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婴啼兽
半个时辰后,何长安领着一行人来到龙门瀑布前,站在深潭边,凝神细观。
老白猿、李义山、沈岩等人,也各自施展探查手段,对瀑布周边进行探索,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不料,一盏茶工夫后,大家纷纷摇头。
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只有何长安和妖族少年阆肥,一前一后,站在瀑布正前方,纹丝不动,让大家有些诧异。
对何长安,大家觉得人家拳头硬,神识之力强横,估计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正在进一步深入探查。
可一个妖族少年,也站在那里装模作样,看着一副高手的样子,就让人看着不爽了。
李义山对这个妖族少年从来都不喜欢,当然,也算不上是憎恶,就是看着堵心,不爽快,所以,他站在远处高喊:“狼崽子,咋,发现什么问题了?”
妖族少年转身,微微点头,喊道:“这地方有点古怪。”
千丈瀑布从天而降,激起巨大轰鸣之声,将他的声音瞬间湮没,根本就没有传出去。
在外面人看来,这小子好像是在骂人……
李义山哈哈大笑,转头对其他读书人笑道:“看看,何长安的这个干儿子,越看越像何长安了,不会是他跟母狼……”
突然,他脸色一僵,不吱声了。
身后站着自己的一帮师弟,还有一个阿染小姑娘,这等粗俗玩笑有点过分啊。
妖族少年阆肥的话,何长安却听得清清楚楚,他有些意外的看向阆肥,传音问道:“你发现什么古怪了?”
妖族少年咬咬牙,真不想告诉眼前这个可恶的人族。
不过,转念间,他还是老老实实说出来:“我能感受到一阵恶意……不对,是我压制不住自己的恶意……”
在妖族少年阆肥的神魂深处,一股难以遏制的恶念,蠢蠢欲动,几乎就要控制不住了。
他想杀人。
当然,这个人,就是狗日的何长安。
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窃窃私语,虽然听不清楚,但阆肥心里清楚,那声音是在告诉他,如果能将眼前这个人宰掉,他将获得无尽福报……
一丝长久养成的畏惧感,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感,使得脑海里的那声音之诱惑,淡化不少。
可即便如此,这名妖族少年还是恶狠狠的盯着何长安,两只眼睛里,似乎能滴出鲜血!
同时,他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神情狰狞、扭曲,就像婴啼兽的那张脸,充满了天真的邪恶,看上去十分可怖。
何长安心中一惊,直接传音,发出一声长啸,刺向阆肥的神魂深处。
顺便,他一把提起妖族少年,一步跨出便出现在读书人中间,“快,给他释放浩然正气,他神魂被污染了!”
李义山等人吃了一惊。
神魂受到污染,这可不是小事!
李义山、沈岩二人开始释放浩然正气,给妖族少年疗伤。
其他书院读书人,也迅速结成一个五行阵法,顿时清辉闪闪,煞是好看。
妖族少年眼底的血丝渐渐褪去,脸色也渐渐好转,显出正常肤色,同时也不再大口喘气。
何长安站在一旁观察着,默默点头,心中已然明悟。
自己之前的判断是对的。
婴啼兽的老窝,就在这龙门瀑布附近。
或者,就像传说中的那样,龙门瀑布背后暗藏玄机,应该是一处空间秘境的入口,里面有某种神奇力量,可以化鱼为龙。
对化鱼为龙这样的说法,何长安有点信不过。
不过,让一条鱼变异,倒也有几分可能。
“阆肥,你神魂之力最是脆弱,而且,总想弄死我何长安,心中便存了恶念和怨念,不能进入那里。”
“还有阿染姑娘,你修为尚浅,也留在外面。”
妖族少年默默垂下头,不吭声。
何长安把话都挑明说了,他还敢说什么?乖乖听话,就在外面等着,让何长安和这些穷酸书生,都进去送死吧!
最好是全部死光光!
何长安冷冷的看了妖族少年一眼,没说什么,但意思却很明白,让阆肥心头一阵颤抖。
倒是阿染姑娘,对何长安的安排却不服从,她使劲拍着胸,英姿飒爽的说道:“何长安,你看不起谁呢?信不信我打出你的狗屎?”
何长安:“……”
其他人:“……”
只有老白猿幸灾乐祸,咧嘴大笑,也伸出爪子使劲拍打胸脯,发出嘭嘭嘭的巨响。
“阿染姑娘,我刚才寻到一个秘境入口,用神魂之力感受过,里面的诅咒之力,和无尽的怨念,很危险。”何长安苦笑着说道:
“你就在外面等着,我给你捉几只小怪兽出来,好不好?”
“不好。”阿染姑娘正色说道:“我是炼气士,师门底蕴深厚,有飞剑、符箓、丹药等护持,还怕几只小怪兽?”
说着话,她竟然直接向瀑布方向走去。
何长安略一犹豫,便只好快步走到阿染姑娘身边,传音说道:“你就躲在我身边十丈范围内,不要乱跑。”
阿染姑娘这才满意,伸手想拍拍何长安的肩头,却发现自己够不着。
不过,她也不尴尬。
只是随手拍拍自己的小胸脯,笑吟吟的说道:“都怪我娘,早几年生下我,就可以嫁给你当媳妇了。”
何长安:“……”
……
秘境入口,是在瀑布正下方的深潭底部,再进入一个斜面向上的甬道。
甬道里,水流相对平静,但压力极大,还混杂着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嗡’声,直刺人心魂深处,让人不由得就想咬牙切齿。
何长安、老白猿祭出一个蓝色光罩,将大家笼罩其中,一步步潜行到潭水深处,便看见一张婴儿脸的虚影。
婴儿脸虚影不足三尺,蓝光湛湛,散发出一阵阵诡异的神魂波动,犹如无形的潮水般,不停歇的向周围一圈圈扩散开来,令人心跳加速。
何长安默默开启儒家群聊模式‘心有灵犀’——
‘何长安:大家小心,这是神魂攻击,运转浩然正气!’
‘李义山:这什么玩意,挺邪乎的啊?’
‘沈岩:《山海经-北山经》中记载:又东北二百里,曰龙侯之山,无草木,多金玉。决决之水出焉,而东流注于河,决水其中多人鱼,其状如?鱼,四足,声似婴啼,食之无痴疾。’
‘何长安:听听,这就叫专业!’
‘李义山:……’
‘老白猿:半瓶水才咣当!’
‘阿染姑娘:对!’
“何长安、沈岩:闭嘴!”
……
一行人靠近那张婴儿脸虚影一丈左右时,何长安转头看一眼老白猿,微微点头。
一人一猿,同时发力。
各挥出一拳,轰向那张诡异的婴儿笑脸。
嘭的一声巨响。
那张婴儿脸虚影一阵荡漾,就像何长安、老白猿全力轰击出去的两拳,砸在湖面上,只是激起一阵涟漪,却根本无法破防。
老白猿摇头苦笑。
何长安冷着脸,再一拳挥出,却将小黑剑同时激射而出,直接扎进婴儿脸虚影。
紧接着,他一边催动小黑剑开始全力吞噬、炼化,一边将一杆黑色小旗甩出去,插在婴儿脸虚影正中间。
小黑旗迎风暴涨,转眼间就变成哗啦啦一面大旗,旗上鬼影重重,在何长安的催动下,一涌而出,一个个青面獠牙,趴在那张诡异婴儿脸虚影上,就开始啃食起来。
看那些鬼物们的表情,竟似乎无限欢喜,发出阵阵尖利笑声。
李义山、沈岩等一众书院读书人,对这种力乱鬼神的东西,早已看惯,脸上神情甚是自然。
阿染姑娘却吃了一惊,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何长安的衣袖,结结巴巴的,舌头打颤,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何长安:不用怕,这就叫以毒攻毒。’
‘阿染姑娘:好吧,果然是无毒不丈夫……’
本来,如婴儿脸虚影这种类似于法阵的存在,若想一步步动手破除,需要有专门的法阵人才,得用到数十杆、上百杆阵旗,花费七八个时辰方能奏效。
可何长安根本就不懂什么法阵,就是觉得眼前这鬼东西碍眼,挡着他的道,索性祭出小黑剑、招魂幡,直接吞噬炼化之……
让他误打误撞的一顿粗暴操作,不到一盏茶工夫,那张婴儿脸虚影,便越来越稀薄,最终,‘啵’一声轻响,溃散了。
婴儿脸虚影溃散后,甬道尽头,露出两扇石门,半开半掩,里面隐约有蓝光闪耀。
嗡嗡之声大作。
就像亿万只绿头苍蝇,在那两扇门后,倾诉着什么。
‘何长安:好了,我先进去,招呼你们的时候,再进来!’
何长安说的甚是严厉。
所以,除了老白猿外,其他人都老老实实的站在门外,不敢上前半步。
就连阿染姑娘也开始后怕,转而掐住李义山的胳膊,指甲都快抠进李义山的肉里头,疼的老头儿龇牙咧嘴,却一声不吭。
何长安让小黑剑、招魂幡围绕自己飞舞,运转托天镇魔功,将彻底被炼化为一体的灵气、魔气、妖气、浩然正气、阴煞之气和巫族血气之力,统统运转起来,犹如一个浑身发光的人形怪物,一头闯进大门。
老白猿也抖擞精神,大踏步跟着走了进去。
一人一猿刚一进门,那两扇古老大门,突然缓缓关闭,将所有人都隔离在外面……
……
长安城,皇宫,一片地下宫殿里。
一个浑身裹着黑布的人影,安静的坐在一只蒲团上,在昏暗的灯火下,手持一卷羊皮书,读的津津有味。
他的整个脸,以及多半个身子,都隐在暗处。
那卷羊皮书上,刻画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生灵,或人首鱼身,或双头独腿,或三头六臂,一个个青面獠牙,面目狰狞。
每一只怪兽嘴里、爪下,要么撕扯着一只禽兽,要么一个人形生灵,血迹斑斑,死相凄惨。
这时,有人进来了。
那人也是一身黑衣,用斗篷蒙了头脸,只留两只淡漠的眼睛,缓步通过阴暗甬道,踩着潮湿的青石台阶走进地宫。
坐在蒲团上的黑衣人放下手中书卷,缓缓抬头,露出一张枯槁的脸,犹如一张干裂的人皮,发出惨白色的光芒。
“来了。”
“来了。”
来人走到蒲团前,落座,幽幽的盯着面前那张衰老的脸,突然笑了。
阴暗潮湿的地宫深处,两个黑衣人互相问候一声,便不吭声了。
两个人坐在那里,像两尊黑色的石头,沉默不语。
地宫深处的空气,渐渐冷却下来。
冷的快要结冰了。
“五十年没有见面了,我老婆孩子都还好吧。”蒲团上的黑衣人侧脸,突然问道。
“还行,”来人冷漠的说道:“几名妖族女子,老夫还没什么兴趣。”
“不过,你的几十个皇子,里头还真有一两个修炼奇才,估计最近就能结丹,成为你们人族的大修士。”
坐在蒲团上的黑衣人摇头苦笑,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当年,你骗了朕,但朕不怪你。”
于是,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约莫大半个时辰,坐在蒲团上的黑衣人再次开口,声音虚无缥缈,好像在吟诵古老诗文:“你赐予我的力,我必将成为这地上的王;
你赐予我的痛苦,我必将不放过你,以及你的种族和国度!”
来人嘿然一笑,道:“当年,你苦苦哀求我传你鬼道之法,谋求所谓的长生之术,现如今,你距离那长生久视一步之遥了,便想着要我和我的族人去死?
你们人族的王,什么时候堕落如斯?”
来人似乎有些意兴阑珊,缓缓站起身来,接着说道:“对了,你说的那个人我查过,来历不明,身上还隐藏着一件鬼道秘宝,谢谢你。”
说完话,那人转身就走,竟似不愿与对面之人多说半句话。
脚步声渐行渐远,地宫深处的空气,渐渐散去那股不可名状的森冷,变得略微有了一点温暖。
黑衣人坐在蒲团上,沉思良久,叹一口气,捡起那卷羊皮书,慢慢翻看着。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所谓长生,嘿,所谓长生啊!”
地宫深处,有人在吟哦,犹如幽冥之地的客人,虚无,阴森,又充满了怨念和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