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知对方此刻心情有多糟糕沮丧的小妇人哪里敢触她霉头,自然是连连告罪不提,那些原本打起十二分精神的影卫们也不敢再旁若无人的弄出太大动静了,而是很快就排查完毕,然后又着了个庄子里洗衣担水的粗妇传了最后的排查结果给小妇人,说只是屋顶上的瓦片有所松动,如今已经镶配妥当,保证再不会打扰到夫人的休息,让夫人原谅。
听着小妇人如释重负的解说,长乐郡主的脸色没有半分的好转……难道真的只是她的错觉?!刚刚在屋顶上弄出响动的不是兄长派来救她的人?!
这样一想,长乐郡主的心里顿时滋生出了巨大的失落感——当一个人的情绪几度发生剧烈变化后,她总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让自己变得冷静理智下来!长乐郡主虽然天生聪颖敏慧,但也无法抵抗这巨大的情绪低潮,当即被银链捆缚的双脚一蹬,“这样要本郡……要我怎么休息啊?!你看过人靠在床柱子上好几天的啊?!”她一副气急败坏急于宣泄的狂怒模样,“现在我腰酸背痛的厉害,你最好给我想个办法——否则,否则别怪我——”
咚!
只听得一声沉闷重响,长乐郡主已经偏着脑袋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态把额头重重磕在了床柱上!
——显然,人在想自我了断的时候,即便是把她捆得再结实,她也能找到机会的。
临昏厥前,她听到青袄小妇人充满恐惧和慌乱的惊叫声。
……怎么着也要让你们知道我并不是个没脾气的,被特殊锁链锁着逃不了吗?好啊,我不逃我死还不行吗?!你们锁得住我的人,总锁不住我的命吧?!
带着一种自暴自弃般的宣泄心理,长乐郡主头一次安然无比的放纵自己陷入黑甜乡中。
她相信……以她如今这鲜血淋漓的惨怖模样,即便是那齐博伦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会有所忌惮,觉得晦气吧?
这小庄子上的人不知道她的身份还情有可原,他这个心里清楚明白的,她要真死在他的一己私欲下,他能不有所忌讳紧张才怪!
至于,刚才小妇人那很是欣羡感慨的那一句“您错估了您对老爷的重要性”她更是过耳即忘。
这些日子,她与那齐博伦也算打了几回交道,对方怎么看都不像是被美色所迷之人,相反,他看她的眼神诡谲复杂的让她不经意瞟见了都忍不住浑身发寒……长乐郡主就对方为什么要绑架她·还以这样一种龌蹉的名义·思考琢磨了许久,不论怎么想都觉得对方是在报复!就他嫡长子被废元核一事在以此为借口疯狂报复!
每当这样想,长乐郡主就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是他儿子不做好事窃夺他人灵物,他不感到羞愧歉疚也就罢了,反而倒打一耙迁怒到他们身上来,简直是岂有此理!
再说了,因为顾虑齐家的那个还在闭关的蓝阶老祖,她家廷凯即便是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依然选择了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不但没有就对方窃夺他灵物的卑劣手段进行打击报复,相反只是让对方当着众多同门的面给他道歉已经算是很网开一面了——若非对方贼心不死,要对她侄女翎娘行不轨之事,他们又怎么会在一时激愤之下废了他的元核,断了他攀博长生的根基?!
在长乐郡主看来,齐修玮之所作所为,完全是咎由自取,根本就怨不得任何人——不过……还真是有什么样的儿子就有什么样的父亲,做儿子卑鄙无耻,做父亲的也不遑多让!
话分两头,这边长乐郡主因为一时情绪急剧变化而撞了床柱,那边即便是深陷昏迷还被长乐郡主腹诽连连的当事人已经回到了府城,如今正去了易容换了原本衣物扔了另外买下来的一匹黑马的缰绳,神情阴郁的往府邸里大步走去。
已经哈欠不止打算着换班的门房和护卫们慌不迭地上前来给他行礼,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惹了家主不快,遭受无妄之灾。
齐博伦历来就不把这等小人物放在心上,径自去了练功房想要好好的发泄一把在某个狠心女人身上引发的憋闷郁气!
只是还没等他摆开架势,一个影卫已经悄无声息的从空气中蹦了出来,扑通一声就以一种五体投地的姿势跪他面前了。
瞧见这架势的齐博伦心口条件反射的就是猛然一跳!
☆、第123章 夜奔
齐博伦在长乐郡主面前完全可以取得史上最佳口是心非奖。
这些年他明明想她想得要死,努力发展家族,努力变成一个修炼狂,为的就是能够把她从她那个王八蛋哥哥和绿毛龟相公手里抢过来。
如今,人好不容易又落回他的手掌心里了,他又下意识的开始掩藏自己的真实心理——他每次去见长乐郡主的时候,心里都欢心的冒粉红泡泡,可真到了佳人面前就唰地一下冷了脸,神色间还不止一次的摆出一副‘我其实根本就不喜欢你,但我就是要得到你,你就应该属于我’的霸道张狂样。
他这样的态度无疑刺伤了长乐郡主那颗同样骄傲无比的女儿心!
明明是你这脑袋被驴踢的疯子莫名其妙把我绑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来,结果你不忏悔道歉也就罢了,还做出这样一副居高临下的欠揍样给谁看?!这不是存了心要与她对着干吗?
越想越呕的长乐郡主若非被那怎么都挣脱不开的锁链捆缚了四肢,她一定会二话不说抓起旁边的任何一件东西,毫无贵妇风范的狠砸过去!不把对方砸个脑袋开花,她就自请去了头上的那一堆金光闪闪让人垂涎三尺也敬畏十分的名头。
长乐郡主此番会做出如此激烈的举动,可见心里也是憋闷刺激的狠了,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的干脆撞柱了事!没办法,如今的她除了撞柱也只有咬舌自尽了——比起硬生生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下来,长乐郡主还是觉得撞柱子要痛快得多!
——当然,这回是毫无疑问的真撞,而不是诱哄青袄小妇人时的似是而非。
满肚子怨愤和憋屈的长乐郡主自我了断了,把她当自己的眼珠子一样看待的百川齐家当家家主当即就收到了消息!
听着地下影卫的汇报,历来性情冷静理智如铁石一般的齐家当家家主却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起来,已经绿阶巅峰修为的他甚至连站都站不住,一个踉跄就往他身后的红木宽椅里栽去了。
耳朵眼儿彷佛被什么堵住了的他以一种近乎呆愣的姿态注视着面前双唇不住翕动却听不到任何声音的影卫,良久才用很是喑哑干涩的声音沉闷的问了句,“人怎么样了?还……还……”他还了半天,却没勇气问出那个“活”字。
早就知道自家家主有多在乎那位神秘妇人的影卫哪里敢怠慢,“大夫正在检查,夫人撞得实在有些凶狠……”
“你们怎么不拦住她?!”齐博伦强压着怒火嘶声咆哮,“我把你们放在她的身边不就是要你们好好保护她吗?!这就是你们‘尽忠职守’好好保护出来的结果?!”
影卫满脸羞愧的伏跪在书房内的精美地毯上,半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确是他们的失职,是他们辜负了家主的期望。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赶快给本座准备马匹!本座要即刻赶回去!”如今的齐博伦哪里还舍得与自己心爱的女人怄气,如今只恨不能插上两双翅膀直接飞出这偌大齐府去!
只是他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决不能在府里做出冲动妄为的事情来,他要是这么冲天一飞,痛快是痛快了,他心爱的女人也很可能因此而彻底曝光在有心人的眼皮子底下。
齐博伦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他心爱的女人离开他身边。
对他而言,长乐郡主安灵韵依然成为了他生命中最刻骨铭心的一个执念!
这边,齐博伦在心急如焚的与影卫互换身份准备再度易容往府城外的小庄子上赶去,那边担心被庄子上影卫逮个正着的齐修远已经回到了与妻子所住的驿站里。
他过去的时候,秦臻依然在修炼,这些日子以来,秦臻已经深刻感觉到了修为对她的重要性,如果她如今也和丈夫一样是橙阶以上的修为,丈夫绝对会很乐意与她一起行动,感受一把夫妻之间双剑合璧的愉快滋味。
见齐修远过来的秦臻忍不住笑弯了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她从怀里抽出绣帕去给他擦汗,问他要不要吃点什么,填填肚子。同时也在隐晦的观察丈夫的表情,想从他的神色里读出几分有用的讯息来。
齐修远现在没什么胃口,换了夜行衣的他一把将香喷喷的抱入怀里,脸上带着几分释然又带着几分感慨的把他在小庄子里听到的那番谈话从头到尾转述给妻子听。
不用齐修远过多解释,秦臻已经从这番转注中听出了丈夫之所以既释然又感慨的因由所在。
“这么说公公与那位长乐郡主是半点关系都没有了,只是……他为什么要把长乐郡主给绑回来呢?相公,你可千万别说是为了齐修玮报仇,如果真要是这样,公公也不会不管不顾的就这样看着齐修玮被族老们发配‘边疆’的。”
“父亲做事向来有他自己的考量,我们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猜不出来也很正常,”齐修远对此却不打算再过多琢磨探究,如今他想着的是釜底抽薪,“娘子,你说我们把郡主娘娘就出来怎么样?!”他眼睛亮闪闪的问妻子。
秦臻表情怔愣了一下。
齐修远续道:“长乐郡主不但曾经救过我的性命,还是圼翧和翎娘的亲姑姑,我实在不忍心她大好华年就毁在父亲的谋算之下。”
“不知她救过你的命,她儿子也帮过我们很大的忙,”秦臻将当初齐修远陷入昏迷大家手足无措,被赵廷凯提醒才获悉废元丸谁人能解的往事娓娓道来,“相公,知恩却不图报,那是畜生才能够做出来的事情,若非他们母子俩的帮助,我们的日子哪里能如现在这样安谧快活,你想去就去吧,我在驿站里等你,不过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千万别又给公公的手下人给抓回去了。”秦臻相信自己丈夫的能力,也笃定前者定然能带着长乐郡主平安归返回。
齐修远感念妻子的体贴,抱着她就是好一阵耳鬓厮磨,最后夫妻俩个商量明晚再潜一次小庄子,偷偷把长乐郡主救出来,为了毕其功于一役,两人更是仔细斟酌了明日的救援和逃亡路线,秦臻更是把两人的随身包裹都拾掇妥当,打算齐修远他们一回来就带着长乐郡主以最快的速度坐上升仙船。
“百川府是公公的势力范围,眼下我们只能委屈一下郡主娘娘,把她带到灵水镇去,那儿才是我们的根据地,想要藏一个人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秦臻这样对丈夫说。“不过,她虽然是圼翧和翎娘的姑姑,但性情如何我们还不能确定,把她救出来后,咱们一定要与她约法三章,让她答应我们,日后即便要疯狂报复,也别牵连到咱们身上来!”
“娘子你考虑的十分周到。”齐修远恭维不止。
“你此去与虎口夺食没什么区别,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我可不想马上就到家门口了,还要为你担惊受怕,心碎神伤。”秦臻没理会丈夫的讨好,瞪他一眼,“我答应了阿爹阿娘一定要把你平平安安带回去,你可千万别让我失了信,否则,我不介意好好的教训你一顿!”一面说一面还拿手佯装出一副要揪他耳朵的架势。
齐修远乖宝宝似的把耳朵递到她软乎乎香喷喷的手心里给她揪,秦臻终于被他这一傻乎乎的举动逗得扑哧一乐,眉角眼梢重新又现出了几许笑影。
在夫妻俩个你一句我一句进行大讨论的时候,齐博伦已经策骑一匹快马连夜出了城。
按理说如今的百川府因为那株失窃的千金笑正把严的厉害,寻常百姓过了人定是别想再出城门了,但作为百川府第一大世家的当家家主齐博伦怎么没些特权?!直接一块象征着身份的牌子就扔了过去——眼力劲儿远非寻常差役能比的城门官慌不迭地指挥着手底下的小喽啰打算打开大门让前者出去——齐博伦见了哪里直接打断了他们小跑着要献殷勤的举动,让他们直接开了小门让他出去。
城门卒闻言虽然遗憾不能讨好到齐家家主身边的贴身护卫,但是也为能够减轻自身负担而感到兴高采烈——要知道这城门也不是那么好开的,没有十几个人用吃奶的劲儿又推又搡的,根本就打不开。
心急如焚的齐博伦没空暇理睬这些蝼蚁一般的小人物,当城门左下角的一扇小门甫一打开,他就如疾驰的快箭一样奔射而出。城门卒们望着他背影暗暗咂舌,心中忖度:也不知道这齐家今晚发生了什么大事,居然要让家主的贴身护卫连夜出城,还把路赶得这般的急迫。
已经上下眼皮子都在不住打架的城门官可见不得手下们这副思考家国大事的严肃表情,直接赶小鸡似的驱赶着他们重新把小门给关严实了——既然刚才那位大人没说让他们给他留门,那么他们自然也就没必要再多此一举。
只是还没等他指挥着小卒子们把小门关上,后面又有穿着一身黑色劲装五官俊美的高大男人骑马急蹿过来!
城门官猴脸一沉,当即呵斥道:“哪里来的?不晓得城门上的规矩么?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跑——”
唰!
话还没说完,脸面已经被一块玉佩重重砸歪到一边,险些连后槽牙都给砸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