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很有可能。
那个看不见的敌人第一次发难,利用渣土车制造交通事故。
未果之后,消踪匿迹。
这起车祸在警方备了案,如果林白药再遇到车祸意外,那么笃定无误是有人谋杀,不可能再以交通事故糊弄过去。
以他现在的地位,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幕后主使者也难逃法网恢恢。
于是,对方改变了策略。
比如,给林白药制造敌人,在商业上进行打击,只要让他一无所有,再收拾起来,自会得心应手。
唐小年和隆越集团应该就是这样被卫西江拉下了水。
前提是,卫西江就是那个想要林白药死的人。
听完林白药的话,叶素商反问道:“逻辑自洽吗?”
“虽然离谱,但勉强讲得通。”
“那就暂时按这个逻辑做应对……如果是,那么有备无患。如果不是,顶多做点无用功而已。”
林白药发现叶素商又一个优点,遇急事相当的有条理,不被紊乱的信息干扰,能用简单的逻辑方法,迅速梳理出事件的脉络,并勇于做出结论。
这是江湖历练出来的品质,普通人羡慕不来。
因为她会遇到各种危险情况,需要在紧急关头以最短时间最小成本判断出最佳方向,然后立即执行。
“听你的,重点关注这个叫卫西江的神棍!”
“要不要我问问燕叔?他以前在江南省待过几年,或许更了解卫西江……”
林白药摇头,道:“我先找别的路,不用麻烦燕子门。”
叶素商娇嗔道:“你和我分这么清楚呢?”
“鱼总似乎不太愿意让燕子门牵扯到太行山诸门的纠纷当中,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会尽量不让鱼总为难。”
林白药刮了刮叶素商的鼻子,道:“你总不希望未来老公要靠老岳父吃软饭吧?”
叶素商脸蛋微红,道:“你不叫鱼大哥了?”
……
两人没有在酒店多待,出门找地吃完了饭,林白药接到赵合德的电话。他和一号的初步接触十分融洽,省里对星盛收购苏重数控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和乐见其成的态度。
这次见面,摸了摸星盛的底,确定赵合德不是口嗨,而是确有诚意,遂约好明天召集主要部门领导开会,成立专项工作小组,正式商议收购程序。
“林总,你不回来主持大计吗?”赵合德期盼的道。
林白药笑道:“我这边还有要事,今天回不去,明天的会你代表星盛出席,反正现在还谈不到具体条款,只是走走程序,大家混个脸熟。不过,你切记一点,要让领导们感受到我们有诚意、有信心、有能力帮苏淮政府和人民解决好苏重数控的大难题。”
赵合德答应下来,这种能直接和众多领导对话,且自己身为甲方财神爷,备受尊重和吹捧的活,他喜欢亲力亲为,不仅不累,而且甘之如饴。
晚上住在酒店,当然是在叶素商隔壁。
今天刚表白,总不能晚上就住到一起,99年没高铁,车开不了这么快。
第二天上午,产业园招标会开始,所有参投企业在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之余,都在兴高采烈的等着欣赏宁安地产这个地头蛇和隆越集团这个过江龙的9号标争夺。
几乎没人看好宁安地产。
隆越的体量和底气在那摆着,连中建之类中字开头的老大哥,在苏淮做生意,该给的面子也得给,别说宁安小弟弟了。
可谁也没想到,9号标被放在最后一个开标,作为主持人的管委会领导直接宣布因为技术原因,9号标流标,再次开标时间待定。
宣布完结果,大会议室内鸦雀无声,唐小平铁青着脸,追上去询问情况。
楚刚却优哉游哉的收拾投标文件带着方中曲等人离开,中建和其他家企业的人面面相觑,无不议论纷纷。
“老弟,到底什么情况?不是你说的,唐总请上面打招呼了吗?”
“招呼肯定打了,但有没有用,那得看管委会这边同不同意。”
“宁安地产牛啊,竟真的扛着压力,把9号搞流标了……”
“还是老话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隆越这次算是啃到硬骨头了,虽然没到崩牙那么严重,可面子上终归不好看。”
“不好看?伤面子的岂止唐总,打招呼的那位领导呢?”
“传言说那位领导要走,难道已经有确切消息了?”
“很可能!要不然,东江市府和管委会也不至于为了一个九号标,公然忤逆上面的意思。”
“人走茶凉,怪不得啊……”
这些人大多是江南省和中原省的,议论起苏淮省的事没太多顾忌,可不管怎么说,能有勇气驳了唐小年和省府领导的面子,宁安地产的能量之大,寸步不让的执拗性格,给众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接到楚刚的电话,得知招标会结束,9号标的顺利流标的消息,林白药正在秀明山别墅里,和墨染时、司马错等人关注着商交所的最新动态。
“好,唐小平不必理会,9号标先放着,我估计最多一周就能重新开标,到时候隆越集团会学会怎么尊重同行。”
墨染时没有说话,目光注视着笔记本电脑屏幕。司马错投过来问询的眼神,墨染时表现的很冷淡,但作为她的心腹之人,可以看出内心深处的怒火在渐渐消散。
这是好事。
所以他得多充当两人的融合剂,尽快把误会和隔阂消弭于无形。
林白药收起手机,微微笑道:“隆越集团要和宁安地产抢产业园一个三千多万的标,还让省府那位领导打了招呼,被我顶回去了。做生意嘛,大家说好的,却又临时反悔,闹到阎王爷面前也没这个道理是不是?”
司马错心头微颤,林白药作风霸道,从不听话就囚禁墨染时可以看得出来。
可霸道的连唐小年和省府那位加在一起都不给一点面子,当真让人惧怕三分。
“林总,隆越的唐小年睚眦必报,性情猜忍如蝮蝎,这次得罪了他,要不要找找中间人说合说合?”
林白药笑道:“司马,是他得罪了我,不是我得罪了他。并不是谁看上去强大,谁的屁股就摸不得,他睚眦必报,我还一毛不拔呢。想从宁安地产嘴里抢食,下辈子吧!”
司马错心里叹了口气,林白药什么都好,就是这个脾气充满着少年人的凶猛冲劲,不懂的容忍和退让,早晚要吃大亏。
几人再无言语,专心关注着盘面上的曲线走势。
上午开盘后,空头发起铺天盖地的攻击,多头还在勉力强撑,甚至为了提振散户跟从和机构信心,不惜继续砸入庞大的资金,截止中午收盘,将期货价格拉抬到了不利于空头的高位。
但林白药清楚,这是身为多头的阳南帮的回光返照,也是身为空头的京国柳的故意示弱。
通过操纵盘面数据,诱使阳南帮继续跟进,孤注一掷。
等阳南帮手里的资金耗尽,局势将再无逆转的可能,榨干它的最后一滴血。
其实,作为月子门大佬,赵铁樵何等精明能干,未必看不出来这是京国柳的陈北玄布下的陷阱。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是那句话,当雪球滚成了雪山,他别无选择。
要么让雪山永固,压死陈北玄,要么雪崩,让他给阳南帮陪葬。
林白药冷笑。
比钱多?
谁比得过为了这次决战蓄谋已久的陈北玄?
京国柳的底蕴,远不是月子门可比,陈北玄坐镇首都,他能调动的机构资金,也远非偏安中原的赵铁樵能够相提并论。
墨染时神色大变。
她不太懂期货,可结合前天听林白药说的那些,看得出赵铁樵入了陈北玄的瓮中,局势到了最要紧的关头。
司马错喟然道:“哎呀,这是无底洞啊!赵铁樵要砸多少钱才能托的起现在的期价?这么精明的人,这么明显的陷阱……”
林白药淡淡的道:“赵铁樵当然不蠢,可他赢的太久了,已经忘记输的滋味。所以不到最后一刻,怎么会甘心?”
墨染时和司马错同时扭头看向他。
“赵铁樵在赌,赌京国柳的资金先于阳南帮耗尽,那么他还是战无不胜的月子门大佬,阳南帮还能盘踞商都市,靠着商交所再吃几年红利。可如果到下午收盘,他还看不到胜利的希望,那么对不住了,商交所就会掀桌子,你不让我吃饭,这碗饭,大家都别吃了!”
任陈北玄算无遗策,再怎么牛逼,可他无论如何想不到的,当赵铁樵正面怼不过时,竟会不管不顾绿豆期货的长远利益,做出多么天怒人怨的事!
司马错惊道:“对冲平仓?”
“不错!”林白药一字字道:“对冲平仓!”
下午,绿豆再次开盘后,维持在高位线,然后在接近收盘时渐渐不支,开始回落。
于是市场出现恐慌情绪,这下连最愚钝和最狂热的投机者也看到了阳南帮的虚弱,跟风盘大量出现,预计明天开盘,多头就会彻底崩溃。
包括陈北玄在内的空头所有人都摩拳擦掌,准备开启一场饕餮盛宴,吃光阳南帮的血肉,就像鬣狗分食猎物那样,追逐围攻了这么久,该享受了!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这时,商交所突然宣布红头文件,说“为进一步化解市场风险,将在18日闭市后,对绿豆9903、9905、9907合约的所有持仓以当日结算价对冲平仓。”
消息一出,全场哗然。
公布如此重大的决定,商交所竟未公布具体的风险源和风险程度,也未公布参加理事会会议的成员、人数和表决结果,肆意中盘毁局,人为半道崩殂,还打突袭战,在接近收盘时宣布,不给任何人退路,导致无数投机者损失惨重,立刻被骂声所淹没。
与此同时,位于商都市某酒店的总统套房里,陈北玄狠狠的砸烂了跟前的电脑。
和他相隔不远的另一家酒店普通单间里,赵铁樵浑身湿透,颓然坐到了沙发里,双目腥红,已然失魂落魄。
而在秀明山别墅,林白药安静的坐着,司马错如看神明的对他行注目礼,墨染时沉默了良久,缓缓起身,道:“我要回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