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之初,春和景明。
整个黑水城内,一派欣欣向荣,除了个别舒宝兴“巡街”的时候,总体还算安泰。
城主府内堂,身穿月白长衫的孟林和一袭华贵黑裙的舒婕妤,相对而坐。
一黑一白,一静一动,画面相映成趣。
孟林向门外望了一下,眼见舒宝兴已经走远。
他便温声见礼,道:“舒姨,有什么事情尽管交待,晚辈尽量帮您半成!”
“难道你不是应该说万死不辞吗?怎么这么承诺的这么保守?”
舒婕妤掩嘴轻笑一声,厅堂之内,百花失色。
孟林愣了一下神,才回过味来,一本正经的回禀。
“这是因为,晚辈跟您还没有这么深的交情。不敢随意许诺。”
舒婕妤轻叹一声,神色有些苦涩。
“要是那姓白的,跟你一样重视承诺就好了。”
停顿了一息,她抬头望着孟林,似在极远之处,又似在他身前。
“既然你是那旧人之后,能够给我讲讲他的近况吗?”
孟林听到“旧人之后”四字,浑身一紧,下意识就看着舒婕妤的如水云袖,心惊肉跳地再度解释。
“舒姨,在下是旧人后辈!你这样说,我总觉得你想打死我。嘿嘿。”
舒婕妤眉头一动,展颜而笑,霸气之中,又有些妩媚,若是年轻二十岁,简直能祸国殃民!
“无妨,我就是问问。你不用有什么芥蒂,若真是后人之后,我还有一份大礼给你。”
孟林神念探出内堂,发现外面似乎有二十余名卫士埋伏聚集,郑重道:“舒姨,我多余问一句,你说的那人,是白锦鹏白前辈吗?”
舒婕妤眼中闪过一道寒芒:“不是这个天杀的,还能是谁?”
“舒姨,请不要拿人父母开玩笑,在下绝对不是白前辈之后!我姓孟,他姓白。这个可不敢乱认!”
孟林假意生气,起身便要向外而走。
舒婕妤打量了孟林的面庞一阵,发现确实没有白锦鹏的影子,便热络地阻拦。
“急什么,舒姨向你赔罪还不行嘛?”
说罢,她招呼内堂外伺候的丫鬟,向孟林呈上了一盘点心。
“玄武玉龙酥,尝尝,很好吃的。”
而后,她把杯中灵茶轻轻放在茶几之上,眉头微蹙,似是向外传音吩咐了几句什么。
孟林伸出两根手指,捏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神念微动,探察到外部潜在的危险已去,方品味到那糕点的好处。
那糕点入口即化,甘美异常,犹如一条细小游龙,在瞬息之间,已在他的四肢百骸游走一砸。
几息之后,他体内经脉,竟得到了一丝扩充!
但因为孟林长久修炼混沌开天经,体内经脉在每个境界阶段都被扩充到极致。
因此,他对这些变化,只是略感好奇,并未有太多惊喜之意在脸上表达!
舒婕妤观察孟林的神色,已知这白袍青年应该背景很深,最起码“吃过见过”!
当下,她举起一杯灵茶,向孟林笑着赔罪。
“孟贤侄,初见之时,舒姨确实有些激动了,还望不要介意。”
孟林察言观色,心知肚明,不客气地捏起一块黑色圆形糕点,细看了几息那条活灵活现的玉龙。
“可以理解。小侄皮糙肉厚,挨几下不算什么!哈哈。舒姨能解气就行。”
其后,舒婕妤见孟林避过她言语之间的“套路”,便再次问询白锦鹏的近况。
孟林端起桌上的灵茶,吹了口气,抿了一口,道:“白前辈,苦啊!”
接着,他把所见的白锦鹏近况,向舒婕妤详细说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
舒婕妤眼波之中,泛起一层水雾,催动御器法诀,把银白号角送到孟林身边。
“他果真至今单身未娶?”
孟林打包票道:“小侄敢以项上人头担保,白前辈从未娶妻,更无子嗣!”
“不要胡乱替人担保,搁在我以前的脾气,你这句话说完,人头定然落地。”
舒婕妤凤眼之中,露出一缕霸气神色。
继而,她语气幽幽,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同孟林讲述当年的激扬岁月。
二十年前,舒婕妤还是一个从黑水城走出的小姑娘,对天下的一切都很好奇。
她当时的容貌,堪称绝代风华,追求者甚多,均是各个世家或宗门的天骄人物。
比较出名的,有筑辛城白虎族的白锦鹏、白鳞鹏,翼天城朱雀族的朱通,幻花剑派的温守成等人。
孟林讶然失声,问道:“舒姨,温长老也追求过你?那不是老猪啃牡丹嘛?”
舒婕妤“噗呲”一笑,用手指虚点孟林一下。
“就你嘴贫!谁说不是呐,老温人不错,不过我只把他当好大哥!”
后来,几个年轻人相约共闯江湖,在当时也留下了一些有趣的传闻。
那几人之中,温守成是老好人一个,为人比较木讷;
翼天城的朱通,性格直爽火爆,太过霸道;
白鳞鹏相当英俊,不过却总是动不动与人决斗;
只有白锦鹏,才气过人,气宇非凡,而且还会逗人开心,结果,舒婕妤便鬼使神差地与他暗生了情愫。
孟林听到此处,心里忍不住对白锦鹏暗赞一声:“果然,学好哄人话,走遍天下都不怕!”
可惜,美好的日子,总是比较短暂。
在舒婕妤和白锦鹏向外界公布了恋情以后,温守成和朱通等人知趣,相继与二人分离。
她二人又在天下间游历了一年之久,直到有一天,舒婕妤的母亲遣人寻到她二人。
孟林见舒婕妤面容充满回忆,便顺嘴搭音:“后来呢?”
“后来,我母亲要求我回黑水城,继承城主之位,让白锦鹏入赘玄武族……”舒婕妤脸上闪过痛苦神色。
孟林小心翼翼地看了舒婕妤一眼,轻声道:“白前辈答应了吗?”
舒婕妤似是在自问自答,口中喃喃。
“他爹是白虎族族长,不会轻易让他入赘的。我虽然没有跟他提入赘之事,但我知道,他肯定明白我想让他来黑水城的心意。”
孟林轻叹一声:“他也回去继承家业了?”
舒婕妤瞪了孟林一眼,似是替白锦鹏辩解。
“他是被他爹抓走了!我无奈之下,只好独身回到黑水城等他。结果,却发现我已有孕在身,在跟母亲赌气半年后,才把兴儿生了下来。”
孟林眼珠微转,有心想问一句 “是白前辈的孩子吗”,但又担心被眼前的中年丽人打死,便强忍着没敢出口。
舒婕妤神色发狠,继续道:“再后来,我遣人到白虎族找了他几次通信,却被他那老父轰了出来。而这负心人渣,竟再没有找过我!”
孟林面上表情波澜起伏,为这一对佳偶怨侣感叹不已。
“唉。世间凡尘最难懂,唯有修行动人心!可能,白前辈也有苦衷吧。”
“他能有什么苦衷,单身至今就是对我的交待?老娘才不领这个情!”
舒婕妤恼怒地驳斥,瞪着孟林,眼中冒火。
孟林眼见又要引火烧身,急中生智,道:“舒姨,你这些年忍得确实不易!”
“放肆!说什么浑话!老娘没有男人便不能活了?!”
舒婕妤长袖挥出,直接把孟林从座位上掸到三丈之外。
孟林知晓他自己口误找打,便不以为意地讪笑爬起,拱手请罪。
“舒姨见谅,是小侄口快语误!我是说,这些年你一个人带着宝兴兄弟,忍受了很多委屈,很不容易!”
舒婕妤“哦”了一声,道:“下次说话,别大喘气。要是打死了你,算谁的?你这次来,是寻取水行灵材的?”
孟林点头称是,心道:“终于到这个令人振奋的时刻了!白前辈的面子果然管用!”
舒婕妤认真看了看孟林,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墨色符令:“这是玄武神符……”
好巧不巧的是,孟林突然想起一事,疑惑地仰起头,打断舒婕妤的话语。
“舒姨,你有没有想过,白前辈不来的真正原因?”
“还能是什么原因?无非是因为一个小小的白虎族族长之位!而今,白虎族血脉难续,我看他这族长也快做到头了!”
舒婕妤轻哼一声,使劲捏了一下神符,冷笑呵骂。
孟林斟酌几息,理清思绪,温声提醒舒婕妤。
“有没有一种可能,白前辈听说你有孩子后,便以为你另有所爱?或许,他当时已知晓,白虎族人不好孕育下一代!”
“他是个傻瓜吗?我们好了那么久,有孩子肯定是他的呀!”舒婕妤话语之中有些少女般的羞赧。
停顿之后,她又面上满是自责神色。
“再说,兴儿身具白虎和玄武两族血脉,自小悟性、肉身均超于常人,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太过溺爱,才导致他至今进境不高……”
说完这些,舒婕妤不知回忆起什么,久久不再言语,脸上神情不住变幻。
半柱香后,孟林实在忍不住道:“舒姨,那玄武神符?”
只见,舒婕妤微微一笑,把玄武神符装作无事一般放回储物袋中。
“啊?没事,我就是让你见识一下。我听闻有人说过,姓舒的打架不输,对不起祖宗。是吗?”
“没有的事!有也是那人脑袋发热,在信口开河!”孟林心虚地回答。
舒婕妤认真地看了孟林几眼,直把他看得浑身发毛。
“你不是想求取水行灵材嘛,跟兴儿比试一场,你若能赢,我给你机会!”
孟林心中咯噔一声,已知大事不妙:“舒姨,这不好吧?”
“兴儿?!别鬼鬼祟祟窥探,进来吧!跟孟林打一场,我不信有人能轻易胜过我玄武族安身立命的功法!”
舒婕妤轻喝一声,把舒宝兴传唤入内。
舒宝兴强撑着一副苦瓜脸,不情愿地入内。
“娘亲,不比行不行?”
“事关我玄武族的声誉,你说呢?”舒婕妤斥责回绝,言语之中似有深意。
舒宝兴走到孟林座位之前,敷衍地拱了拱手,没好气地攀谈。
“大哥,你大老远从白虎族来找我娘俩,不怕在路上累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