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的母亲,是个哑女,听得见却说不出。
小伙的父亲叫霍内,他的母亲叫莫妮,而小伙的名字叫泰恩。
泰恩念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得了一场重病,昂贵的医疗费,让卑微出生的泰恩一家根本负担不起,家里砸锅卖铁,莫妮连同嫁妆一起,能卖的都卖了,一家人虽然愁眉苦脸,但是没有放弃艰难的生活。
当时听说邻地搞拆迁,莫妮便辞掉饮料厂的流水线工作,早晨的时候在街上摆摊卖工地员工早点,中午客流量最大的时候又到繁华的旅游街上卖芒果、小菠萝,晚上继续回来炒盒饭,在她的记忆里,忙碌的时间永远没有停过。
而泰恩的父亲霍内则凌晨跟着单位出海打渔,直到太阳落海回来已是精疲力尽,仍然帮助妻子莫妮一起经营摊馆,闲下来就在旁边帮忙削第二天要卖的菠萝。
可是尽管如此,低廉的收入依然抵挡不住医院每天发来的账单,泰恩动手术需要一笔巨大的开资,莫妮和霍内抱头痛哭,几乎快要崩溃。
直到有一天,一位经常来光顾摊馆的先生看出了两口子的心事,用过餐后悄悄放下两根金条,并留下一张纸条——“不要放弃生活”。
两根金条,或许对那位先生来说无足轻重,却让莫妮和霍内挺过了最艰难的日子,泰恩的生命也得到了拯救。
莫妮和霍内准备了一份很精致的礼物,他们如往常一样出摊,等待那位先生和平常一样如期而遇,一家人想当面好好感谢那位先生。
可是,很多年过去,他们再也没有等到那位先生及他的家人出现。
后来在报纸上知晓,那位先生入狱了,即便成为不争的事实,他们也不相信那位先生会做出那样的事。
为什么苍天对先生如此薄情?
莫妮以为再也见不到那位先生了。
“莫妮夫人,好久不见了,你们这样我可担待不起。”
“小子,我给你的钱包货真价实的名牌,值很多碗面条,我不会耍无赖的。”晓峰赶忙扶起二人,安抚着泰恩小小的心灵。
莫妮比划着手势,呜咽的哭声掩饰不住激动的泪水,先生,很荣幸我还能再次见到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请告诉我,我一定竭尽全力。
“我也很高兴还有人记得我,不过相比以前,我现在是个可怜的穷光蛋。”早已习惯了对方的手语,晓峰轻松地开起玩笑。
莫妮知道晓峰现在的处境,想要留住他,继续比划手势。天色很晚了,去我们家吧,正好我有件东西一直想送给你。
真挚的眼神和泰恩期待的目光,晓峰实在不忍心拒绝。
“莫妮夫人,怎么没看见孩子的父亲?”
来到泰恩家里,一直不见霍内的踪影,晓峰刚刚问出声,就发现自己不该问了,莫妮和泰恩双双低着头,沉默寡言。
“自从先生出事以后,这里建成了一条农贸街,客流量剧增,我们的收入也随之增加,带给我们的除了财富,还有贪婪的诱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孩子的父亲和几个摊主迷上了赌博,他们经常互相邀约去鸿运农贸棋牌室玩耍,从最初的几百块,几千块,最后赌到十几万块一局,当醒悟的时候,已经欠下一辈子也还不清的天文数字。霍内不忍连累家庭,办完离婚手续就跳海自杀了。”
从莫妮的手语里了解到这段讯息,包括现在农贸街做摊馆生意的商贩们,都不会再进农贸半步。
有些农贸虽不直接害人,而有些农贸千方百计设套让人往里面钻,毫无人性的吸光他们的财富,玩弄他人命运,摧毁世间美好。
鸿运农贸棋牌室利用客人以小博大的心理,一步步让客人手中的筹码从小赢到大,养大了胃口,想要赢钱的欲望越强,赌资就越大,那个时候钱已经不是钱了,而是白花花的流水。
直到那个人能掏出的钱达到极限时,赌城便开始宰割,让其一落千丈,万劫不复。
这仅仅是鸿运农贸惯用手法之一,外面人能看到的冰山一角。
一旦赌徒输到头脑发热,不惜去借,去偷,去抢,去骗,直到沦为丑生,也要走向深渊妄想通过赌博改变命运,最后输光身家妻走父死,骨肉分离,不知去向的人多不胜数。
不知道这些年鸿运集团手上染了多少血债!
父亲霍内的离去,留给家庭的不但是痛苦,还留下了一笔外债需要母子偿还。让泰恩原本并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此刻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小伙泰恩,忧郁的靠向母亲身旁,整张脸埋了进去,莫妮抹着眼泪,一把搂住孩子,深深叹息。
晓峰安慰道:“你是一个值得人尊重的母亲,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莫妮向晓峰比划手势,如果不是因为泰恩,她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这句话让晓峰心中刺痛,他同样为了自己的孩子和洗刷冤名,独自背负生活。
莫妮希望他能暂时留下来,以后有了长远打算,再离开也不迟。
晓峰没有去处,也只能如此,况且他需要在莫妮的摊馆随时观察赌城进出的人。
莫妮收拾出一间空房,留给晓峰住。
一张床,一张木桌,一个简易的放衣架,就是这个房间的全部。
比起在监狱和老鼠蟑螂睡同一个房间,晓峰已经非常知足。
木桌上摆放了一个泰恩一家原本三年前想送给他的长方形大盒子,盒子外表陈旧,里面却保存得意想不到的完好。
盒子里面是一个横向的金属相框结构,相框底层是海浪和沙滩的背景,上面摆放了几颗真实的贝壳,海螺,海星,另外还有外形酷似晓峰和妻子、孩子,一家三口手拉着手在海边嬉戏的小人玩偶,勾勒出一幅温馨的沙滩立体图画。
与那些豪车名表、金银首饰相比,这份礼物并不贵重,却寄托了最真挚和纯朴的情感。
如果这个时候压轴一曲音乐,舒缓的钢琴声轻响起来,叮咚的流泻犹如清泉,昂然升起一种一种欢笑,一种清澈,一种安宁……
或许,这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祝福。
晓峰手里拽起一张卡片,上面熟悉的文字,那是曾经他写给别人的话,现在又回到自己手里。
——不要放弃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