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河把手机放在她面前,另只手轻轻搭在她肩上:“路雪,你的衣物怎么是湿的?”
“没有!那是汗水!”
王清河把相机打开,摄像头转过来,路雪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出现在她面前:“你有没有发现,你的眼睛越来越突出了,你的嘴唇也变薄了,来,张开嘴。”
路雪鬼使神差的张开嘴,那里面,长了两排牙齿。她正要仔细看,王清河惊讶的声音就传过来了。
“怎么回事?路雪,你怎么长出了两排牙齿?”王清河惊讶道。
路雪立即闭上嘴,剧烈摇头道:“没有,我没有。”
“我都看见了,路雪,你骗不了我的眼睛。你难道没有闻到吗?”
“闻到什么?”
“腥味啊?就像下过雨后的水泥路面,从你身上发出来的,你闻不到吗?”王清河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还做作的用手捂着鼻子。
路雪立即闻了闻,果然闻到一股剧烈腥臭,她忍不住干呕起来。
王清河收起手机,在路雪对面坐下:“路雪,你有两个选择。一,待在这里,直到变成蛙鬼死去,二,带我去白楼黑殿,我会让你变成正常人。你应该明白,没有人会来救你,能救你的,只有我。”
路雪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划过了惨白的脸颊:“没用的,你救不了我,谁也救不了我。你们赢不了他?”
“他?谁?金熙鸿吗?”
路雪没用回答,她又闻了闻身上,两道眉拧成了褶子:“我承认,我很害怕,我害怕死,也害怕变成蛙鬼,但是,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没人能救我,你走罢,我不会带你去的,我宁愿死,也不会回去。”
王清河深深望了她几眼,没再说话,起身出门去了。
审讯室里,只剩下路雪一人。光短暂打在她身上,照亮了她泪痕斑驳的脸,随着王清河关上门,光线又被黑暗吞噬。抽泣声,断断续续的响起来。
日子悄无声息的过去,王清河每天都用蛙鬼的照片来吓唬她,每天就把路雪身上的变化,一点点看出来,告诉她。
起初,路雪还会拒绝听,但王清河有的是办法让她接受这些让人抓狂的信息。到最后,路雪仿佛木讷了一般,一动不动的坐着,往外凸着的眼球望着前方,嘴巴里的舌头不时伸出来,抓捕空中飞翔的小虫。
今天,王清河有事没来,来的是秦胜广。作为路雪唯一的熟人,秦胜广经常来劝他,路雪始终油盐不进。
打开沉重的铁门,秦胜广拿着一包热腾腾的糖炒栗子。他已经接受路雪什么都不会听的事实,今天来这里,也不想说什么。
他坐下,把糖炒栗子倒在桌面,栗子骨碌碌滚在桌面上,他用手拢住,用手剥开壳子,把冒着白气的果肉递到路雪面前,说:“小雪,我特意买的你喜欢吃的,你尝尝看。”
路雪望着香喷喷的果肉,惨白的脸上毫无波澜。她曾经很喜欢吃糖炒栗子,刚炒出来的,还在烫手,软烂香甜的果肉在嘴里化开。现在她望着那颗完整的暗黄色的果肉,提不起任何食欲。
“肉。”
“你想吃什么肉,我马上就去买。”秦胜广说着就要站起来,路雪望着他,眼里全是渴望:“我想吃生肉。秦哥,你杀了我吧,我现在每天都能感受到身体的变化,我嘴里每天都会长出新牙齿,我的眼睛,我感觉它就快掉下来了,杀了我吧,我现在生不如死。”
“小雪,你说吧,说出白楼黑殿在哪里,王清河会救你。”
听到这话,路雪的眸光逐渐黯淡下来:“不可能,如果让他知道我带外人进去,我会比现在还惨。秦哥,要不你放了我吧,在这里我吃不到生肉,很快就会死去。”
“你是要我把你放出去杀人吗?”
“不会的,我不会杀人,我去吃动物,那些是一样的。我怎么可能杀人,我不敢,秦哥,我真的很痛苦,要么你杀了我,要么就放了我。秦哥,要是阿姨知道我这么痛苦,也会伤心的。”路雪声嘶力竭的喊着,眼泪淌下来,从薄而长的嘴唇边划过。
秦胜广陡然听到路雪提起阿姨,想起了尘封的记忆。那时候他家穷,母亲又生病,是路雪帮着他照顾母亲。母亲去世时,他才十岁,什么都不懂。是路雪帮着他料理后事。
他问路雪,她怎么这么熟练?路雪说,因为我已经亲手送走了母亲和父亲。
后来两人被送到孤儿院,因为身体孱弱,他总是受其他孩子欺负,保护他的是路雪。那个和他一般大的孩子,个头比他高,脸上总是带着皎洁的微笑,天不怕地不怕,是他灰暗童年里唯一的光。
秦胜广颤抖着手拭去路雪脸上的泪,他很想哭,但自己早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秦哥,你杀了我吧,与其受折磨死去,不如死在你手下。”
“我不会杀你,小雪,你要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那你就放了我,我再也不做坏事了,我也不会杀人,我找一个地方,安安静静的活着。你还可以来看我,到时候我们一起生活,就像小时候那样。”
秦胜广知道,不论发生了什么事,那道曾经映亮他灰暗生活的光,他都无法拒绝,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他在心中奢望着,奢望那道光玩累了,会回到他身边。
他想回到从前,他要回到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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