哈.亏你想得出来!唐池,你是不是有事隐瞒着朕?”
避开对方探视的眼光,盯着他的领口,“没有,陛下。”
“真的?你不要欺骗寡人!你应该知道朕最恨别人的欺骗!”
“不敢。”
彖彖的领口拉得好开,赤裸的胸膛一览无遗。看不出来他平时外见显得削瘦,衣服下的身体原来这么坚韧有力。忽然,唐池觉得喉咙一阵干燥,心脏突然不受控制的越跳越快……怦怦怦怦……
我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水土不服?我生病了么?
“唐池,你没要吧?脸色好红,该不会是受了风寒?”微凉的手掌贴上他的面颊。
唐池闭上眼睛,从心中发出一声叹息:好舒服……我喜欢彖彖用他的手掌抚摸我……天!我在想些什么?眼睛一下睁大。
拼命想要抑制住心脏大声的鼓动。他会不会已经听见我的心跳声?这么大声……
“陛下,”唐池慌乱的开口,移开视线,“天色不早,既然陛下已有妙策,明日便要拔营。还是早些睡下补充体力的较好。”
彖深深看了他一眼,决定今夜不再逼问他什么,点点头。“你面色火红,想必受了冻,大概是你把被子都盖到朕身上来的缘故。”
“来,靠过来一点,贴紧点,出点汗,明晨说不定就会恢复。你要是病倒了,朕可就没人侍候了。”有力的臂膀一伸,把男子紧搂进怀中。
搂着唐池的感觉似乎很不错,除了他以外,自己好象从没有和男子同床共枕过。不知其它人搂起来是不是也和唐池一样?
在脑中幻想了一下,盛凛帝当即就把这个念头到了九霄云外。看来,要抱还是抱女人的好。唐池可能是个特例,他身上的味道朕很喜欢,抱起来又暖和,又顺手,是不是朕对他最为信任的缘故呢?
做皇帝的搂着舒服,跟抱个火炉似的。被抱的唐池,可就可怜了。心跳的快弹出口腔,偏偏又不能推开皇上的搂抱,闭着眼睛强自忍耐浑身被蒸的感觉。第一次,唐池在和彖一起睡的时候,是如此渴望清晨的到来。
次日,盛凛帝收到来自杨显本人的亲笔书函。其中要求,如果给予他一品大将或镇守一方的爵位身分,并同意永不追讨于他,便开城迎帝。
盛凛帝皇甫彖冷笑一声,把信函扔给一边的贴身侍卫。转告杨显遣使:朕不与叛贼谈判!如他招降,便饶他一命放他归家;如否,人头落地一切皆空。
后大亚皇朝史书记:
盛凛元年四月至八月初,历时四个月零十二天,失守的四座城池被盛凛帝率军收回。
叛军首领扬显假死逃亡。
随行骁骑都尉唐池向皇帝大力推荐仁政,盛凛帝采之。
皇帝战场上昭告天下:战事一了,必将大赦天下!全国遭遇天灾、贫苦难过地区,皆免税免赋三年!朝廷筹粮筹钱给与救援!
此一战役,俘虏万人,皇帝仁心,尽皆放之。
盛凛帝初次在大亚皇朝历史上留下“仁帝”之名。
“你说死的不是杨显本人?”正在班师回朝的途中,盛凛帝坐在龙辇上低声询问密探。
“是。他的妻子,那被其弃的名妓看到尸体后做出证明。”单膝跪在车外,专门负责刺探各种事情的密探低声禀奏。
“周仓的金窖可有派人看好?速命人把金银搬出转移。”心中有所思量的皇帝吩咐道。
“这……禀圣上,该金窖的金银突然消失。”密探抬眼偷看皇帝的神色,见他正盯着自己,连忙又低下头去,“微臣已派人前去察看,发现金窖下面有条地道,这在当时没有留意到。所以……”
“所以给他钻了空子!下去,密查他的行踪,尤其注意……”弯下身,附耳一番密语后,抬起身,“切记,不可泄漏杨显还活着的事实。他剩下的家属……”作了个“斩”的手势,“朕不想听到外界有任何奇怪的传言!”
“是。微臣遵旨!”密探得令后,悄然退去。
“陛下,您有何打算?”一直隐身在一边的唐池,没有隐瞒他已经听到其事。
“当初陛下设计收买其左右双将,并安排内线混进叛乱军中。造成声势瓦解其军心,可是没想到……”
盛凛帝似乎也不打算隐瞒他,冷笑一声:“朕当时还觉得奇怪。这叛贼怎会被朕两三句话就说得自刎,而不做丝毫抗争搏杀。原来他是玩的金蝉脱壳之计!想必他观天下形势,知道现在就算他死力拼搏也毫无胜算,所以找人代死,暗中转移金银,等待东山再起的机会。好一只狡獭!”
唐池忧心忡忡,“臣只怕他有牵头之人,否则天下之人,他要投奔何人?又有何人敢隐藏他?留下这个后患……”
“朕不会让他成为后患!如果他老老实实躲着就罢,如果他敢蠢蠢欲动,正好借他这根绳头,拽出他身后的蚂蚱。”盛凛帝脸上尽是寒意。
“陛下可是对他投奔之人已有眉头?”
“天下之大,如今敢与寡人作对,暗中想掌控权势的也就那么几人!哼!等朕抓住他们的把柄,再慢慢收拾他们!”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请圣上小心暗算。”
“那就靠你这个忠心侍卫了!朕的安危可都交在你手上了,别再给朕提什么你想辞官的浑话!”年轻的皇帝看向自己的侍中郎,表情似笑非笑。
“……是,臣会尽力。”我是否已经离不开他,做皇帝的,原本就生活在每天都有可能被人暗算的危险下,我如此担心他。以后要怎样才能离开?
“启禀圣上,前方已到临潼。州官与县今文武各职,已在城门外五十里处相迎。”王友生骑马来到銮驾前,翻身下马跪地禀告。
“嗯,知道。你转告当地官员,朕今日在此安寝。”
“遵旨。”王友生传令而去。
“希望这次的官员不要像上次的州城一样,大力奉承,极是豪华。否则陛下还未归京,斩下的州官脑袋已经比死去叛军还多。”唐池笑着随口说道。
“哈哈!这样岂不正好可以看出该州县官员清正有用与否?”一路归朝斩了不少恶霸贪官的盛凛帝,抱着正好借此机会清埋朝政官员的主意。
“陛下今夜是不是也要宴请本州官员?还是早早安歇,尽快归朝?”
盛凛帝摇摇头,“朕已命暗探前往调查,今夜见了主要官员便准备歇下。唐池,你这几日似乎过于紧张,没有好好歇息,今夜朕让李轩派人守夜,你与朕一同安歇吧。”
唐池愣了一下,想要拒绝又不知该如何拒绝起,这几日找了理由说要巡夜没有与彖同寝,看来今夜……“谢陛下关怀!”
临潼城内,诸官员一一见过当今圣上盛凛帝后。临潼县令与州令二人留下,伴同皇帝一起用晚膳。唐池与其余主要将领也一并同列。
正用膳间,忽听临潼县令击掌命人上酒。声落,一阵铃佩声响伴随着一群婀娜多姿、手捧酒壶的妙龄女子,出现在大厅。
每人不用吩咐,分别井然有序的走到各个文武官员前面,跪下奉酒。
好色之徒的归德将军吴孝成见此阵势,已笑[了眼。心中暗道这个临潼县令果然上道,自己只不过有意无意的提了一句,便能弄出如此阵势出来,想必平日里便没少享乐。
唐池虽只是侍中郎的身分,却是唯一被当今圣上叫到近前用膳之人。眼见美女近前也无什么反应,只是看着为盛凛帝添酒的美貌女子。
唐池看上这个女子了么?当然不是!那他为何会紧盯其不放?只因那女子过于大胆,竟然在添酒之时,有意用自己的胸脯去蹭皇帝的手背臂膀。
再观皇甫彖,只见他眉眼含笑似无不豫之处。
一顿饭吃的唐池食不知味,满脑了都在想,这女子怎么如此大胆不知羞耻,还有彖怎么没有丝毫的警戒心,如果女子是那未死的杨显派来刺杀他的人,岂不是危险?
chapter 9
是夜,唐池伴着皇帝早早退席准备就寝。
当他们梳洗过后,随同侍候之人前往县令安排的寝室,打开门进入里间时,赫然,屋内的地上,已跪了一盛装打扮、千娇百媚的女子。
“小女了蔓儿给皇上请安,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软软柔柔的声音甚是悦耳。
“是何人?抬起头来。”盛凛帝不冷不淡地问道。
“启禀皇上,小女子乃是临潼县令之女,特来侍候皇上。”
女子抬起头来,呵!好一个眉目如画的美人,细观其眉眼,竟是刚才奉酒的大胆女子。
“是父亲让来的么?”盛凛帝绕过女子,走到桌前坐下。
女子不敢背对皇帝,跪在地上移动膝盖转过身子,福了一福,“禀皇上,是蔓儿自己……想来侍候您。”声音越说越小,女子显得娇羞不胜。
唐池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看当今圣上的表情,似也没有赶女子出去的意思。这种场合下,作为一名小小的侍卫,他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陛下,天色不早还请早些安歇。微臣……告退。”
点点头,表示知道。盛凛帝并没有对自己的侍卫多做挽留。而女子只是不时偷瞧英俊神武的年轻皇帝,双眼溢水,腮泛桃红,一颗心显然早已飞了过去,眼中自然不会再有他人。
唐池觉得胸口似被什么堵住,低下头,一躬身,退后一步,出得门外顺手把门带上。
门外,李轩身为二品大将,竟亲自站在门外为皇帝防夜。见唐池从里退出,笑着搭话道:“唐大人,这几日你辛苦了。皇上如今也有人侍候。你也早些安歇吧。”
唐池转过头,扯出一个笑脸,“李大人,请跟以前一样直接叫我唐池就好。唐大人,总起来还真不习惯。”
“呵呵,你还说我,你还不是一样叫我“李大人”?”李轩压低声音轻笑。
唐池也自然把声音放低。“对不起了,“李轩”大人!”
“你啊!哈哈!”拍拍曾经是同行的肩膀,“我们几个侍卫,如今都已封将的封将,封官的封官,虽说那是侍候皇上,可都不像你日夜跟皇上身边,唐池啊,你跟在皇上身边不轻松吧?”
“还好,皇上对臣还算体贴。”唐池既想从这扇门前离去又不想离去,反反复覆矛盾不堪。
“皇上对你确实比一般人信任的多。不过俗话说……”李轩把声音放得更低,“这个伴君如伴虎,你凡事可都要小心为上。小心撑得万年船哪!在皇帝身边做事,尤其记住不要惹到两种人:小人与女子!
“比如现正在里面侍候的那个,今天还只是个临潼县令女儿,说不准皇帝看中了她,明天她就是天子的嫔妃,如果我们无意中得罪了这些人,将来不定就吃不了兜着走!要知道,什么风能抵得上枕头风?”
李轩不愧是当初十二常侍中最年长的一个,心眼和经验也比一般人多。
彖会看中那个女子么?他会带她回京封她做嫔妃么?会吧?应该会吧,那女子生得那么标致。彖会让她留下侍候,不就是有那个意思么?
“唐池?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我在想陛下……至今尚未封有嫔妃,这个女子,这个女子会成为他第一个妃子么?”嘴中尽是苦味,喉咙处有着异常的堵塞感。像是不小心吞下一个大馒头,堵在喉咙口上不上不下。
“也许。常今架上虽不好色,但逢场作戏总会有之。圣上在做二皇子时,府中也有几个专门侍寝的姬妾。何况,这嫔妃皇后迟早也都是要封的。”
“对,迟早……都是要封的,迟早。”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
“一般宫中选妃,至少要四品以上官员的女儿才可入选。像一个七品县令女儿想要飞上枝头作凤凰,就只有趁此机会了。那女子倒也有些心计。”
二人说了一会儿私语,大多都是李轩在说,唐池在听。当听见房中传出女子的娇吟时,不约而同住了嘴,开始把注意力放向四周。
很快一个更次过去了,换班的守卫来到,李轩回去休息,唐池则找了借口留下。
快四更天时,房门被打开,一条窈窕身影手持灯盏从内走出。
守卫的士兵不敢多看低下头去。唐池站在门边,看着她离去蹒跚的步伐、一脸的娇羞,默默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亮了,唐池就这样站在皇帝寝室的门口整整过了一夜。
皇帝招寝,女子侍寝,原本就是正常之事。既然明白,为什么心中会如此苦涩?
我一直以为只有我才是彖彖最亲近的人,只有我才能如此亲近于他,只有我才能看见他夜晚熟睡时孩子似的纯真,那和白天完全不同的模样。
喜欢他那双微凉的手掌抚摸在身上的感觉,喜欢他闭着眼晴与自己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喜欢他搂抱住自己陷入熟睡……
可是那双手如今却搂着别人。
……我都在想些什么?
起身的时间到了,服侍的随行内官太监捧着梳洗用具走进房内。
隔了一会儿,太监退了出来,走到侍中郎身边,“唐大人,皇上让您进去。”
“我?”唐池愣了一下。
“是。皇上让奴才去把唐大人找来。”听内官的口气,盛凛帝并不知道他的侍中郎就站在门外。
“知道了,多谢公公,我这就进去。”
刚走到内间,就听到:“唐池么?进来。”
“陛下,听于公公说您找臣?”看到一身内衣肩披长发的皇甫彖,明明是看惯了的场面,却带着一丝陌生。
“过来给朕梳理。”
“遵旨。”唐池走到彖的身后,为他挽起长发。
室内静悄悄的,唐池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假装不经意的问道:“陛下,昨夜那名女子,您准备怎么处置?今日带她一起回京么?”
彖连犹豫都没有,“不。朕不会带她一起回京。那种女子一夜就已足够。”
唐池心情一松,拒绝去想自己突然心情通畅的原因,随即提出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可是,如果那女子已怀有龙种……”
“不可能!”斩钉截铁的口气。
“不可能?”为什么?
“朕没有给任何女子留过种。”
想问他为什么,但观他面色,知道已不适宜再问下去。
“昨夜你去了哪里?房中可有女子侍寝?”盛凛帝突然开口问道。
唐池张开口,再闭上,然后再张开,“我……臣就守在门外。因臣对那女子不很放心,所以……”
“嗯,朕不想你身上沾有女子的脂粉香。”不明其义的一句话,从当今圣上的口中说出。
唐池也没有深究这句话的意义,笑着同道:“臣不善于与女子打交道,至今也未和女子相处过。如果房中真的有人跑来侍寝,臣恐怕会吓得跑出来。”
“……那就好。唐池,帮朕着靴。”穿著白袜的脚伸到他的跟前。
单膝跪下,为他把靴着上。
“给朕披上龙袍。”彖站起身,和他面对面而立。
为他把龙袍披上,衣襟小心扎好。
“去给朕泡茶。”
彖今天的要求怎么这么多?唐池暗中讶异,却也老老实实按吩咐办事。
“唐池你过来!”茶还没泡好,命令又已传到。
不知什么事情,走到皇帝面前,抬头别想询问,突然被面前的帝王抱了个扎扎实实!
“皇上?”
手臂一松,“去准备起驾。”
做皇上的没有对他的行为作任何解释,因为他认为不必要。在他看来,他只是想闻闻唐池身上他所喜欢的清香,藉以去除昨夜女子留下的浓厚脂粉味。而他不怎么接近女色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无法忍受女子身上的脂粉香。
但是,被突然搂抱住的唐池,当然不知道对方心中所想,以至于被当今圣上这种不明所以的表现弄得内心大乱。
叛乱军虽然顺利收服,却留下一个隐患,担心京中变故,亦想早日重整朝纲实行诺言的盛凛帝,没有在路上多做停留,迅速向京城进发。
一路上,唐池不离皇帝左右,凡事必亲躬亲为。甚至原本一些应是内官太监该做的事情,他也全部揽了过来。看到当今圣上满意的笑脸,他心中就有说不出的满足,看到对方稍稍露出一些疲累困乏,就心疼不已,继而想方设法让他好好休息。
皇甫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开始在无形中牵扯着唐池的心灵,唐池的心情因为他的变化而变化,行动因为他的需要而展开。
而这些变化,他自己虽然也感觉到,但他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兄长关心小弟,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且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像他这样一心一意为彖着想。抱着这个想法,唐池对自己所有的行为都找到了正当的理由。
盛凛帝在文武百官、京都百姓的夹道欢迎下凯旋归朝,之后,他立即命人下诏,免去北方等贫苦地区税赋三年,并派心腹之人押送金银粮草支持灾区。
周丞相屡次上书找着理由想要收回兵权,一律给皇帝“天下未稳,各州城需要军士驻扎”的借口给挡回。
盛凛元年五月,盛凛帝传令天下重开三年一次的科举,今秋殿试。令天下有识之士一时跃跃欲试,多年科考不顺之人也准备重新备考。为防各地监考官员管私舞弊,另派巡考人员巡视各个考场,虽不能起到全部无弊的效果,总也收到敲山震虎的功能,也不至于把真正才学之士全部掩埋。
盛凛元年六月,盛凛帝在京都刑部衙门设置特殊鸣鼓,鼓励天下百姓有冤击鼓告诉。为防告状百姓被迫害,禁卫军首领骁骑都尉唐池命手下禁卫军日夜巡逻刑部周围,并把告状百姓加以保护。
盛凛元年七月,原归德将军吴孝成因贪赃枉法、借势强抢民女、逼良为娼的罪名,被当街斩首示众。其家产全部被收归国库。
盛凛元年八月,地方考官因营私舞弊私售考题,六人被处。京都府尹因支持子孙私开赌馆横行市里,被抄家充军。除京城外,另有盐运、茶营、漕运各监当官因被百姓入京告诉,至被审、被查、被抄家。
盛凛元年九月,迎来皇甫彖称帝以来第一次殿试人才。同月,亲笔点出状元、榜眼、探花等有为人士,当殿赐官──妙的是皆是副官。其中尤以状元常万正,胸有玄机,为人刚正不阿,被盛凛帝特别授以刑部尚书职位。
盛凛元年十月,在皇帝彖的威逼暗示下,不少无用的墙头草官员借口告老还乡,把正位让给皇帝派下的副手。
盛凛元年十一月,盛凛帝正式启用密探组织──左宫军,由原来的十二常侍孙沙海负责,专为自己刺探天下消息。同月,负责财政的户部尚书俞飞接到密令,与当初的三皇子、现今的舒王秘密见面协商。半月后,舒王带着四弟皇甫元离开皇宫。说是周游天下去也。
盛凛元年十二月,年轻皇帝心目中的朝政官员组织部图已逐渐成型,主要的军、政、法、财各部首脑,皆已换上他亲派的人选,除个别位置外。
现今,皇朝中的势力分布一分为二,皇帝权势逐步加强,周丞相等人势力渐微,但因其掌管朝政多年,其女儿又是当今太后,且没有大误非德流传在外,一时,盛凛帝也无法动其根本。
chapter 10
盛凛二年,大亚皇朝在当今圣上的大力整顿下,开始慢慢复苏,各地贫苦百姓因为得到银粮支持,且免去三年税赋,得以安心治家耕田,天下间显得一片欣欣向荣。
春节年后,周丞相等老朝官联名上书,请求皇上考虑立后选妃一事。
刑部尚书常万正及社渊等人则当殿恳请圣上三思,说因天下尚未恢复元气,如今办那选妃之事实在劳民伤财,不宜为之。皇帝认为有理,准备祛下丞相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