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沉舟看着言灵儿,这小妮子在听见自己愿意合作后,却不知为何扭捏了起来,磨磨唧唧地也不愿意将合作方式说出来,看得柳沉舟连连皱眉。
“怎么了?”柳沉舟问。“不是想要谈谈么,为何如此犹豫不定?还是说,你的这个所谓的合作,其实只是你单方面的获利?”
“你在想什么?我可是狐仙,和你们这种凡人合作,我怎么可能会像你想象中的那样肮脏下流?”言灵儿立刻反驳道,只不过她反驳的速度让人怀疑。“没事,我就是在想,怎么和你合作才是最优解。”
实际上,言灵儿只是单纯的馋柳沉舟的身子,可当她这个热乎劲过去之后,她又仔仔细细地审视了一下柳沉舟这个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个非常要命的事。
——如果她和柳沉舟真的签订了协议成为共生的双子的话,那自己也许并不能完全控制柳沉舟,柳沉舟这个人有些太可怕了,言灵儿摸不清他的底细,因此她捉摸不定自己与他合作后的未来将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简单来说,言灵儿意识到自己无法完全掌控柳沉舟,所以她犹豫了,她开始觉得尧庚年或许也还不错,毕竟在这么多的对比之下,他看起来自始至终都是最优选的。
所以当言灵儿被柳沉舟催问的时候,她有些慌乱地避开了对方的视线,随便找了一个简单的理由敷衍了过去,并为自己拖着毫无必要的时间。
柳沉舟不喜欢毫无意义的消磨时光,所以当他意识到言灵儿的确在躲闪的时候,便想要上前去逼迫她做些什么,言灵儿也发现了这点,她第一反应是逃避——可随后,一阵巨响打断了柳沉舟与言灵儿之间的‘互动’。
萧冉从身旁飞起的尘埃中走了出来,她一身狼狈的模样,身上的衣服也都被锐器挂得破损,裸露在外的肌肤也都是摩擦出血的痕迹,唯一没有太过凌乱的便是她的发型,只是稍稍落了几缕发丝罢了,看起来还算不错。
“啧。”显然萧冉的出现要比言灵儿重要多了,所以柳沉舟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他眼中难得地流露出了一些厌恶的神情,问道:“你还没死啊,萧冉。”
“我还以为你怜香惜玉呢。”萧冉发出一声冷笑,她重新走到了柳沉舟的身前,昂首瞧着他,说道。“原来你拼尽全力的一击也不过如此,柳沉舟。”
“……”
柳沉舟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他转身便走向了萧冉,但在临走前停下了脚步,扭头扫了一眼一旁好像是准备跑路的言灵儿,说道:“急什么?上仙,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我们还要谈谈合作,不是吗?”
“……谁,谁是上仙,我只是一个小狐狸罢了。”准备跑路的言灵儿这个时候倒是不在乎面子问题了,她打着哈哈说道。“别为难我啦,我还有事要忙,拜~”
柳沉舟冷眼看着言灵儿落魄离去,他倒是一反常态地没有再追,只是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去,似乎那个慌张的背影看起来十分值得驻足观赏。
“上仙,你很少这么称呼别人。”萧冉的声音传了过来。“柳沉舟,你认识一个真正的仙人?”
“真正的仙人么?也不算是吧。”柳沉舟说到这里,他的目光才重新聚焦在萧冉的身上。“仙人有别,真正的仙人怎么可能如此平凡地来到我们面前呢?”
“说的也是。”萧冉点点头,她活动了一下关节,又瞥了一眼身后被冲击撞晕过去的司徒铸,叹息一声。“像你这样厉害的人,临光大陆上还有几个?”
“不多。”柳沉舟淡淡道。“只我一人罢了,你无需太过害怕,只不过你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还是一个未知数。”
“你不想放我走?”
“为什么要放你走?”
“我是一个愈鬼师,我用无限的可能,如果你放了我,对你的口碑会有所提升。”萧冉看着柳沉舟,她言语间的气场显然已经比方才弱了几倍。“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柳沉舟,这个大陆本不是天道的东西,它没资格将所有的生灵强行与它捆绑在一起。”
柳沉舟当然明白这点,他早就看透了这个大陆在天道降临后的变化,他比谁都明白天道必须死的重要性,可这是属于他的伟业,在这件事上,他不希望有任何人和他分羹。
所以为了自己着想,柳沉舟根本不会去承认天道是错的,因为他要利用身份去完成一个光的作用,他要成为那个在黑暗中点亮明灯的先驱者,而不是这群……从一开始就与天道为敌的流寇。
至于萧冉说的所谓的‘愈鬼师’与‘名声会提升’这种小恩小惠,柳沉舟根本就不在乎,他在这件事上与大部分修仙者的意见一致:这群独自修仙的人虽然值得敬佩,但毕竟在天道的规则下,他们死去就会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中。
这种人,是不配称之为人的。
柳沉舟面无表情地审视着萧冉没有说话,可萧冉毕竟与柳沉舟曾亲密无间,所以她很快就从柳沉舟的眼眸里明白了他的意图。
“你不想合作,对吧?”
“也不是你想的那种不想,萧冉。”柳沉舟轻描淡写地撒着谎。“我没你想的那么不堪与绝情,只不过修仙者与你们这群人矛盾已久,恐怕不是我放你一个人就能改善的程度。”
“你的意思是,我必须死在这里了?”萧冉戒备了起来,她虽然心中有些绝望,但她还是做好了奋力一搏的准备。
“别想得那么悲观,我又不是什么杀人魔。”与浑身戒备起来的萧冉不同,柳沉舟负手站在原地,还是那样的玉树临风。“我问你,你既然在这里守株待兔,那么有没有见过一个散发着不祥之气的男人。”
“不祥之气?”萧冉眉头一皱。“有多不祥?”
“简单来说。”柳沉舟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袖口,有些无聊地说道。“一个行走在人间的灾厄。”
“……”
萧冉没有回话,但柳沉舟已经从她的表情里读到了答案。
“你见过。”
“……”
“你在河边不是在等我,对吗?你是在等这个灾厄。”
“……”
“真巧,我也在找他,你有没有他的线索,不妨我们分享一下。”柳沉舟说到这里,口气顿了顿。“不过容我冒昧问一句,你找他是做什么?”
“他杀了我很多斩鬼师,而且我怀疑他已经附身在了一个斩鬼师的身上,目前正以那名斩鬼师的身份行动。”萧冉严肃地说道。“我虽然是愈鬼师,但在此之前我是斩鬼师,世上居然有如此邪恶的鬼,那么我将他斩除,义不容辞。”
说完这些话,萧冉又抬头瞧向了柳沉舟,问道:“你呢?你找他是做什么?”
“他是灾厄,我是光明,我找他是做什么,你看不出来么?”
“为民除害?”萧冉呲笑了一声。“没想到你们修仙者还能做这种事,不过既然你也想要杀他,那么他到底该不该杀,就真的有待考察了。”
柳沉舟听见这话后不满地微隆眉头,问道:“此话怎讲?”
“你们这群天道的走狗想要杀死的人,或许才是对这片大陆最有用的人。”
“你想多了。”
“想没想多,见面才知道。”萧冉说到这里,收齐了武器,她重新挺直了身板,对着柳沉舟笑道。“我甚至都不敢想,我们居然还能有携手合作的一天。”
“只是顺路罢了,你还有些存在的价值。”
“那么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萧冉说完就转身离去,看起来有些毅然决然。
柳沉舟看着萧冉的背影,一种不舍感从心中升起,他突然就脱口而出道:“你要去哪?”
“哦?你舍不得我走?”萧冉回头对着柳沉舟眨了眨眼睛。“放心,我不会离开的,我只是去教我家的小徒弟,你不是也有一个跟班昏了过去么?不管吗?”
萧冉说的是在方才的冲击中昏过去的司徒铸,而所谓的柳沉舟的跟班,则是方才撞在树上后陷入昏迷的杨拓。
柳沉舟本来不准备叫上杨拓的,但如今被萧冉这么一问,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不好意思拒绝了。
所以柳沉舟走到了杨拓身旁,把了把脉后觉得只是气息紊乱,从袖口内取出一粒丹药为他服下后,不多时杨拓就睁开了双眼,清醒了过来。
“柳门主……”
“无碍吧?”
“无碍,无碍!”杨拓意识到自己服用了珍贵的丹药(虽然这只不过是柳沉舟随身携带的丹药中最廉价的一枚),他顿时觉得自己在柳沉舟心中的地位有了质的飞跃,立刻也自信了起来。“多谢柳门主照顾!”
“嗯。”
柳沉舟不理解为什么杨拓这么兴奋,但至少把他弄醒了就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也不是坏事。
柳沉舟这样想着,扭头就准备看看萧冉那边进行得如何,谁知他刚转身就看见司徒铸和萧冉已经站在身后不远处等着自己了。
“准备好了?”柳沉舟问。
“当然。”萧冉答。
司徒铸没有回答,他的表情依旧是有些狰狞,看得出来他的确不想和柳沉舟一同去完成什么东西。
柳沉舟也不在意,他走向了萧冉,对她点了点头,伸手指向了不远处的孤岛:“那么,带路吧。”
“他早就不在那里了。”萧冉摇着头,转身就带着柳沉舟走向了森林。“既然你从外面找进来都没找到他,那么他大概率是往更深的山里走了,走吧,我们去里面再找找看。”
“他不在哪里了?”柳沉舟狐疑地瞥了一眼孤岛。“你怎么知道?”
“我们就是从哪里出来的,岛上发生了一场屠杀,很可能就是那个灾厄之鬼做的事。”萧冉说完,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道。“不过如此厉害的鬼凭空出世,很难让人相信他是这片大陆的生物。”
柳沉舟听后细细分辨了一下,觉得萧冉没有理由欺骗他,因此就信了。
而关于萧冉推测的‘不是这片大陆的生物’一事,虽然柳沉舟知道真相,但他选择闭口不言。
‘尧庚年啊,尧庚年。’柳沉舟抬头看向了天,心中这样想到。‘你到底在哪里呢?’
此时的尧庚年正在那个神秘的幻境中与家人一同放着风筝。
在这个幻境中,一切都是以尧庚年为核心扩展的,只要尧庚年的记忆中还记得某一个地方有某种场景,那么尧庚年过去的话,这些场景一定会存在的。
就算尧庚年记错了,那些场景也会跟着尧庚年记错模样来还原,譬如尧庚年记得后山腰、穿过竹林后好像有一处开阔地,但并不确定,可是当尧庚年带着一家老小和阿虎过去的时候,那片开阔地就出现在了竹林后面。
这种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尧庚年,这里是幻境,是不真实的,是他人根据自己的回忆来塑造的温和牢笼,但……
尧庚年看着跑在前面扯着风筝线的尧黛,却又觉得无所谓。
“哥哥!哥哥!你黛儿放的风筝!飞好高呀!”尧黛的脸上溢满了笑容。“快来!快来!!”
“来了,急什么呢。”
尧庚年也跟着一起笑了,他快走了几步追了上去,一把就抱起了小小又软乎的妹妹尧黛,将她举过自己的头顶,让她骑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呀~”
尧黛先是重心不稳晃了一下,随后她抓住了尧庚年的头发才堪堪保持住了平衡,虽然疼的尧庚年龇牙咧嘴,但尧黛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哥哥的头发好软呀!”尧黛笑道。“比黛儿的都软呢!”
“好啦好啦,黛儿乖,别抓了……嘶……疼哟。”
“哥哥!快看风筝!这下飞得更高啦!”
尧庚年本想着劝尧黛不要再揪他的头发,可谁知尧黛却被高高飞起的风筝吸引,一手抓着尧庚年的发顶,一手抓着风筝线,欢呼道。
“哥哥快看呀!风筝!好高!”
“哎呀,知道啦,知道啦。”尧庚年无奈地习惯了头发被撕扯的感觉,他抬头顺着风筝线向上看过去,阳光照射下来,尧庚年看见了湛蓝的天空,还有上面飘荡的那个纸风筝。
这个纸风筝还是尧庚年之前亲手给尧黛做的,没想到居然还能用。
尧庚年眯着眼睛和尧黛一起看着天空中自由飞翔的风筝,清风拂过他们的衣衫,一切都是那样的恬静与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