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鸡冠山上却依然灯火通明。二十多个民警在张皓伦的带领下依然锲而不舍地寻找着尸体。突然,一个民警手里的碳水化合物探测仪在一个小土坡附近响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向张浩伦看去。在场所有人一齐看了过来,张浩伦缓缓靠近,拿起探测仪蹲下。
提示音再次响起,看土壤也是松软的,显然之前被挖开过。就是这里了,他深吸口气,兴奋道:“给我挖!”
正在召开案情分析会的尹川忽然接到张皓伦电话,等他挂掉电话后,整个人的神情完全变了。“尸体找到了,就在山上!”他大声宣布道。众人顿时都激动地跳了起来。
“那可以确定身份了吗?”姜文静兴奋问道。这是个关键的问题,如果能确认身份,胡方权案的证据链就完整了。尹川皱了皱眉道:“可能有困难。被埋了这么久,有的都高度腐败了,就算是最新的那具,腐败得也很严重。”
刚刚还亢奋的众人,立刻有些泄气。“那还能鉴定出死因吗?”俞凯茵插话道。“应该可以。”尹川点点头。
潘晓离在一旁念叨着:“之前我们在庭上不利,是因为没有尸体。现在尸体找到了,肯定没问题。”“希望是吧,不要再出什么状况了。”韩璐担心地说。
俞凯茵见大家心思不定,挥挥手说:“行了,现在有了进展,大家别再担心了。我和尹处现在去鉴定中心,你们也别耗着了,先下班吧,各自回家等结果。”
鉴定中心的陈法医是尹川的老同学,像是早就料到他们要来似的,一见面还没等尹川说话,就递上了鉴定报告书,又接着干手中的工作了。
尹川打开报告看了看,皱着眉不满意地说:“‘不排除机械性窒息死亡’,不排除?我们要的是确定的死因。”陈法医闻言,这才放下手中的工作,说:“科学并不在乎你们想要什么……”尹川气急道:“你要是再不好好说话,我就把你当年……”
陈法医赶紧瞪他一眼,下意识地看了下俞凯茵,正色说:“老同学,你怎么跟吃了枪药一样?你们急,我也急啊。发现尸骨的地区土壤酸性大,那几具尸体都高度腐败了,你就是把老师找来,也鉴定不出死因。”尹川丧气地直跺脚,长叹了一声。俞凯茵看尹川这个样子,赶忙问陈法医:“那身份呢?dna鉴定可以做吧?”
陈法医拿过尹川手里的报告,翻到下一页,递给俞凯茵,“准确地说,现在的常规技术是无法鉴定出身份的,因为我们目前刑事案件的dna鉴定,需要采集静脉血液,可这几具尸体,别说是血液,恐怕任何可供检验比对的检材都没有。”
尹川气得开始拍桌子……确定不了死者身份,等于胡方权案被害人尸体还是没找到,专案组似乎空欢喜了一场。
第二天,尹川带着专案组几个人一筹莫展地坐在会议室里。韩璐说:“现在看来,问题就在于我们没法证明这几个人就是被害人。”姜文静点点头,想了想问道:“难道没有dna身份识别,就不能认定故意杀人罪吗?以前没有dna技术的时候,这样的情况都怎么认定啊?”“没有dna技术的时候,判断尸体的身份主要靠家属辨认,以及对尸体服装、饰品的识别。但这些方法不怎么准确,对本案也不适用。”尹川回答道。“是啊,都高度腐败了,家属也认不出来啊。”俞凯茵补充了一句。
姜文静低头冥想,突然抬头两眼放光地说:“人脸识别!对,用人脸识别技术可以重现死者容貌,这样就可以辨识死者身份了。”大家一听,面面相觑。
“去年高检院的技术装备展上,我看过这项技术。一般来说,人脸上的可识别点有十几个,都是骨骼上的特征。即使做过整形手术的人,都可以被识别出来,原因就是这项技术识别的是骨骼,而不是肌肉。”姜文静补充道。
姜文静这么一说,尹川和俞凯茵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想起了什么。“我想起一个人!”尹川说。“我也想起一个人!”俞凯茵也说。
“刘冠宇!”两人异口同声道。
姜文静、潘晓离和韩璐三人互相看看,不明所以。姜文静问:“刘冠宇?”
俞凯茵点点头说:“他是我的一个老同学,尹处也认识。大学时读的是医科,后来去美国留学,回国后一直研究人脸重建技术,现在是最高检的技术专家。”“马上联系他,请他尽快过来!”尹川果断做出决定。
下午,专案组就将刘冠宇请到了检察院实验室,对发现的尸体头骨开始了人脸重建。他先对头骨进行了三维扫描,将信息传入计算机,通过人脸重建软件,在计算机上先重建了头骨的三维图形,再根据骨骼特征,绘制脸部形象。
仪器滴滴嗒嗒地工作着,尹川、俞凯茵等人则焦急地等待着。
城市的另一侧,依兰会所包间内,王达又与吴易景聚到了一起。
待依兰给他们倒好酒退出房间后,吴易景说道:”听薇薇说你最近看上一块地,是城北发展建设的那块吗?那可是块好地。”王达拿着高脚杯轻轻摇晃,点头说:“那块地位置还不错,政策也给得好,我打算以慈善项目的名义拿过来。”
吴易景会意一笑,“之后呢?建公寓,还是对外出售?不会真拿来做慈善吧。”王达也笑了笑,答案不言而喻。
“您的眼光一向敏锐,拿下这块地肯定又要大赚一笔。”吴易景谄媚道,“我听说久泰也盯着呢,他们本来就是房地产起家,马姗姗肯定志在必得。”王达微微颌首,缓缓说:“久泰看上去倒有点虚张声势。”
“之前听任律师说,久泰的情况不容乐观。他们可能想指望这个项目挽回下滑颓势,给股民信心。”吴易景又说。“以久泰现在的情形,我想他们应该不敢轻易调动大量资金。”王达微笑道。
“这么有把握,是不是又有什么计划了?”王达笑着摆摆手说:“哪来的计划……一步一步看吧,先拿到地再说。”“那……任天宇能不能帮上忙?”吴易景瞅着他问。
“我暗示过他,至于做不做、怎么做,那就要看他自己了。”
“任律师是聪明人……王总应该放心。”吴易景陪着笑道。
王达调整了下坐姿,靠在沙发上,岔开话题道:“别总操心我了,你说说你啊,费尽心思把魏清明的公司搞破产了,怎么不趁乱收了他那个珠宝公司,错失良机!不过,还好让我给捡走了。”吴易景紧张地看了王达一眼,假装诧异地说:“魏清明?”
王达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狡黠地看着他说:“你不说,就以为我不知道了?胡方权放贷,魏清明欠了他的钱,结果就人间蒸发了,而你恰恰认识胡方权,还很熟,你说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这么巧的事儿?”
吴易景不置可否地笑笑,顾左右而言他道:“那公司都倒了,您收它干什么?”
“在他的手里倒了,那是他不会经营。市值跌成这样,刚好方便我抄底。原料和生产都没问题,资金链不出问题的话,很快就能扭亏为盈。”王达得意道,“这就是白捡的钱啊。”“王总真是下手又快又准。”吴易易奉承起来。
“这还得感谢你啊……”王达笑着,转而又问道,“你说这魏清明,到底哪去了?吴易景笑而不答,心里却忐忑起来。
王达看中的地皮,也是久泰势在必得之物。林薇薇作为王达在律所的代表,一直盯着任天宇这边的进展,一等他来就进去问道。
“地皮的事怎么样了?”任天宇埋头翻着文件说:“我还在想办法,再等等吧。”
“要等多久?这块地下个月就要竞标了。如果王总得不到这块地,我可没法向他交代。”林薇薇有些急了。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难做的。马姗姗不过在虚张声势。”
“好,那等你消息,还有一件事……胡方权……”林薇薇略显紧张。
任天宇放下文件,看着她说:“你担心吴总,大可以自己出手,找我干吗?”林薇薇心下一怔,“你知道?”
“米兰那一年是我陪着他的,他在国内的合作方,我多少了解点。这案子刚出我就问过,只是他显然没说实话。”林薇薇叹气道:“他跟我也说与这事无关,可我不信,怎么就……”
“怎么就这么巧,是吗?”
林薇薇苦笑着点点头。“当初魏清明设计过舅舅,按他性子,丢掉的东西是肯定要拿回来的,所以魏清明后来破产,我一点儿都不意外。可他找谁借钱不好,怎么就找了胡方权?胡方权明知道他当时没了还款能力,又怎么就会借给他?”
“这话我也问过,没有答案,也没有证据,地下钱庄的事儿,查不出的。”
“但愿是我想多了,但他们这层关系,我担心……”林薇薇欲言又止。
“担心他为了保命,把吴总咬出来?”任天宇点破她的忧虑,“那你自己怎么不出面?”“我没有律师执照。”林薇薇无奈道。任天宇好奇道:“你的执照,是怎么没的?”
林薇薇凄然一笑,“我故意打输官司,让我的当事人损失了几百万。”任天宇诧异道:“为什么呢?”
“因为对方开价更高啊。”
“因为对方是王总吧。”任天宇明白过来。林薇薇视线下意识移到一边,半晌才眯着眼睛打量任天宇。“任天宇,你有时真的让人觉得又迷人又可怕。”任天宇闻言笑了笑,“你需要我做什么?”
林薇薇正色说:“我要胡方权和舅舅‘毫无关系’,这个我会叫人去办,但你得有数。如果胡方权把舅舅咬出来了,我要你保他,替他辩护。”
“想不到大家眼里杀伐决断的林薇薇,对家人倒是很上心。”任天宇笑道。
林薇薇没说话,起身往外走,临出门前回身说:“他们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不管怎样,谢谢你,任天宇!”
林薇薇刚走,祝瑾就推门进来了,“雷万销声匿迹这么多年,我仔细比对了他最初离开的时间,就是车祸第二天。不过我查到他最近在新洲出现过,而且你应该见过他——罗东平案后吴易景那次饭局他也在!”
任天宇闻言一惊,忍不住回想起来。那天,吴易景下午确实电话里说晚上有个饭局,让他一起参加。晚上他赶到酒店,落座后吴易景曾指着一人为他介绍,“这位是我的老友雷老板,十几年前我们就一起做生意了。”
现在看来,那位雷老板应该就是雷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