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和悟空分立在人群的两端，洞穴里本就空气压抑，此时更是让人觉得沉闷而紧张。
悟空仍然死死盯着杨戬，越看，她也便越觉得自己刚才没有听错，而且也不是六耳认错了人。
虽然不知为何变成了一头黑发，还围了面与额头，但是那双眼睛，她仔细端详后发现，那不正是杨戬的眉眼么？
还有声音，她就说方才为什么听着这首领说话，会有种莫名的熟悉？
但心里越肯定，她的情绪就越有濒临爆发的迹象。
往事历历在目，无论过上几个五百年，她都忘不掉杨戬从她背后捅的那一刀，也忘不掉是他接下了为菩提祖师行刑这件差事。
她的心弦紧绷着，只等最后一根稻草——对方的承认去挑断它。
感受到悟空的目光和情感，杨戬深知是瞒不过去的，只恨自己让此时悟空本就不稳定的情绪雪上加霜。
“悟空，你听错了，他不是......”
杨戬止住六耳：“六耳，别说了。”
他长叹一声，伸手摘了自己的面纱和抹额。
和琮尾一样刻骨铭心印在记忆深处的另一张脸最终还是暴露在了悟空面前。
成员们各个目瞪口呆，他们看得到，首领额上赫然出现了一只竖着的眼睛。
额上天眼，再加上这名字，世间还能有第二人？
他们的首领真的是二郎神！
“我原本不想在这个情况下刺激你的，”杨戬合眼皱眉，复又睁开，带着说不出的苦涩的笑，看向了悟空，“好久不见，悟空。”
话音刚落，令所有成员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回答他们首领这份寒暄的，是悟空快到看不清的一击拳头。
杨戬直直挨了她这一下，身体让这股力量近乎卷出去，撞在了洞穴的墙壁上。
凹凸不平的石壁甚至叫撞掉了几个碎块，还有不少锋利的边角割伤了杨戬的皮肤，他闷哼一声，胸口新伤旧伤叠在一起，嘴角的红色复又变得鲜红起来。
“杨戬！”“首领！”
六耳见情况不妙想要赶来，其他日之眼成员同样大吃一惊，不过多是立刻愤怒地要围攻过来。
他们不清楚杨戬和悟空的过往，自然无法接受敬爱的首领在面前被这般打。
“都不许动！”杨戬却发出一声震慑十足的吼声，把气势汹汹的他们吼得立刻站立在原地。
他摸了摸嘴角的血，看向悟空。
她就站在方才冲过来打了他的位置，身躯颤巍巍的，胸口剧烈起伏。
她失血不少，理应是很难站起来的，却用这般可怕的力量给了自己一拳。
悟空，你现在是全靠着强烈的情感支撑已经到了极限的身体么？
那满腔的恨，让肉体都不得不屈从于差使，而忘了劳累，忘了疼痛。
“首领......？”成员们不死心。
“谁也不许掺和。”杨戬冷厉的声音再次把他们震慑住，“这是我和她以前结过的梁子，她这顿打，是你们首领我活该受的。”
话说到这里，成员们面面相觑，又是一个个张大了嘴巴。
这，这算怎么回事？
“悟空，你冷静点！”六耳却不管那么多，冲上去拉住了悟空的胳膊，“现在不是你和杨戬算旧账的时候。”
悟空猛地甩开手，瞪着六耳：“你知道他是杨戬？”
“我......”六耳一时语塞。不好办了，悟空这下怕是连自己也会跟着迁怒。
“若不是你说漏嘴，你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本来也没打算瞒的，”六耳皱眉，指了指悟空的身子，“但是你看看你现在什么状态？你方才都快被琮尾气疯了，我这个时候告诉你是巴不得你情绪再魔怔一些吗？”
悟空却已经听不进去那么多，她余光瞥见一个六耳腰间的匕首，一把抽了出来就朝杨戬刺去。
她是带着十足的杀意进攻过去的，奈何如今的身体就算再回光返照，也无法发挥出最快、最狠的速度。
更何况杨戬本也不想死，至少不是现在......
他侧身躲过去后攥住了悟空的手腕。
“悟空，你先冷静些好吗？我知道你对我有恨，我也的确欠你太多，但现在真的不是讨论你我恩怨的时候。”
“叛徒......”悟空根本控制不住她的愤怒和恨，“你让我冷静？你**那一刀害我被天界擒获！你利用我的信任带人走暗道烧了我的家乡！你，你还杀了那个人！你让我现在对你冷静？你做梦！”
她借势两手抓住杨戬的胳膊，将其从肩头狠狠摔了过去。
杨戬应声跌倒在地，痛吟一声，捂着发痛的胸口急忙爬起来，应下悟空剩下的攻击。
不过更多时候他还是不怎么做防，任由悟空的拳头和刀刃在不要命的地方宣泄。
悟空虚弱的身体最终还是没能支撑太久，在一下冲击扑空后，她手上的脚发软，一下跌跪在地。
终于有机会的六耳上前踢开匕首，一手攥着悟空的双手一手将她抱在怀里，钳制住她的动作：“悟空，停下吧。再这样你只会失血更多。”
方才这番激烈躁动早已让伤口再度裂开，将包扎好的布料又染成浓稠的红。
“悟空，我欠你的我会还你，但你等我把通天海的事情解决行吗？”趁着悟空情绪发泄了一会儿，杨戬劝到，“等琮尾捉拿归案，哪怕你要我的命，我也给你！我保证！”
“我呸！你保证？”悟空被六耳紧抱住，只能做徒劳的扭动，“你就是个骗子，我再也不会相信你说的话了！”
杨戬的瞳孔在听到这句话后，翕张到了空洞的程度。
方才他挨得皮肉伤，所有加在一起，都不比悟空这句歇斯底里，悲痛而绝望的嘶吼。
他明白经历过自己的背叛，悟空对他的感情永远也回不去了。但明白是一回事，真正直面却是另外一回事。
心口悄然裂开一道伤口，黑稠墨汁将其从里到外染透绝望。
杨戬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痛苦地合上眼睛，垂头不语。
或许是发泄过后的的确确比先前平静，也或许是失血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体愈发虚弱起来，悟空视野里的杨戬正变得模糊，愤怒也逐渐转化成一种沉重的哀伤。。
“我恨你......”曾经有多和你手足相惜，如今就有多恨你。
六耳再不忍看悟空这般，道：“悟空，先好好睡一觉吧。”
她点下悟空的睡穴，终于让她彻底安静了下来。