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宁才觉得自己明白了徐春风当时的心态。高晴满足了徐春风一切一切的幻想,美丽、高雅、大方、有文采,最重要的是,她在中文系。对徐春风来说,她真是女神,包含着他对美好事物的所有向往。可惜后来,高晴和封玉树当着徐春风的面钻进了布帘,最后她又怀孕了。心目中的女神被彻底亵渎、败坏,只剩一片残渣。与其说徐春风是因为失恋而痛苦,还不如说他是深深的失望,对高晴失望,对自己的幻想失望。男人其实可以很无情,当他们决定要断开的时候,是彻底的毫无留恋的断开,这和女孩子哭哭啼啼嘴上说着分手,其实心里还期望对方来求恳的感觉绝对不一样。
郎泽宁也是男人,他明白这种感受,只不过他不愿意用在徐春风身上而已。
徐春风的初恋,像场混乱而迷惘的旋风,刮一阵就过去了。
郎泽宁的初恋,却刚刚开始。
32 夏季奏鸣曲(1)
郎小攻最近有点闹心。
徐小受家里二哥又添了一个大胖小子,他特地回家吃满月酒,用手机拍了很多照片,一张一张地给郎小攻显摆。
“特好。”他说,“特好。那眼睛,又大又亮。那嘴唇,跟花瓣似的。那小皮肤,又白又嫩。”边说还边摸摸郎小攻的脸,啧啧摇头,“你这老脸可比不了。”
郎小攻接过手机看了几张,是不错,很健康很活泼的样子。不过也就如此,夸两句让徐小受美一美,这事就算过去了。
过几天,郎小攻发现徐小受突然对孩子产生了兴趣,尤其是在同学会时表现极为明显。所谓的同学会,其实就是在某位同学结婚时大家借机会聚一聚。毕竟他们系男女生比例太失调,一群女的,偶尔冒出来俩老爷们,搞同学会也没啥意思啊。
这次步入婚姻殿堂的是安妮,号称他们系才女,毕业后考北京师范的研究生,目前在外企工作,已能独当一面。眼界奇高,三十了还没结婚,都说学历好工作好样貌好的女性不好找对象,太挑,高不成低不就的,很多同学都替她着急,帮忙张罗相亲。最终,安妮还是跟自己公司的一个高层谈婚论嫁。男的一表人才温柔体贴,羡煞一群人等。安妮是他们班最后一个嫁出去的女生,结婚那天所有同学都来了。
婚礼仪式弄得很独特,不过这种场景,对一对新人来说肯定具有重要意义,对其他人也就是那么回事。好在仪式时间并不长,二十分钟之后,上酒上菜,该吃吃该喝喝,大家七嘴八舌开始聊天。
都三十多岁了,大学毕业快十年,互相一看都有些唏嘘。一问近况,大部分同学依旧从事教师行业,两个考上公务员,三个在私企外企打拼,混到现在也很不错。不知是谁,把手机拿出来炫耀孩子的照片,于是乎大家找到了共同语言。对一个女人来说,还有什么比家庭更重要?我看看你的儿子,你瞧瞧我的女儿:他会说话啦,她刚上幼儿园,他小脾气特别倔,她小脑袋特聪明…………连封玉树都把钱夹打开,抽出一张小小的照片:“我家丫头,生下来九斤,小名就叫九斤,怎么样,胖不?”
徐小受坐不住了,寻思着怎么也不能让封玉树那小子比下去啊。也别说,那小子媳妇长得跟母夜叉似的,女儿倒真漂亮,完全遗传父亲的优点。徐小受眼馋了,把自己手机摆出来:“九斤得瑟啥呀,我侄子,九斤二两,比你闺女胖。”
“是吗是吗?我看看。”女同学把脑袋凑过来瞧一眼,捂嘴笑,“哎呦别说,这胖小长得真好,哈哈,虎头虎脑的。”
“嘿嘿,嘿嘿。”徐小受得意地对着封玉树一仰头。要不说男人有时候跟小孩一样,好胜,这有可比性吗?封玉树嗤了一声,说:“那是你侄子,又不是你儿子,至于吗你。我这可是亲闺女,亲的。看,长得多像我。”
“就是啊春风,你啥时候结婚哪。”“对呀对呀,也生个儿子,气死封玉树,哈哈。”有不怕事大的,当众挑拨离间。大家都是同学,谁不知道谁呀,当年那点底,抖搂抖搂够讲个评书的。
提孩子行,别提结婚,那是徐小受死穴。他笑一笑,下意识瞄一眼坐在对面刻意保持距离的郎小攻,推脱说:“好饭不怕晚,我结不结婚你们着啥急呀,我是不愿意为一棵树放弃整个森林。”
“哎呦,没看出来呀,春风你还有这志向呐。”女人见不得男人这么嚣张,一句接一句地打趣他。徐小受只是傻笑,不吭声了。
郎小攻看着徐小受摸摸脑袋,又为难又尴尬的样子,忽然有些难受。他俩过得很好,快十年了,吵架的次数十个指头能数过来。而且那都在前两年,年轻气盛谁也不让谁。现在老夫老夫,日子淡若流水,那种感情早已沉淀下去,成为生活的一部分。什么三年之伤七年之痒,他们从未经历过,也许比很多夫妻过得还要幸福。
可再幸福,也不敢并肩参加同学的婚礼;再幸福,也没有孩子。
郎小攻对孩子当然无所谓,他是个纯gay,这辈子都没指望了。不过徐小受以前可不是gay啊,人家还有初恋呢,而且他发现,徐小受很喜欢孩子。
他俩决定趁着徐小受放寒假,去白清寨滑雪场玩一圈,徐小受从来没有滑过雪,很是兴奋,拉着郎小攻去商场买滑雪服。
路过儿童服装部的时候,遇到一个小女孩,看样子顶多一岁半,刚会走路的样子。齐眉的刘海,嫩黄的羽绒服,小鸭子似的一扭一扭慢吞吞地走,别提多可爱了。她父母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跟着。
徐小受上去逗她:“小宝宝你怎么这么好看呐,几岁啦?”小女孩举起胖胖的小手,竖起一只手指头:“1。”
“哈哈。”徐小受开怀大笑,拉住郎小攻,“你看你看,宝宝多乖,太聪明了。”女娃娃的父母微笑。
小女孩跟徐小受貌似很投缘,被爸爸抱起来的时候,还对徐小受招了招手,意思是再见,走开很远还回头看他。
徐小受摸摸脸叹息一声:“还是我面善,连孩子都跟我好。”
郎小攻坐在办公桌后面,一份文件看了两个钟头,连页都没换过,脑海里翻来覆去胡思乱想。他不后悔跟徐小受在一起,而且他坚信徐小受也从来没有后悔过,可是再美好的人生,也是有缺憾的。自己身边很多三十来岁的夫妻,年轻时一直嚷嚷丁克丁克,到最后仍然选择了要孩子,尽管明知道会很操心很累。
连瑞奇?马汀都养了一对双胞胎。
郎小攻仰头靠在老板椅上,想,问问春风吧,问问他。也许……领养一个?……
下班回家打开门,听见徐小受在书房里嘿嘿傻乐,这小子一定又看什么美小说呢。徐小受听到门响,跑出来:“你回来啦,饭都做好了,我端去。”郎小攻把新买的几本书插书柜里,无意中扫一眼电脑屏幕,四个明晃晃的大字一下子跃入眼帘:男男生子。还是加粗加红闪烁不停的。
我靠。他惊悚了,这都是什么啊这是。看来必须和徐小受好好谈谈,都要生子了都。
晚上,徐小受洗完澡,打着呵欠从浴室里出来,掀开被子要睡觉。郎小攻犹豫一阵,终于还是开口:“春风,你想领养个孩子吗?”
徐小受猛地一回身,惊诧地看着他:“你说啥?”
他难以置信的样子倒把郎小攻弄愣了,想了想说:“我看你挺喜欢小孩的。”
徐小受翻个白眼:“拉倒吧,咱俩还没活明白呢。养个小孩,管你叫妈还是管我叫妈呀。”说完躺下关灯。
郎小攻沉吟一阵,他仔细分析徐小受话里的意思,似乎对有个孩子并不排斥,只不过碍于世俗眼光。不过鲁豫有约节目不也采访过领养孩子的男同性恋吗?人家过得挺好。郎小攻推推徐小受,又开口了:“春风,如果你真喜欢小孩,其他事情都好解决,我觉得也很好。”
徐小受听他语气十分郑重其事,觉得既无奈又很纳闷。要说吧郎小攻平时性子很沉稳,但沉稳的人有个毛病,有什么事喜欢多想,往深里想,有时候明明看到的是条鱼,他能给你联想到航空母舰。然后很若无其事地问你那条鱼的事,你要就按一条鱼说,那完了,他会一步一步引导你,直到你也联想到航空母舰,然后觉得自己怎么就这么没有远见呢?一开始徐小受就很怀疑自己的眼光浅显,可日子一久他认为,郎小攻整个一吃饱了撑的。
而且不爱说话的人还有个毛病,小心眼。郎小攻绝对比咋咋呼呼的徐小受小心眼,遇到事情一定要弄明白,今天不和你谈清楚,明天还得谈。
徐小受直起身子,看向郎小攻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是喜欢小孩,不过仅限于摸两把逗一逗,千万别养,压力太大。”还深吸了一口气,补充一句,“我有你就够了。”说完,躺下,转过去,睡觉。
郎小攻坐在那里,看着徐小受在黑夜中熟悉的轮廓。嘴角慢慢勾了起来,觉得心里熨帖了,也躺下去。徐小受在这边默默叹息一声,真没办法,男媳妇也和女人一样,该哄的时候得哄,也得说点甜言蜜语好听的,要不他抽疯,我容易吗我。过一会觉着郎小攻总是翻身,问道:“怎么,睡不着?”
其实要能真有个自己的孩子,还是不排斥的。郎小攻正在想瑞奇?马汀的代孕,和小说里的男男生子。真神奇,这群作者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听见徐小受问他,随口答一句:“男男生子……”
一句话还没说完,徐小受眼睛刷地就亮了,转过头来叫道:“我靠,媳妇,你还有这功能呐?来吧来吧别浪费,我能播种。”说着骑到了郎小攻的身上。郎小攻一听就怒了,彻底从患得患失的小媳妇状态恢复过来,一脚把那小子踹地上,顺势压了上去,阴惨惨地说:“我播种更有质量。”小样,两天不打上房揭瓦,老虎不发威你当我hello kitty啊,收拾不死你!
33 夏季奏鸣曲(2)
滑雪服买完了,去白清寨吧。白清寨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听说设施还是很先进的。俩人早上开车去,玩一圈晚上开车回来,找个饭店吃顿好的,逍遥自在还不累。
还有半个月就要开学了,徐小受从来没滑过雪,一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好好疯一疯。
到休息区租了两套滑雪设备,徐小受一一穿戴上,走出门口,面对光滑的雪道和来往穿梭的游人,兴奋地大叫一声,把身边路过的一对情侣吓了好大一跳。他意犹未尽,摆了两个pose,非要郎小攻照相。很嚣张地一挥手:“你就看我大显身手吧,不过就是个滑雪,有啥难的。”
郎小攻这个项目水平也很一般,应酬时来过两次,顶多算是个玩玩。滑雪这东西,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把基本要领掌握了,注意事项记住,谁上来都能滑两圈。和滑冰一样,关键要胆子大,敢放开,不怕摔。
徐小受胆子就很大,踩上滑雪板,手持滑雪杖,两腿分开一撇一撇走了两步,嗯,还挺像回事。
白清寨的滑雪道分为初级中级高级三档,至于什么自由式空中滑雪技巧场地、u型场地,那都是参加比赛的专业人士才能挑战的玩意,不是普通老百姓去的地方。
初级滑道坡很平缓,人也最多,两边围着保护网,免得人滑出去。滑雪看似简单,滑好不容易,特别容易跑偏,自己觉着明明应该直线向下才对,其实奔着防护网就去了,着急时还刹不住,结果撞到网上的,想要突然停下操作不当摔跟头的比比皆是,经常有滑雪板掉下来插到防护网的网眼里的。
徐小受运动细胞还行,滑了两回就掌握诀窍,再滑两回自认为已经很不错,骄傲自满地仰着头,斜眼看向郎小攻:“怎么样?厉害吧?”
对徐小受的得瑟样,郎小攻早已习以为常,很淡定地装作没看见,一指中级雪道:“敢去不?”
“切,有啥不敢的,走!”徐小受一定要让郎小攻震惊,夹着滑雪板就跟着郎小攻去了。
白清寨的初级雪道和中级雪道分开,但中级和高级雪道是连在一起的,大家做缆车上去,在中级和高级之间的空隙处跳下,然后滑下来。
第一次徐小受挺紧张,中级跟初级那几乎等于平地的雪道不一样,一低头能轻易看出那种斜坡的斜度。郎小攻对徐小受一摆手,滑雪杖一点,轻松滑走。
徐小受一咬牙,怕什么,顶多摔俩跟头,也跟着滑了下去。他两脚分开,双腿微曲,小心地掌握着平衡,非常成功,直到快到底了,才因为控制不住速度滑了一跤。郎小攻对他翘起大拇指:“行,你比我厉害。”
“哈哈哈。”徐小受仰天大笑三声,心里这个乐,美滋滋地又坐缆车上去。
来来回回滑几圈,徐小受已经能控制得不错,觉着这也没什么难嘛,于是就大意了。
这一大意不要紧,差点困雪道上下不来。
咱说了,滑雪道中级和高级是连在一起的,缆车从底下往上走,中间并不停,到了地方你得自己往下跳,当然那一段缆车速度很慢。一个缆椅并排坐两个人,徐小受和郎小攻坐在一起,到中级顶上的时候,郎小攻跳下来,徐小受溜号了,没跳下来。结果缆车拉着徐小受就奔高级雪道去了。
郎小攻跳下来之后正要滑雪,回头一找,咦,人呢?再往上一看,我靠,徐小受特无助地在缆车上坐着呢。高级雪道啊,一般人不敢上,长长一排缆车几乎都空了,只有小猫三两只,其中就包括徐小受一个。
郎小攻当时的心哪,跳得突突的。
徐小受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自己跟着缆车往上走,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去高级了吗?一开始说实话他还没太在乎,虽然也有点紧张,不过没有刚滑中级时紧张。觉着不都是滑雪吗,中级高级能差多少。
等他真到了终点,从缆车上跳下来,站在雪道尽头往下一看。当时就眼前一黑,双腿发软,差点跪下。
这哪是雪道啊,整个一雪墙,哪有什么斜度啊,明明它就是直上直下。徐小受哭的心都有了,一个劲地念叨,咋办呐咋办呐。
郎小攻远远地看到高级尽头有个小黑影,肯定是徐小受啦,但他干着急没办法。想上去得从中级滑下去,然后再坐缆车。关键是他上去也没用啊,除了哆嗦的从一人变成俩人,于事无补。
徐小受急得直挠脑袋,突然一瞥间看到雪道两边有点不同,小心翼翼走过去,果然。要不说人家建造者真是心细,估计把徐小受这样的二百五也考虑到了。雪道两边有一排小坑,像简易的用雪砌成的楼梯,只要一步一步走下去就行了。
天无绝人之路啊,徐小受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把滑雪板弄下来一个手臂夹一个,拿着滑雪杖一步一步向下挨。
不过这难度也挺大,精神高度紧张,走到中间两条胳膊都麻了,腿都木了,浑身上下又湿又冷。
正在这时,一道身影刷刷地从身边掠过,还是成标准的之字形。一个男人全副武装停在徐小受面前,叽里咕噜说了一句不知道什么玩意。徐小受当时又紧张又累,脑袋一片空白,呆呆滴望着那人。那人看徐小受毫无反应,刷刷地又滑下去了。
等人家快到终点,徐小受才猛地醒悟,那人嘟囔的是:can i help you
我靠我靠,徐小受杀了自己的心都有。明明就是英语,英语你懂吗?他这个悔呀,书到用时方恨少啊。都怪自己当时太紧张了,那人把嘴捂得严严实实的,话说得又快,真没听明白。等明白过来,晚了。
唉――徐小受仰天长叹,还是靠自己吧,继续蹭。
又蹭了一小段,抬头一看,郎小攻!
郎小攻从下面迎上来了,从上往下走难,从下往上走相对简单一些,所以郎小攻虽然起步晚,但是速度可观,俩人在雪道中途相遇鸟!
徐小受这个激动啊,就别提了,一颗心砰砰地,丧失的活力又回来了!他一激动,完全忽视了脚下的雪地,一滑坐倒,摔到地上。可是高级雪道太陡,向下的冲劲过大,他一屁股坐下居然没停住,继续下滑。
结果郎小攻站在不远的前面,看着徐小受一个台阶一个屁股墩,一个台阶一个屁股墩,跟坐连绵起伏的滑梯似的,一直墩了八九下,忍不住哈哈大笑。徐小受又气又窘,叫道:“你有没有同情心哪,我屁股都跌成八瓣了!”
郎小攻连忙上前扶起他,低声笑着说:“没事,我不嫌弃,那样好插。”
……校园生活呀……
一个寒假徐春风赚的果然没有暑假多,因为毕竟还有个春节,孩子们都要过年。再加上许山岚的武术班不能办了,冬天早上太黑太冷,孩子们起不来,家长也心疼,更不能继续穿那身招摇的武术套服满世界晃荡。
过年时,徐春风大包小包地往家拿东西,都是郎泽宁陪他去买的。农村人实在,不吃那些汤汤水水的营养品保健品,也不用买好衣服,越好的衣服越金贵,不耐磨,下地干活全完了。想来想去给父母买两套远红外线的纯驼绒棉裤,外加毛围巾和帽子。俩哥哥没管,只给两个嫂子一人买一条几百元钱的18k金项链,还有刚出生的小外甥女,一个小银锁,一身红彤彤的小唐装。郎泽宁说的好,东西一定要值钱,能拿得出手,而且要让别人都能看到。你买身内衣内裤,穿衣服里面显摆不了,再贵没用。哥哥是亲的,不给买东西不会挑理。嫂子不行,必须得让人家有面子,项链金光闪闪的多好。
徐春风深以为然,觉着郎泽宁太有头脑了。
另外装了两千元钱的红包,偷偷给了父母。
回去过一次年,皆大欢喜,俩嫂子乐得合不拢嘴。都夸徐春风毕竟是大学生,真会办事,在城里念了两年书,出息多了。父母也很欣慰,觉得这个孩子没白培养,毕竟念书那时还需要很多钱的。
徐春风还攒一些钱,办一张银行卡,他想有一天一定要让父母住上敞亮的三间大瓦房。在农村盖房子其实不算贵,二万元能盖个二层小独楼。这个梦想毕业后两年轻松达到,因为他一点不用花自己钱,不是还有郎泽宁呢么。
过完年徐春风就回学校了,家里人都知道他要给孩子们上课,举双手双脚支持。也听说了郎泽宁对自家孩子特别照顾,特地把农家产的东西托徐春风带过来。结果这俩人又一顿胡吃海喝,一直到开学。
新学期新气象,有好的也有坏的。好的是徐春风童鞋终于在一年不屈不挠艰苦执着的努力奋斗之下,夺得了二等奖学金,足足五百元。郎泽宁毫无悬念的第一等,一千元。封玉树也是二等,和徐春风并列。
于是小破孩又高兴了,主动提出聚餐,男生女生神侃胡闹,半夜才结束。他们早已没了刚上大学时战战兢兢循规蹈矩的样子,也不回寝室,找个网吧包宿,干游戏的干游戏,聊qq的聊qq,最后全趴桌子上睡着了。
还有一件好事,不过得需要付点代价。他们学校新盖了一栋宿舍,里面设备据说非常好,两人一个房间,有自己的洗手间,还有网线,弄个电脑就能上网。徐春风一听有些心动,但也很贵,他们住宿半年500元,而新宿舍则要1500元。
唉,太贵了,徐春风挺犹豫。郎泽宁劝他:“不用急,听说新寝室得五一回来才能搬进去住,你还有两个月考虑时间,正好攒点钱。”
徐春风想想也是,就算了。其实郎泽宁也很矛盾,他倒不在乎那点钱,甚至更希望把徐春风的全包圆了。可是这可是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呀,他本来对徐春风就那啥那啥,一开始相信能把持住,但还有两三年呢,谁知道这两三年里能发生什么?两三年天天想着那啥那啥,还偏偏不能那啥那啥,那他还不得疯喽?
34 夏季奏鸣曲(3)
好事说完了,还有不好的,按时间顺序排行第一就是他们要开始学二外。二外呀,徐春风这个愁啊,他第一外语还没学明白呢,这个更加糟糕。学啥语呢?那时高丽棒子还没现在这么猖狂,没人学韩语,听说那语言最好学,用心点三个月内搞定。其实也能理解,他们拥有本国文字的时间太晚了,以前全用中文,什么诏书啊命令啊全是汉字。而且一般老百姓还不会,得上层社会的人才能用,也就是说,能用上汉字的那都得是所谓的精英。除了发音不太一样,其余都一样。没经过长时间历史沉淀的东西,能不好学吗?哪像汉字啊,什么繁体的简体的,隶书的篆书的,上来两样就能把老外搞得一头雾水无从下手。
法语好听,据说是贵族式语言,学这个也行。
日语……算了吧。
德语……太远。
徐春风犹犹豫豫举棋不定,郎泽宁一句话把他选择全部封死:“咱们学校只教一种二外――俄语。”
我靠,这也太落后了吧,徐春风很怨念。俄语知道吗?号称笑着进去哭着出来。刚开始基础特好学,跟玩似的。高考考俄语非常容易得高分,稍稍努力能拿个满贯,跟英语完全不同。等你真要学这门语言,语法书砸下来能吓死你。
虽然二外用不着学多深,可对徐春风来说也很难,关键是他不爱学。大学语文他考得就非常好,没用啊。总之一个学期以后,俄语是徐春风在大学期间唯一挂的一科。不过作为已经在大学里混了两年的学生,他根本不在乎,还振振有词地说:逃课、挂科、谈恋爱,这三样上大学一定要经历一次,要不你就是白上。他们还没实行什么学分制,那就是变相收钱,挂一科要你个几百几千多,美其名曰重修,重修个头啊。那时挂科补考费只有10元,还不够徐春风包一宿上网的费用。你可以随便挂,反正四年下来挂四次你就没有毕业证,自己看着办。总之徐春风经历了一次,大学算是没白上。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等过了六月份徐春风才发现,学俄语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他四级又没过去。猜猜多少分?五十八。
徐春风觉得自己都快疯了,一个劲地蹂躏郎泽宁,呃,就是说在他身上又打又踹:“就差两分,两分!一道题,我靠,我怎么这么倒霉呀!”郎泽宁很淡定地摸摸小破孩的头发:“没事,大四还有一回,你肯定能过去?”
徐春风望着他眨巴眨巴眼睛:“真的?”
郎泽宁点头,说得特诚恳:“真的。”
徐春风扑上前搂住郎泽宁的脖子,咧着嘴笑:“榔头,你太上道儿了,哈哈。”
五一放假回来,学校正式宣布可以搬进新的宿舍楼,徐春风到底还是没禁住单独卫生间的诱惑,拉郎泽宁去报名付款,兴致勃勃地拿着钥匙奔新宿舍楼。
他们付款比较早,毕竟那时候学生都还穷,突然改革拿出一千多元用来住宿,家里觉得太奢侈了。但他俩不一样,钱是自己赚的,花起来不太在意。不过也由此可见,徐春风不是什么节省的人,按郎泽宁的话来说,就是能摆谱,爱显摆,花钱大手大脚。对此徐春风总不屑地一仰头,说:“你懂啥?咱老徐家以前是大地主,后来打土豪分田地才把地契都给烧了。”
要说新宿舍楼真不错,一共五层,干干净净墙壁雪白,跟时不时能在角落里发现可疑痕迹的旧寝室楼绝对不一样。他俩被分到三楼,一个阳面的寝室。搬东西进屋一看,一左一右两张床,一人一套床头柜、衣柜、书桌。徐春风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他就喜欢独立的卫生间,直接奔向主题。
卫生间不大,不过徐春风已经很满足了,抬头见淋浴喷头跟大莲蓬似的,兴奋地直叫:“榔头榔头,你快来看,这喷头太大了。”
郎泽宁看一眼,说:“这是花洒。”
“嘿,真棒!”徐春风啧啧赞叹,上前一拧扳手,水流哗地流了出来,渐到脸上冰冰凉。他上前用手接着,不一会水热了。他实在忍不住,说:“榔头,咱俩先洗澡吧。”
郎泽宁连忙摇头:“不了,我收拾完再洗。”
“哎呀哎呀,有什么可收拾的,不就铺床放衣服吗?没事没事,咱俩一起洗。”
郎泽宁边躲边说:“你先洗,我晚上睡觉前洗。”
徐春风不乐意了,他觉得郎泽宁特见外。你说咱俩还谁跟谁呀,都是大老爷们,一起洗个澡算啥。虽说五月挺暖和了,但洗个澡还是有点冷,俩人在一起,正好热乎,还能互相搓背。徐春风在澡堂子洗澡习惯了,冷不丁没人陪,还真有点受不了。
对了,徐春风回想起来,自己跟郎泽宁一起吃过饭、一起睡过觉、一起打过架、一起跳过舞,还真就没一起洗过澡。郎泽宁从来不去学校的澡堂洗澡,每周回家时洗。夏天太热的时候,等晚上回来快熄灯了才去水房冲一冲。
徐春风来劲了,今天说什么也得跟郎泽宁一起洗一回,多好的机会呀。也不废话,上来扒郎泽宁的裤子。郎泽宁正躬下身子铺床呢,突然被徐春风拦腰一抱,伸手就扒。又好气又好笑,慌忙拦住,看样子小破孩是上来倔脾气了,不洗不行。他说:“自己脱自己的啊,不带耍流氓的,你先进去。”
徐春风嘿嘿笑得极为猥琐,一拍郎泽宁的屁股:“拉倒吧,我耍流氓也不能跟你耍呀,痛快点,我先进去了啊。”说着刷刷几下把自己脱个精光,打开门冲进卫生间,嘴里还喊,“快点呀榔头,我靠太冷了,进来热乎热乎。”
郎泽宁磨磨蹭蹭脱衣服,磨磨蹭蹭脱裤子,磨磨蹭蹭扯袜子,磨磨蹭蹭……呃,没有可脱的了,拿着洗漱用品进去吧。
小破孩在水底下笑得这个美,跟进了池塘的青蛙似的,就差呱呱叫两声。一看郎泽宁,拉住他的胳膊往水底下拽:“快,快冲冲,冷。”
郎泽宁不说话,也没看清徐春风在升腾的雾气中精光的身子,背转身站在水流下,不一会身上全湿了。
他心里念叨着,快点洗快点洗,冲冲就出去。可空间非常逼仄,两人贴得太近了,即使尽量刻意保持距离,仍然能清晰地感到对方身体炽热的温度。就算眼睛看不见,耳朵一直听着流水声,淋淋沥沥,哗哗啦啦,随着那人的一举一动。
徐春风把毛巾浸满热水,拧干,蒙在头上,热气透过脑门直达四肢百骸。他不禁拉长声音呻吟:“啊――真舒服――”就这一声,差点把郎泽宁刺激得立刻趴下。我靠,这还让不让人活呀。
更狠的还在后面。他忽然发觉后背一热,徐春风居然贴上来了。滚烫的呼吸夹杂着温热的水蒸气,直接喷到脖颈边:“嗨榔头,我给你搓搓背。”
就像一簇电流,“啪”地打中脊椎,酥麻的感觉一下子在全身炸开,从头到脚。郎泽宁脑袋里嗡的一声,连耳根都红了。他在心里一个劲地念叨:搓背,只是搓背,别想歪了。可这没办法想不歪呀,身后那位光腚站着呐,还在自己身上用力搓,看样子还挺使劲,一边搓一边吭吭地运气,一上一下一上一下。这体位、这声音、这动作,要是换个角度从后面望过来,它明明就是……
郎泽宁悲催地把脸埋在臂弯里,靠在瓷砖墙上。答应搬过来住就是个错误啊,大错特错啊。
心里正搅烂一锅粥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徐春风搓到他腰部。郎泽宁直起身子,忙回身:“不用了,我自己来。”
徐春风低着头没动,也没说话。郎泽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我靠,自己居然半勃起了。一时间,尴尬、羞惭、难过、怨念齐涌心头,更多的却是愤怒。他猛地一把抢过徐春风手中的毛巾,沉声说:“你自己洗吧!”
徐春风脚步一横拦住他,一脸坏笑,贼忒忒地说:“你小子,积了很多呀。哈哈,来,哥们帮帮你。”
郎泽宁叫道:“滚!”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