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面已经到了需要追加保证金的地步?
颜义山闻言慢慢地转过了椅子,脸色一片灰白。
他明白了,单边下行情况下,穿仓后的经纪公司没有太大意愿平仓。
意思是,自己不仅老本亏完了,现在还倒欠经纪商一笔钱。
颜义山苦笑了一声,“还能融资吗?我记得你说过vip有一笔额外的额度可以用。”
缇娜摇了摇头,“理论上是有,可从来没人提走过。”
颜义山颓然的叹了一口气,是啊,这种授信就和银行贷款一样,不缺钱的时候多的是,缺钱了,自然也会绕着走。
看着面前这个半个小时前还意气风发的华国男人,缇娜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就颜义山午睡的短短30多分钟之间,便从盈利上亿美元,到亏损上亿美元。
人生的大起大落,刺激莫过于此。
一阵心悸从身体里传来,颜义山痛苦的捂着心脏,难受的说不出话来,呼吸变得艰难起来,脸色开始发紫。
缇娜赶紧从vip室的药柜里取出了一瓶药。
颜义山看了看药名,突然很想笑。
速效救心丸……
在枫叶国竟然可以看到中成药!
无怪资本的魔力让人沉醉。
对有钱人的服务确实是做到家了。
药柜里,颜义山甚至看见了白象国的药。
缇娜耸了耸肩膀,“不得不说,华国的这种药,挺好用的。这间vip室里,靠这药救活了不少人。”
就着矿泉水,颜义山吞了两粒进去,闭上了眼睛,心丧如死地喃喃着,
“我宁愿刚刚你没救活我……缇娜,我最多还能拿得出200万美元,这算是我养老的钱了。”
这200万美元,确实是颜义山最后的棺材本。
缇娜在摩根士丹利已经工作5年多了,从晋升为‘专属私人客户经理’有资格进入这间vip室后, 也见惯了这样的事, 心里早已没了什么恻隐之心。
一切都是交易而已。
不过像颜义山这么孤注一掷、不留任何退路的赌徒, 她还确实是第一次见。
她决定为他做些什么,与良心无关,也与职业道德无关。
缇娜将衣服里的录音笔做了格式化操作后, 在他面前蹲了下去,柔声说道,
“颜, 你最好说自己一分钱没有!否则他们会逼着你把这200万也补进来的。”
颜义山是个豪客, 在华尔街豪客常见,但大方的豪客很少见。
华尔街的一位富豪需要出差两周, 将自己的劳斯莱斯汽车抵押给一家银行两周借款5000美金,利息大概是十几美金。
当到期后富豪将车取回付了本金和利息,银行人员才发觉他资产数亿, 产生疑问, 不缺钱为何将劳斯莱斯抵押给银行。
他说到, 在华尔街停车费用高昂, 一天就不止几百美金,我在这停了两周的时间才十几美金……
虽然这个‘典故’存在着太多不合理的地方, 但是华尔街的这帮富豪确实是将算计和吝啬刻在了骨子里。
颜义山对她出手很阔绰,缇娜得到的小费和佣金比过去五年的总和还高。
当然,重要的是, 虽然颜义山是个华国人,但他却给了她难得的快乐。
这太罕见了。
高富帅为什么这么受到追捧?
这是有一定道理的。
同等条件下, 哪个女人不愿意把自己抱在怀里的,是一个身强力壮的帅哥呢?
这个华国中年男人, 长得不赖,气质温文尔雅, 也很会保养身体。
快五十岁,也只是微软而已,这很了不起。
当然最重要的是,颜义山后续的追加保证金,对她而言,没有任何的收益。
见颜义山听明白后,缇娜重新打开了录音笔, 复述一遍问题后得到答案后,继续说着,
“颜,根据你与我们摩根士丹利所签订的协议, 你现在至少需要追缴5300万保证金。
如果你无法追缴保证金,我们将会接管你的账户,随后的操作……”
颜义山闭上了眼睛,手里紧紧的捏着电话,屏幕上吴楚之的名字闪烁着光。
缇娜见状,轻轻叹了一口气,“颜,或许你可以向你的朋友求援?但我不建议……”
在她看来,颜义山就此离场,其实不算坏事,没有挣扎的必要。
陷落在沼泽里,挣扎,意味着死的更快。
颜义山深吸了一口气,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毕露。
……
办公室里的吴楚之伸了一个懒腰,望着沙发上不停点着小脑袋的姜素素柔声说道,“素素,你先去睡吧。”
他还想再等等,看看颜义山那边有没有后续情况。
姜素素的小手已经揉了几次眼角了,这妮子生活习惯很好,是没有晚睡的恶习的。
她柔柔的应了一声,将沙发稍微收拾收拾,便转身进了办公室的內间。
从鹏城回来后,姜素素见吴楚之经常夜间工作,便将这间董事长办公室旁边的仓库腾了出来。
与这间办公室自带的洗手间一起,打通后便改造成了一间带卫浴的卧室,方便吴楚之晚上加班。
电热水器什么的很是便捷,插上插头开水烧水后,姜素素打开房间里的柜子,准备起俩人的卧具。
都是崭新的,还没用过。
望着枕头上的那对可爱的鸳鸯,姜素素抿着嘴柔柔的笑着。
这对枕套上的图案,是她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吴楚之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来,倚在门边,静静地看着姜素素跪在床上正在铺床。
眼前那柔美的身材曲线,让他的心也柔软了许多。
刚刚装修完毕,室内的空气隐隐约约的有些甲醛的味道。
毕竟是2001年,这个年代国内家具可没有e0级的。
重生回来的人,哪敢睡这样的房子!
吴楚之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从后面一把搂住姜素素,“算了,屋子里味道太大了,过段时间再用。”
姜素素转过身来,一双小鹿眼里满是疑惑,“你不是还要加班吗?那我把卧具抱出来,今晚在沙发上睡吧。”
燕京办公室的沙发比锦城大多了,不过也只躺得下一个人而已,姜素素准备自己睡地板上。
吴楚之明白她的意思,他怎舍得让她睡在地上?
抱着睡不香吗?
去特喵的颜义山!
死活关自己屁事!
为了他,让姜素素多死一些皮质细胞,完全不值当。
吴楚之伸出手去盘了盘她的小脸,凑过去在她唇上啪叽便是一口,“走,我们回家去。”
姜素素闻言,脸上顿时便红了起来,不过小鹿眼里满是喜悦。
回家!
是的,那是她和他的家。
她站在床上,伸手环住他的脖颈,俯首在他嘴角亲了亲,重重的点点头,“嗯!我们回家!”
等不等颜义山的电话,其实也无所谓。
毕竟刚刚俩人的话其实都说到那个份上了,颜义山此刻除了追加保证金,已经没有任何的办法。
他的多单建仓平均成本应该是26.5美元左右,起身前他看了看电脑,短短几分钟股价又滑落到22.82美元,账面浮亏13.88%。
但是别忘了,颜义山还有5倍的杠杆,实际亏损幅度已经是69.43%。
其实,这个幅度已经触发了亏损50%的强平线,经纪商会强行平仓的。
不过在单边市上,颜义山这么高的持股比例,想要强平,这无疑是痴人说梦。
那么他只剩下追加保证金这么一条路可以走。
吴楚之此刻,其实等得就是颜义山的求援电话。
倒不是他想救这位世叔。
而是要在今天,将因果做个了断,所以最后交谈时的话术很重要。
毕竟颜义山黑白都能玩,吴楚之可不想在最后把自己给搭进去。
应对策略无非便是拖延,拖过今天,一切尘埃落定,所有的事情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国产正剧通常都是这么一个套路,援军总会在英雄倒下的那刻才会姗姗来迟。
而他一定得扮演好那支‘急行军’的援军角色。
在国内看了那么多电影,相信世叔对此应该也是能理解的吧。
吴楚之回到电脑前准备关机时,却意外的发现安然公司的股票竟然出现了星标。
星标就是有重大事项公告的提示。
这个变动让吴楚之愣住了,前世可没有这么一回事。
他赶紧打开行情软件的公告查看着,看完后不由得心中大乐起来。
原来还是颜义山这个搅屎棍带来的影响。
显然这位世叔是被人盯上了。
今天开盘时颜义山的强行扫货,导致股价的快速拉升,让前几天建仓空单的空头部队损失惨重。
这不,报复来了,空头不断的对股价进行打压。
就刚刚几分钟的时间,股价从22.82美元再度下挫至20.17美元。
颜义山的账面亏损达到23.89%,5倍杠杆后,亏损率已经是119.43%。
颜义山自身1.7亿美元的本金,和他通过国内东拼西凑出来的3000万美金。
2个亿的本,在今天的走势图上面,翻起了一朵不小的浪花。
但,也仅仅只是浪花而已。
单边下行的情况下,经纪商无法强行平仓,现在继续亏损的已经不是颜义山,而是借出杠杆资金的经纪商。
颜义山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爆仓’,而是爆仓的痛苦升级版。
穿仓了。
‘爆仓’是杠杆交易者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穿仓’是经纪商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在杠杆操作时,账户里有两个池子,股票池和资金池。
平仓:清空股票池,钱回资金池。
爆仓:杠杆股票跌到临界点,经纪商强制平仓,清空股票池,资金池也是空的。
穿仓:穿肠式爆仓,股票池是空的,资金池是负的。
无论放在哪儿,穿仓的出现,都算得上大事故。
通常会经历复杂而又痛苦的诉讼。
有某些金融官方平台甚至说‘穿仓’是经纪公司造成的,就应该由经纪公司来还。
这明显就是不懂证券期货规则,胡乱解释的。
做过期货的老人都知道,穿仓的损失是自己造成的,所以也是由你自己来承担。
你亏了这么多钱,自然你的对手方挣了一大笔钱,是交易所先给你的对手还这些钱。
然后经纪公司作为负责任方先替你还上,你再还经纪公司。
所以穿仓是交易所、经纪公司还有投资者个人都不想看到的。
2015年1月15日,瑞郎黑天鹅“血洗”外汇市场,导致各大银行蒙受了数亿美元的损失,并触发了某些经纪公司的“倒台”。
很多原因都是由于投资者的账户穿仓,经纪商进行“追缴”投资者又没有进行赔付,但是经纪商又需要赔付给流通商,很多经纪商资金断裂,导致其破产等等。
单边下行的市场情况,经纪公司也没办法,此时强平,会造成经纪公司的巨额亏损。
怎么看都是颜义山和经纪公司双输的死局。
要说还是华尔街的骚货们玩得花,这种焦头烂额的时候,经纪商按照协议强制接管了颜义山的股票与资金账户。
而后操盘手开始秀起了骚操作,经纪商继续向账户借入资金,继续购买安然的股票,直至颜义山的持股比例达到整个安然公司的5%。
按照漂亮国交易规则,当某人/某机构发生买入、增持/减持上市公司股权等情况时,持股比例达到5%,需即刻进行公告权益变动报告书(sc13g)。
不过与国内交易规则不同的是,在漂亮国无需两个交易日的禁止交易,公告后即可卖出。
而经纪商在编制的权益变动报告书里,骚气十足的留下这么一句话,
“本次交易完成后,持股人颜义山先生,并不否认未来30个交易日内对公司做进一步增持的可能性。”
吴楚之嘿嘿直笑着,将一边静候的姜素素拉到怀里,坐了下来,“再看几分钟,有好戏。”
“没事,不着急的。”姜素素凑过头去,行情软件上的花花绿绿让她摸不着头脑,完全看不懂。
她本想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奈何实力不允许,看得她一双清澈的小鹿眼出现了蚊香圈。
姜素素索性也不再看,在吴楚之腿上侧坐好后,将身子交到他的臂弯里,臻首轻轻靠在他的肩上,耐心的等待着。
有了新的持股5%个人股东进入,给市场注入了一点信心,股价开始缓缓的上升。
而经纪商此时再开始慢慢的减仓,其实也是机构之间的默契。
各个机构的电话不停的响着,华尔街的大鳄们,微笑地吞下了这笔价值2个亿美元的餐前甜点。
而后忽悠着其他客户们吃进这笔带血的筹码,又将客户的股票借出给杠杆交易者。
颜义山这样的故事,就这样不停的在华尔街上演着。
……
作为经纪商的摩根士丹利在确认自己的损失全部挽回后,自然也就不会管颜义山的死活。
强行平仓结算了资金成本后,颜义山的账户刚好归零。
算上前面的交易时间,短短3个多小时之间,颜义山半生的积蓄也就这么灰飞烟灭了。
经纪商这个骚操作,过程说来复杂,其实前前后后顶天了也就二十分钟而已。
如果用成本来算,颜义山相当于平均一分钟亏掉一千万美元。
吴楚之关掉了电脑,沉默的收拾着办公桌上的物品。
不过他的眼睛却始终余光瞥着桌上的手机,等待着颜义山的电话。
尘埃落定的时刻,现在他却期待着电话的响起。
他和颜义山本人并没有仇。
……
吴楚之到底还是没有等到颜义山的电话。
刚进门,正和姜素素在俩人爱巢里激烈拥吻的他,却意外的接到了陈星火的电话。
“董事长,颜义山死了。”陈星火的语气无悲无喜。
抱着姜素素双臀的吴楚之,手里不自觉的用着劲儿。
而捧着手机的姜素素忍住痛,眉头轻蹙着却一声不吭,只是担心的望着他。
“打听好他家人的下落,用我私人的名义汇20万美元过去。”
说罢吴楚之示意姜素素挂断电话,暴虐的在她脖颈处种着植物。
收起电话的陈星火,站在自己客厅的落地窗前,久久无言。
市场总是残酷的,像一场战争,充满了血腥、残杀与暴力。
没有怜悯、没有同情,只有你死我活的架势。
胜利者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而失败者“伤经动骨”或者“血流不止”。
总之,想要在这场残酷的“战斗”中生存下来,你没有掌握一些生存的技能,那你只能在这场战役中被绞杀,直至“死亡”和死亡。
在这个行业久了,自然也就明白,人的生死就像盘面的数字,没有直接的感受。
有人爆仓了,有人破产了,有人跳楼了……
人就会变得很麻木,只有在听闻到是熟人时,才会感到痛彻心扉的自怜。
这种心理,源于交易的本身是负和游戏,有人赢钱,就有人亏钱。
但赚钱的最终只有开赌场的,或者叠码仔,或者放高利贷的。
可是谁也不肯离场。
然而做下去,有人赚了,有人亏了。
有承受不了的,就直接放弃了,放弃了交易,极端点的放弃了生命。这一行太多的交易员是抑郁症患者。
交易员的伴侣不会担心对方出轨,交易员也极少沉迷于色情和赌博,但是他们沉迷于交易。
进进出出都是为经纪公司和交易所打工。
成功看起来酣畅淋漓,成功者却是凤毛麟角。
其实,这种游戏不好玩,它注定是个绝大多数人都会失败的游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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